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上海。
大早,晰然一聽說思雅陪她父親一起回國,會在上海她家的酒店住宿一晚的消息,就立馬動身,急急趕了過去。
思雅的父親,某投行行長,在華爾街這麼多年,也算是個經歷過各種經濟風暴洗禮的人。不算她和思雅這些年的同學關係,其實父親當初和她的父親也還是有些私交的。如今雖然不指望他能幫到穆企多少,但打聽點消息什麼的,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公司的事情她雖然知道甚少,但從哥哥和他的兩名助理凝重肅穆的表情上,多少也能感受出來問題的嚴重性。
哥哥身有重病,在接受治療的時候還要操心公司的事務,一直叫她內心十分愧疚。而他們總當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有什麼事情都只會安撫她,說沒事,沒事,一切有我們呢。從不跟她商量。
看着哥哥那樣一聲不吭,什麼都抗在自己身上的樣子,她連想要插手幫忙的機會都沒有。很心疼,也很難過不安。
這次,如果能從思雅父親的嘴裡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的話……
晰然一到酒店,就和工作人員知會了一聲,安排出最好的房間留待思雅父女兩人的大駕光臨。
又親自在那房間裡巡視了一回,給冰箱裡添兩瓶好酒。
正沾沾自喜的起身環視着四周,酒店房間的門突然就滴一聲被打開了,穿着制服的警察不容分說,上前一把就擒住了她,咔嚓一聲,手銬落在手腕上讓人毛骨悚然的堅硬冰涼感。
“搜!”
晰然還尚自茫然無措的當兒,那身着制服的人已一腳踏入,根本沒浪費什麼勁兒,就在冰箱的角落裡搜出一包白粉,分量不大,但人贓俱獲……
晰然在那堆東西面前,慢慢明白過來似的驚恐的瞪大了一雙眼睛。
“這,這不是我的……”
“帶回去調查!”
大約是穆卓軒的事情,雖然沒被大肆曝光,但在國內相關單位已有了備案,所以這些個制服,對着穆晰然面前的這大堆白粉,說話動作也毫不客氣。
風聞穆企要被收購的消息,一直伺機着的媒體,在這種風波突來前的寧靜中靜伏多日,漸漸快要失去興趣,此刻突然得到消息,大肆渲染一把,一時穆家小姐在其名下酒店公然藏毒這種消息躍上各大版面。沒被求證的信息,加上據說,據有關人士爆料,便得以公然曝光。
同一時間,穆企旗下的某個快要收尾的樓盤,突然被質檢部門查出使用劣質鋼筋,被勒令停工接受調查,等待處理……
這天,穆啓然一直在等的,國內例行的報告電話一直沒有打過來。他就隱約覺出點問題,顯得有些不安。
因此小格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問。
正和小格有一句每一句的講着電話,放在牀頭櫃上的電腦突然叮咚一聲,提醒他收到新郵件。扭頭看了一眼,心下又是一沉。什麼事情,居然不能用電話聯絡,突然改用到網路……
點開郵件的瞬間,人突然整個就呆住了。
郵件裡說,晰然被人舉報藏毒,被當地警察從上海自家的賓館房間抓獲,當場繳獲白粉數克。公司旗下的某個快要收尾的樓盤被查出質量問題,相關負責人員被帶走審訊,等待
進一步的調查和處理結果。另外,從顏鈺那邊安插的人過來的消息,據說顏鈺已拿到了蘇小格的股份授權書……
僵立着,望着那份言語簡練的幾乎有些倉促的郵件一瞬,才又手指發僵打開搜索引擎,只簡單輸入了穆晰然,就蹦出許多相關的新聞來。
模糊的照片裡,晰然那張被高倍聚焦放大了的驚恐不安的臉,叫他心疼的幾乎捏碎手指。
小格的股份授權書啊,在這個時候,對她來說還真是個好實際。
穆啓然靜靜的,自脣角溢出一點點淒涼的笑。
而依舊通着的電話那端,小格依舊聲音輕暖,“啓然,啓然……”的再叫。
“啓然?”蘇小格捧着電話,微微皺眉。
今天的穆啓然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變得沉默冰冷,聲音也似堅硬失去了溫度一樣,斷斷續續的說了沒幾句,突然就不再說話,等她連續叫了幾聲他的名字,那邊乾脆咔噠一聲掛上了電話。
“啓然,啓然?喂?”蘇小格捧着那一驚發出嘟嘟的盲音的電話,猶自不安的叫了幾聲,才茫然着一雙空洞的大眼,摸索着想要放下電話,卻只一鬆手就聽咚一聲,電話掉在了地上。
靜默一會兒,小格纔對着中午微微昏黃的太陽張開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映在眼底的,也只是昏昏暗暗模糊的影子。心底靜靜的嘆了一聲,目光環視一週,才發覺如今自己眼底看到的東西,全部是這樣綽綽約約陰暗的,鬼魅一樣的浮動的影子。那種被人矇住了雙眼,滿天滿世界抹不乾淨的灰暗不清,叫她心底慢慢涔出攝人心魄的恐懼來。
