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橋,這個時間尚算好,不會堵車,所以,紀東巖的車子很快就到了。他正擔心是否好記得那姑娘的長相,擔憂能否找到她時,打遠兒就看見了一輛蘭博基尼停在那兒。
粉紅款的蘭博基尼,一看就是小姑娘喜歡的顏色,想不被發現都難。車子停的位置不算尷尬,至少沒有影響交通,否則一輛豪車擋在路中央,那可真是成了衆矢之的了。
紀東巖驅車靠近,挨着蘭博基尼的尾巴停下來了,熄了火,下了車。
走到車窗前,擡手敲了敲。
裡面的姑娘竟正在看書,津津有味,被敲車窗的聲音驚了一下,擡眼見是紀東巖,脣角很快就浮出笑意,忙落下車窗,“你來啦。”
話畢,放下手裡的書下了車。
紀東巖眼尖,見那本書是一本類似原創設計的。
再看她的車內,擺放的小物品都挺精緻,看上去很有設計感。
這倒是令紀東巖多少有點意外,他以爲這位姑娘等他之餘肯定會像時下的女孩兒玩些什麼手機遊戲或平板遊戲之類的,沒想到她在看書。
楊玥跳下車子後,小嘴一嘟,可憐巴巴的模樣,“我都不知道我的車是怎麼了,不走了。”
紀東巖既然來了,也就只能好人做到底了,開始爲她排除故障。楊玥走到了他的車子前,忍不住說道,“你的這輛車我一直都好喜歡啊,不過太貴了,要三四千萬呢。”
紀東巖沒搭理她,在她車上到處找工具。
“咱們這樣會不會太顯眼啊?”楊玥蹦噠到他面前,無辜地瞅了周遭投過來的眼神,略顯緊張了,“別人會不會以爲咱倆炫富呢?”
也別怪路面上飄過來的眼神衆多。
暫且不說這倆人,就是這兩輛豪車齊刷刷地停在路邊兒也夠遭人矚目的了,楊玥的蘭博基尼和紀東巖今天開的阿斯頓馬丁,那叫一個惹眼。更何況,紀東巖的身材高大挺拔,楊玥看上去又是小鳥依人的模樣,帥哥和美女,再搭上豪車,想不被關注都難。
“你出門怎麼連工具都不帶?”紀東巖探出頭,皺眉問。
楊玥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喃喃道,“我……就算我帶工具,這種車子壞了我也不會修。”
紀東巖張了張嘴巴。
她說得也對,但凡這類車,一旦出了問題就直接叫拖車了,哪還用親手去修?還不夠費勁的。想了想,他繞到自己的車前,取了溼紙巾擦了擦手。
“怎麼辦呀?”楊玥蹭到他身邊。
“那你平時車壞了怎麼辦?”紀東巖沒好氣道。
楊玥看着他,很老實地回答,“這輛車買了之後是第一次出問題。”
紀東巖噎了一下。
他掃了她一眼,這纔算是仔細打量了她。
楊玥穿得沒那麼花枝招展。
初秋的天氣有點涼,但午後的溫度還是很不錯的。她上身穿了件純白色的雪紡襯衫,搭配了件十分簡單的小腳牛仔褲,沒穿高跟鞋,就是雙十分簡單的小平底鞋,長髮的髮尾略燙了卷,紮了個鬆鬆的馬尾,又配了個潤色的十分精緻的髮箍。
她沒有濃妝豔抹,像是這般近距離去看她,臉上就像是沒有塗抹任何東西似的清透,也許她的皮膚原本就很好,如蛋清般細膩。
這樣的女孩兒,就像是個清爽的大學生,也對,她剛離開校門也沒多久。
這麼多年圍繞在紀東巖身邊的富家女不計其數,國內國外的都算上,妖嬈的、魅惑的、清高的、驕傲的,也有清純的,所以,楊玥這種類型的富家女對他來說,並不新鮮。
可是,她的眼睛很乾淨。
就像是……
紀東巖想找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想了半天,就想到了夜闌上空的星辰,對,她的眼就如同星海,很亮,這要源於她黑白分明的眼仁,他看得清楚,眼前這個女孩子不像其他女孩兒似的戴着誇張的美瞳,她應該不近視,眼底異常乾淨清脆。
許是楊玥覺得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很奇怪,湊近他,也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瞧。
這一看就令紀東巖反應過來了,皺了下眉頭,轉身拿過手機,叫了拖車過來。這個過程楊玥就一直靠着他站,像個乖巧的孩子。
是的,在紀東巖眼裡,她更像是個孩子。
瞧她那個小個子。
他邊叫拖車邊低頭,她小小的腦袋只及他的胸口。
按理說,她的身高也不過是比素葉能矮那麼一點點,怎麼她看上去這麼小?就好像一股風能把她吹走似的?
