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逸塵沉哼一聲，咬緊牙關忍過一陣痛楚之後，才沙啞開口：“說了。”
“那她爲什麼這麼久了都沒有一點兒動靜？她爲什麼不來看你，甚至也不給你一通電話？”
蔣逸塵沉默，無話可說。
他也想問，爲什麼。爲什麼他付出了那麼多，最後在她眼裡卻還是一文不值。但其實，答案很明顯啊，而且，她早早的就已經清楚的告訴了他。
嗯，她不愛他。
女子見他沉默閉眸不再說話，臉上卻依舊佈滿了痛苦之色，於是跺了跺腳，拉開抽屜翻出了藥。她動作熟練的拆開針管，打開止痛藥劑吸入針管後，利索的打入了蔣逸塵的血管之中。
沒過多久，止疼藥便生效了，蔣逸塵漸漸安靜下來。
雖然不再因爲疼痛而顫抖，他卻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那麼滿身疲憊與瘡痍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女子陪伴在他身旁很久，才忽然輕輕開口。
“塵，你還愛着她嗎？”
“愛。”蔣逸塵沒有猶豫的將答案說出了口。
他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眸子裡，一下便染上了一層難以掩飾的情深似海，嘴角的笑容，更是透着一抹難以捉摸的笑。
女子瞪大了眸子，“爲什麼？她那樣對你，難道你不恨她嗎？”
蔣逸塵臉上溫柔的表情，慢慢恢復成平靜與寂寥。
他滾動着輪椅到落地窗前緩緩停下，視線透過玻璃，看向鋪展在眼前的帝都景色，蒼白的臉上泛着苦澀，眼神微微變得有點恍惚。
“恨，也恨。”
女子一愣，像是不懂一般，皺起了眉。
他明明說愛，卻又說恨，這究竟是怎麼樣的感覺？哪種是真，哪種又是假？
蔣逸塵沉默良久，纔回過頭看她，低啞開口：“我恨她，也愛她，我有時候甚至不知道哪份情感更重一點。正是因爲如此，我才更加煎熬，難受。”
“我不敢靠近她，不敢傷害她，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
“我怕我有太多的貪戀，又怕心中的魔鬼……忽然復甦。”
蔣逸塵斷斷續續
說了很多話，女子卻一聲不吭。
時間流淌，歲月無聲。
葉子時在純白色的房間裡，將填好的試題交了上去。她本以爲，這次也會是漫長的等待，卻沒想到纔剛坐下，簾子後頭就傳來了醫生的聲音。
“葉小姐，你最近的心情看上去輕鬆了不少，連筆跡都跟上次不一樣了。”
葉子時聽到這蒼老的聲音，便下意識的放鬆了警惕，笑笑說：“嗯，我心情好了很多，因爲我愛着的男人，終於……”娶我了。
只是那三個字，她卻頓了頓，沒能說出口。
轉而笑道：“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簾子後方，沉默了好幾秒，才又開口：“他是誰？”
葉子時本來差點脫口而出時北辰的名字，可是想到他們在帝都的風雲程度，她便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說這種地方對病人的隱私照理說不會流露出去，但時北辰的身份卻的確有着“例外”的風險。
醫生似乎是猜到她不想說，倒也不勉強，重新開口：“你其實可以讓他幫助你，重新學習開車。”
葉子時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或者，你有兄弟姐妹嗎？”
兄弟姐妹？
葉子時想到了葉子夏，於是又點點頭，“有，不過我們的關係……並不是很親密。”
“沒關係，只要是兄弟姐妹，總還是血脈相連的，你們一起去嘗試，也許能讓你更快的想起來，或者對方也能給你一些幫助。”
葉子時抿了抿脣，沒有回答。
子夏的話……會願意陪她找回憶嗎？
畢竟，那可是她一直以來諱莫如深，不肯重新提起的事情。葉子時曾問過她很多次，但她每一次都是避而不談。
但轉念一想，或許現在的子夏，想法已經變了呢？
要知道，當時的子夏可是完全不想跟她說話的，但現在，子夏卻主動將當初藏起來的“北極星之愛”還給了她。
也許……子夏已經原諒她了。
葉子時眸光微動，思緒已然飄遠。接下來，醫生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於是早早的便結束
了談話。
她離開研究院，卻沒有回七錦華城，而是徑直回了葉家。
葉家的庭院中，新移栽了一棵桂花樹過來，葉子時一靠近院子，就已經聞到了一陣濃郁而香甜的桂花香氣。她勾了勾脣角，快步推開門便朝裡走去。
家中的傭人看見她回來，都是驚訝然後笑了，“葉小姐，好久不見。”
葉子時笑笑問：“爸媽和子夏呢？”
“葉先生和葉夫人一塊出門出去應酬了，二小姐在畫室裡。”
葉子時點點頭，連忙邁開步子朝着便朝着葉子夏的畫室走過去。她走到門邊敲了兩下，然後不等裡面有所應答，就已經匆匆忙忙推開了門。
“子夏~”她笑着喚了一聲。
畫室內，拿着畫筆的子夏筆尖微頓，差一點兒就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毀了那整個快要完成的畫作。
葉子夏連忙收回畫筆，擱在一旁的架子上，這纔回頭看向葉子時。
“嘿嘿，我回家太雞凍了。”葉子時笑着，厚臉皮的跑到了子夏身邊坐着，看她的那幅畫。
這一次，畫裡沒有海，沒有沙灘，沒有小木屋，也沒有那個像極了她的悲傷背影。
那畫中，是一個穿着有點破舊的少年。
他站在一個畫板旁邊，手裡拿着畫筆，正回頭看什麼。
葉子時覺得這個場面挺稀鬆平常，於是便也沒有在意，只是眨眨眼問道：“你最後纔給他畫臉嗎？”
子夏愣了一下，回過頭看着那畫中的少年，微微有些出了神。
她發呆的時間不長，很快就微笑着說：“沒有，我不會畫臉。”
葉子時看着子夏，目光微動。她想，從剛纔到現在，她們的談話都是平靜而溫馨的，也許，子夏是真的算是原諒她了吧。
那麼……
葉子時抿了抿脣，忍不住開了口：“子夏，我真的很想知道當年的事情……那件讓你恨我的事。”
子夏猛的一怔，手不知怎麼就碰到了放在一旁的顏料板，“啪”的一下一不小心就給碰翻了。
五彩繽紛的顏料，在地上混亂的灑了滿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