“啓然,啓然……”驚慌中幾乎是哭了,無措中一直無意識的叫着那個人的名字,雙手在空中胡亂的抓撲兩下。終於有噔噔的腳步聲靠近,人影攏上來,一雙纖細的手,一把握住了她,“小格,沒事沒事,我們在。”
是薛伶俐和達語。大約被她太過驚恐的叫聲嚇到了,慌張的自樓上奔出來,還帶着微微的喘息。那身體上特有的那種暖意,讓她莫名的一頭撞進她的懷裡。
“我們在!別怕。”可是唯有他一直一直不在。
在她的生命中,每一次的驚恐不安,悲傷難過,他都是唯一缺席的那一個。似乎她越是渴望,他便越是遙遠。
蘇小格莫名的,突然就生出一點點惱恨,又十分委屈。這些天來,第一次如此軟弱的,頭埋在薛伶俐的懷裡,嗚嗚的哭起來。
“別怕,有我們在。會沒事的……”薛伶俐溫柔的用手指順着她的頭髮,輕聲撫慰着。而達語,只是靜靜站在她的身側,緊緊攥着她的手,像是要給她勇敢起來的力量一樣用力卻沉默着。
蘇小格一直期待着,陪她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人,一直一直不在。唯有他一直不在……
另一邊的穆啓然,慢慢自病牀上起身下地。披上衣服,在窗前靜默一瞬,開始匆忙的收拾起東西來。胸口的傷處依舊隱隱作痛,呼吸的急了,依舊會引起撕心裂肺似的劇烈咳嗽。直直咳的他彎下要去,特護才猛然推門進來,瞪大一雙眼“穆先生,您還不能下地自由行動。”
“我要出院,就現在,馬上。麻煩幫我辦理手續。”他已收好了東西,面色有幾分不自然的潮紅,被劇烈咳嗽搖撼的有些飄搖的身體卻顯得堅定
異常,直挺挺立在那。
滿腦子都是晰然驚恐不安的臉,哭泣着可憐兮兮的叫着“哥哥……”那種揪心的感覺,叫他依舊虛弱的身體,顯出幾分強硬來。
雖然父親被捕的消息,一直因爲各種原因,還未被公開曝光。只是有父親的事情在前,國內許多機關肯定對他們這對兄妹,以及旗下的企業更加關注幾分。自那之後,行事一向規矩謹慎的他,已刻意叫屬下各部門更加謹慎、保守。
但是,建築質量問題,這種事情,若是誠心找事,總會找出那麼一點兩點,鬧騰上一陣子。等一切查明,已過了開盤時機。
更別說晰然會藏毒這種事情,不用多想,當然是有人暗中作怪。還偏偏打着思雅父女的旗號,看來是早就摸清了他們的人際關係,其動機昭然若揭。
穆企因爲此次事件,股票再次大跌,而小格在這個時候,簽了股份授權……
其實只要是小格想要的,只要她開口,他有什麼東西不能給呢?連命都可以給她,還有什麼值得她如此費心經營,將晰然也要拉下水來奪取呢?
突然的一怔,又爲自己這樣的想法覺得心驚。
小格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即便是在怎麼恨他的父親,也不可能拿被她當做親妹妹一樣的晰然開刀。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小格總不在自己面前出現,卻史無前例的熱情,幾乎每天每天都會熱情告白一次。初始還覺得驚訝,慢慢就無處點味道來。
他表情痛苦,微微混亂的,立在那裡,陽光穿過玻璃,落在他的臉上,顯得斑駁。
又有些痛恨,有了這樣混亂思想的自己。手上的電話被他握着,都有些發熱了,小格的電話都再也沒有打進來。
大概是被他方纔的冰冷態度給惹生氣了……
就像以前的許多次,他在混亂中生出懷疑,她也從不解釋。
揉一揉太陽穴,撥了小格的電話,電話響了許久,纔有人接起來。
“喂?”是一把陌生的女子聲音,帶着點點四川口音的清脆,卻顯得生硬冰冷“要找小格的話得等一陣,她正在接受治療,有什麼事,晚點打過來!”
“治療?什麼治療!”穆啓然突然拔高的聲音,似乎把對方也嚇了一跳。
“穆啓然吧?我是薛伶俐,沒什麼事別再打電話過來,小格接你一通電話,聽力就會下降幾分。如果你還有點點人性的話,就別在打擾她!”不等穆啓然說話,對方突然啪嗒一聲,掛上了電話。
電話還貼在耳邊,“嘟嘟”的盲音,叫穆啓然內心越來越加的不安起來。
“現在還不能見你哦,等你出院吧,等你出院的時候我就來醫院接你!”
“我愛你,穆啓然,很愛很愛。”
“小格,你是不是要把之前欠我的情話一次性給我補回來?”
“不是哦,這是積攢,等以後……”
這些天來,其實早就該發覺了的,小格那蒼白的臉色,和異樣的舉動。她一直都生着病,照顧他。可是自己……
這些天來,很少在疼的傷處,突然就疼的叫他難以忍耐,猛然捂住,彎下腰去。
“穆先生,穆先生,你沒事吧。穆先生……”
被特護攙扶着走進病房,卻意外的看到馮笑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