叫了拖車,紀東巖轉身要走。
“海生——”楊玥跟上了他。
紀東巖頓步。
楊玥一下子追尾,撞在了他的胸口上,緊跟着小小的身體就彈了一下,下一秒胳膊就被紀東巖給扯住,這才扶正了她。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不叫海生!”紀東巖提高了聲調,態度看上去很糟糕。
海生?
什麼爛名字!
“可是,你就是海生啊。”楊玥堅持。
紀東巖煩悶,“你煩不煩?”
一下子甩開了她,自行上了車。
“讓開!”她擋了他的道。
楊玥見他不悅了,心生膽怯,聽話地讓到了一邊。
紀東巖二話沒說發動了車子。
楊玥低着頭站在馬路邊兒上,雙手絞在了一起,輕輕咬着脣,眼眶有點紅,但還是忍住了。
前方車多,紀東巖的車子也開不快,他瞟了一眼後視鏡,裡面的女孩兒還站在那兒,低着頭,像個無助的孩子。
這麼一看,心裡更煩躁了。
視而不見,打算加大馬力繞道而行,但腦子裡還是那個女孩兒孤零零站在馬路上的模樣。
“真他媽的煩!”紀東巖粗魯地咒罵了句,然後陡然轉了向,引起了諸多不滿的車鳴聲。
這一邊,楊玥好不容易把鼻腔的酸楚忍回去,正打算上車等拖車,就見那輛熟悉的阿斯頓馬丁衝着這邊過來,然後一個利落地甩尾,停車,熄火。
緊跟着車門開,紀東巖又從裡面下來了,“嘭”地一聲狠狠甩上了車門。
“你還站在馬路上幹什麼?”第一句就是不客氣地質問。
楊玥怔楞地看着他。
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嘴巴張了張,好半天才喃出了句話,“我……我站在這兒怎麼了?”
是啊,她站在這兒怎麼了?
紀東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點波動大了。
對,就是什麼該死的海生!土得掉渣又帶着鄉土氣息的名字,可惡!
“那個……”楊玥見他半天不說話,乾脆自己開口了,“海……嗨,既然你又回來了,那能請我吃頓飯嗎?”
她還想叫海生,但見他臉色不佳,便改了口。
紀東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個富家千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嗎?”
楊玥舔了舔脣,解釋道,“我以爲能馬上回家呢,所以沒帶錢包出來。”
紀東巖眉頭皺得跟塊被*的抹布似的。
“我想吃金鼎軒,肚子快餓扁了。”她可憐巴巴地說了句。
紀東巖挑眉。
金鼎軒?他還以爲她張口要吃什麼山珍海味呢,沒想到她點了這麼一家大衆餐廳。
“那個……”楊玥靠近他,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帶我去吃唄,大不了下次我請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人?”紀東巖咬牙,一字一句。
楊玥愣了一下,然後說,“沒人這麼說過我啊,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很煩人……”
紀東巖又被她的話噎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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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屯,咖啡廳。
人不多。
音樂很好,優雅的小提琴,在這樣一個慵懶的午後,尚算有了偷得浮生的感覺。
丁教授眼前的咖啡始終沒動,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眉頭深鎖。
而他對面的年柏彥,面色平靜,但眸底凝重。
送了素葉去上班後,年柏彥便約了丁教授,丁教授上午一直在忙,直到午後才倒出空閒,他沒吃飯,兩人便選在了這家咖啡廳,簡單地點了些餐食。
但餐食都上來了,丁教授卻已沒心思動餐具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沒加糖也沒加奶,很顯然的,他不大習慣喝這種素咖啡,皺了下眉頭,然後,自己動手加糖加奶。
良久後,年柏彥纔開口,語氣平穩,“丁教授,我希望你能停止研究你手頭上的項目。”
丁教授手指一滯,輕輕放下咖啡杯,面色沉重,重重嘆了口氣,“其實當你不再投資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有心想要放棄這個項目。”
“因爲我始終覺得,這個項目不應該研究,也不應該推廣。”年柏彥的面前永遠是杯黑咖啡,那濃郁的顏色形同他眸底的顏色,暗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