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說:“火星上很冷,整天都零下三十多度,每天都要穿羽絨服,要戴帽子,否則就會動掉鼻子活着耳朵。”
我不太擅長編故事,編了這一句就有點詞窮,仔細回憶着自己看過的好萊塢大片,這時,萌萌對盛華延說:“爸爸,你上次告訴我火星有零下一百多度……”
盛華延想也不想,說:“我上次告訴你的是太陽系的火星,其實銀河系裡還有其他火星。”
“哦。”她轉過了身,看着我,問:“那媽媽怎麼去那邊呢?”
這個問題好回答多了:“有宇宙飛船。”
“這樣啊。”她像個小大人似的,無比犀利地問我:“宇宙飛船裡面是什麼樣子的?”
“裡面就跟飛機是一樣的,很多座位,但是很快,很……”
我還沒說完,盛華延已經開始插嘴,捏着她的小臉,笑着說:“宇宙飛船是圓的,裡面有很多娃娃,很大,很亮,但因爲它是用特殊材質建的,不能接觸氧氣,一接觸氧氣就沒辦法動了。”
萌萌瞅着他,可憐巴巴的點了點頭。
她臉上的期待那麼多,讓我絲毫不捨得結束這個話題,於是問:“媽媽去找他們要宇宙飛船給你坐,好不好?”
萌萌認真搖頭:“不能接觸氧氣的。”
“我們把它留在地球上。”我問:“放在我們家裡,好不好?”
萌萌想了想,擡起頭問盛華延:“這樣可以嗎?”
盛華延笑着點頭:“當然可以,快去親親媽媽,跟她說謝謝。”
她又扭頭看我,臉上寫着滿滿的不情願,蘑菇了一會兒,問:“媽媽?”
“嗯?”
“火星人長什麼樣呀?”
“長……”我咬咬牙,急中生智地回答:“是黃色的,萌萌見過小黃人嗎?黃色的,穿着揹帶褲,說外星語的小矮胖子。”
她頓時笑起來,坐起身來,到盛華延身後抓來她的娃娃,抱在懷裡,問:“就是這樣的嗎?”
我連忙點頭:“就是這樣的,萌萌爲什麼會有呢?”
她眨着眼睛,瞅着我,回答:“是動畫片裡的。”
“喔?”我看着她抿着小嘴笑的樣子,忍了很久纔沒有使勁去摟她,只說:“動畫片裡怎麼會有火星人呢?是因爲演動畫片的人去過火星嗎?”
她看着我,搖頭,稍久,又輕輕地叫了一聲:“媽媽?”
“嗯?”
“小黃人的小孩子也是黃色的嗎?”
我點頭:“是啊。也是黃色的,長得跟他們一樣。”
她認真地點着頭,又問:“那這個小黃人和我比,誰更好看呢?”
“當然是萌萌好看,萌萌比所有小孩子都好看。”
她依舊非常認真,看着我的眼神,有着與她年齡完全不符的堅持:“那他們也要經常去醫院看病嗎?”
我愣住了,答不上來。
盛華延伸手摟住了她,柔聲說:“寶貝很快不用去醫院了,真的,很快了。到時候就可以去玩了,去火星也可以。”
她耷拉下腦袋,使勁地搖了搖,扁起嘴巴,說:“迪士尼公司的那個伯伯告訴我了,說小黃人是假的,是他們做的,火星上沒有人……媽媽,你是不是因爲我在生病,嫌我麻煩,纔會多到火星上不要我?”
“怎麼會!”我連忙伸手去抱她,她卻先一步湊進了盛華延懷裡。盛華延也連忙抱住她,吻着她的小腦袋,說:“寶貝,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麼想媽媽?”
萌萌鑽在他懷裡,不哭,也不回答。
“跟爸爸說,是誰這麼告訴你?”盛華延捧起她的臉,笑着問:“媽媽整天都在想你,想到做夢都在叫,萌萌,萌萌……再說萌萌哪裡麻煩了?爸爸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她這麼問了一會兒,萌萌就交代了:“是奶奶說的。”
我剛一張口,盛華延立刻捂住了我的嘴,繼續問萌萌:“奶奶說你麻煩?”
她擡起頭,瞅瞅我,重新看向盛華延,點了頭。
“那萌萌覺得爸爸疼你還是奶奶疼你?”
“爸爸。”
“那寶貝你相信爸爸還是相信奶奶?”
