雅間裡再一次陷入安靜。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康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神色慌張、無措。幾次動脣想與水靈悠協商一些脫身之策,可看到水靈悠像一尊化石一樣眼睛不會眨,一言不發的坐在那兒,到嘴邊的話痛澀的嚥了回去。
她原以爲,以水靈悠火燒屁股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性子,定然會面不改色、波瀾不驚的聽她洋洋灑灑長篇大論講完她靜心設計好的說辭,卻不曾想到,故事講了還不到三分之一,水靈悠就成了眼前這番德行。
這無法不令她生畏,生懼
心一橫,想着乾脆三十六計走爲上計,可手纔剛碰到門把手,那六個隨便一個都能將她當小雞仔給提溜到季如風面前的保鏢,她就望而生畏,手裡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停下,快步折返至水靈悠面前,哀求道:“小悠,你倒是說句話啊”
迴應她的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康玥整個人都要瘋了,她蠻橫的搖着水靈悠單薄的雙肩,說:“水靈悠,今天是你主動約我出來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經都告訴你了,你可不能害我吶”
櫻紅的翹脣緊抿,呼吸淺顯而均勻的水靈悠雖然跟隨着康玥的力量搖晃了幾下身子,但如泉清澈的眸子依然一眨不眨,一動不動,不知道定格在什麼地方。
康玥抓狂不已。
幾次走到門口,幾次又再次折返。
終於,飽受折磨和煎熬的她再也熬不下去,顧不得什麼嚴重後果,直接拉開了門,邁步就要向外面走去。
“我先走,你留下”
堪比救命稻草的話語突兀的響起。
她快速回頭。
這時的水靈悠已經站起身,一如從前的優雅溫婉。只是,那雙靈氣盎然的漂亮眸子彷彿被抽離了靈氣一般,儘管水漾依舊,卻不再如星一般璀璨。
“小,小悠,你還好吧”康玥此時此刻沒有比任何時候,發自內心的希望水靈悠好的了。
水靈悠悠然起步,婀娜娉婷的向康玥走來。
與康玥並肩時,停下腳步,目光依然平時前方,櫻紅的脣瓣不冷不熱不緊不慢開啓:“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有人會對你怎樣”說完,不等康玥啓脣,腳下步子已經邁出。
一步,兩步,三步
一直到水靈悠可以稱之爲一道風景線的倩影消失在視線裡,康玥纔敢相信,命懸一線的自己脫險了。
一隻腳落下另一隻又擡起,只是高跟鞋的聲音不再清脆,而是變得沉重。
這不,水靈悠還未完全走下樓梯臺階,高啓主動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太太,您是要提前回去嗎”
水靈悠佇立腳步,沉默不語,久久才應了一聲:“嗯”
聲音依然天籟動聽,卻失去了往日裡的生命力,高啓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動了動脣瓣剛想要問問怎麼了,水靈悠倏然起步,淡淡的留下一句:“高啓,這裡太悶了,我想出去走走”
高啓立馬察覺到不對勁兒,不惜冒着逾越的罪名,幾步追上,大膽說道:“太太,您在上面是不是遇到了不想見到的人”
水靈悠停下腳步,扭頭,莞爾一笑,風輕雲淡的說:“我倒是真想碰到一個不畏懼我身份的人,可是沒有,不是麼”
高啓頓時無言以對。
“不要太過敏感,不管怎麼說,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水靈悠優雅的勾起脣角,淡然起步,繼續向門外走去。
高啓卻不這麼認爲,起步跟上的同時不忘讓手下到樓上殺了個回馬槍。
巧合的是那時候的康玥已經離開雅間,去了衛生間。
因此,並未被保鏢發現。
走出茶館,水靈悠並未上車,而是慢節奏的步履而行。她清楚的知道,康玥所說的話有真有假,甚至有可能大部分是假的,但是她還是無法不難過。
俗話說,養之恩大於生恩,如果可以她也想報答一下。
畢竟,不管是人還是小動物,只要在一起生活久了,就會有感情,可是一個除了沒有十月懷胎、承受分娩之痛,一把屎一把尿養育了她十二年之久的女人,寧願用謊言來傷害,都不願賜予一點點憐憫、心疼之心,足以說明自己有多麼被人厭、被人憎。
脖子裡的淨魂瓶不再發出瘮人的紅光,而是變成了可以令人凝神安神的藍光,就彷彿有一位百歲老者安詳的坐在藤椅上靜心、耐心的開導她一般,隨着她腳步的前行,沉重的步履逐漸變得輕鬆,下沉的脣角一點點揚起,充滿哀傷的眼神悄然變回清澈恬靜。
就這樣,水靈悠在前面走,高啓跟着走在距離她十步之遙的地方。
或許走了三公里,或許走了五公里,或許更多,她腳下的步子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以至於高啓再也看不下去,大步追了上去。
“太太太太”
水靈悠停下腳步,卻沒有給予任何迴應,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眼神都沒有。
頃刻間,高啓心慌了,疾聲詢問:“太太,恕高啓冒昧一問,您到底怎麼了”
水靈悠慢慢擡眸,定定的看着高啓,好一會兒勾脣淡淡一笑,再次起步前行卻沒有開口說一字。
見狀,高啓再也無法淡定了。
因爲,他驚訝的發現,水靈悠清澈如泉、靈動如星的眸子裡除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盎然的靈力外,再也其他。
就連那抹笑,純粹的堪比那些天真無邪、浪漫純真的小嬰孩。
一如他大半年前初見水靈悠的情景。
恰在此時,衣兜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是季如風打來的。
他手指在屏幕上一劃,季如風的聲音緊接而至:“高啓呀,你和靈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就過去”
高啓擡眼看了一眼還在漫無目的前行的水靈悠,心情沉重而複雜的說:“季少,我們在謙順路,太太,太太她有些不對勁兒”
幾乎是在高啓聲音落下的同時,季如風如焚而震怒的聲音凌厲響起:“靈悠,靈悠她怎麼了”
就算此刻看不到老闆的面孔,也能想象到那臉色有多難看。
高啓不敢隱瞞,如實道:“季少,具體情況屬下也說不清楚,總之,太太就是非常不對勁兒”
下一秒鐘,電話裡啪的一聲過後,嘟嘟忙音傳來。
但,他擡眼再向遠處望去的一剎那,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整個人愣在原地,面色堪比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