她依然沒有絲毫猶豫:“爸爸。”
“爸爸現在說萌萌一點都不麻煩。”盛華延就伸手摟住她,柔聲說:“而且媽媽很想你,想和你在一起,會每天喂寶貝吃飯,哄寶貝睡覺,還會陪你玩。”他笑得很溫柔,很蠱惑:“萌萌生病打針的時候,媽媽也會陪着你,寶貝,其實呢,是爸爸騙了你。”
我看到他眼裡流過一抹狠戾的冷光:“其實媽媽到火星上去是在給萌萌找藥的,她很辛苦很辛苦纔拿到,所以寶貝很快就好起來了。”
萌萌轉過頭來,瞅瞅我,沒吭聲。
我只好試探着摸了摸她的頭,說:“媽媽保證,很快就把萌萌的病治好了,好不好?”
她依然默默地瞅着我,許久,突然伸出了小手,摸了摸我的臉,說:“媽媽你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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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哄睡萌萌,坐到外屋時,我只覺得眼睛痛得看不清東西。
盛華延拿着冰塊幫我敷了一會兒,我便覺得凍得頭疼,推開他,指着旁邊的椅子,說:“你先坐下,我們談談。”
他便坐了下來,看了看我,又站起身來,把手爐拿來,遞給了我,重新坐回去。
我問他:“你那個代孕的孩子現在還在吧?”
他臉色怪怪地,點頭:“小舅舅在安排她。”
“你只有這一個?”
盛華延一愣,隨即灰着臉點頭:“只有這一個。”
“配過型嗎?”
“醫生建議七個月再考慮配型。”
我看着他的眼睛,說:“盛華延,我現在有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他點頭。
“萌萌從多久查出來的?是不是一出生就有了?”
盛華延點頭:“是,一出生就有了。”
“那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她有病啊?我們當時就趕快再生一個多好啊!”我想起這件事就要嘔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
“當時根本沒辦法想事情。”盛華延的眼睛漸漸紅了:“你搞錯了,臍帶血其實不那麼適合她的情況,只是看運氣,讓她先活久一點等機會。當時……”
他說着說着,突然用手捂住了臉,聲音是哽咽的:“當時我接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可是沒有配型。我不敢告訴你,因爲連我都相信她肯定救不活了。這三年她每天睡着我都怕她醒不過來,阿清,你真的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可怕……”
他都哭了,我怎麼可能忍得住:“那你也應該告訴我的……”
他沉默。
我只好站起身來,走過去抱住他,不知道是安慰他還是安慰我自己:“別哭了,我不是在怪你。”
盛華延依然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抱住了我,眼淚很快浸透了我的睡衣,濡溼而冰涼。
過了很久,我和盛華延終於稍微冷靜了一點,我又問他:“你真的拿我配過了嗎?”
他回答:“一出生你就配過了,那時候你還在昏迷。”
“現在只有華銘可以配型?”我說:“要不然我去多試幾次,我聽說好多都是好幾次才配型成功,可能再試一次就成了。”
盛華延搖頭:“不是這樣。”
“華銘有生命危險?”
盛華延點頭:“他的身體一直很虛,藥的副作用對他的影響也很大。”
“萌萌能等到幾歲?”
“醫生說……四歲。”
我只好問:“你現在對這件事怎麼計劃?”
盛華延說:“要那個孩子,就是爲了治萌萌的病。等生下來之後,看看骨髓有沒有辦法配型。這個期間也希望骨髓庫裡有配型。”
我低頭看看我的肚子,現在才三個多月,還有七個月,好漫長。
我又問:“真的不能去求求華銘嗎?”
盛華延搖頭:“華銘答應,但他希望先看看那個孩子能不能配到。”
我不由嘆息:“盛華延,你說你蠢不蠢?”
他不吭聲,我又說:“你要麼就多找幾個女人,多生幾個小孩。要麼就早點找我,把話說清楚,不想說你可以強來啊,你怎麼關鍵時候這麼沒魄力?”
盛華延苦笑了一聲,搖了下頭:“阿清,你懷萌萌時候,醫生就講了,你不好懷孕的,能懷住萌萌已經非常不容易。”
我低頭看着我自己的肚子,心裡漸漸開始不安。
“況且……”盛華延靠到椅背上,雙眼無神地看着天花板:“在這次代孕成功之前,還有一次成功了,孩子六個月,我做了配型。配型失敗了。我就安排做了引產,那個女人據說是不太願意,跳了江。”
我愣住了,看着他,心裡陣陣難受:“後來呢?”
“後來把那女人救起來了,孩子算是弄掉了,去了哪裡我不知道,小舅舅安置的。”
“之後我才知道,六個月因爲孩子沒發育完全,會影響配型成功率,所以這個我纔想等一等。”他苦笑着說:“等到孩子生下來,如果配型失敗,我就把它送人,成功就好對你解釋了。”
“我不計較這件事了。”
他猛地擡起頭,看着我笑:“覺得我已經瘋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