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遠又站到了窗前,和幾個小時之前相比,他臉上的釋懷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悵然,劍眉緊鎖,是爲被煩心事所擾。
手機嗡嗡震動。
他將手機拿起來,點進信息看了眼,眸色驀地一緊。
她說,會!
手指骨節一根根收緊,他有些莫名的煩躁,陸夢對他向來心存敵意,這點幾乎毋庸置疑,怎地突然又轉了態度?
這女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周先生,你說今天要早些回家,我已經幫你把行程都押後……”楊帆敲門進來。
“嗯。”周寧遠心不在焉的答應一聲。
楊帆見他沒有其他吩咐,便轉身要走,又被周寧遠叫住,“問你個事,你覺得陸夢是什麼樣的人?”
“陸二小姐?”楊帆腦海裡浮現那道似白蓮般亭亭玉立的身影,再憶起她種種事蹟,心下不免唏噓,斟酌着用詞,謹慎作答,“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子。”
“就這樣?”周寧遠挑眉。
楊帆一時捏不準他的心思,試探的問,“她怎麼了?”
周寧遠看他一眼,並沒解釋的意思,就像他自己所想的那樣,他對陸夢的感覺……很複雜,看到她受傷害,他心裡會不舒坦,可同樣的,看到沫沫受傷,他也會心疼。
這兩種情緒應該是不一樣的,而他始終有些混亂!
“沒你的事了,去忙吧!”打發走楊帆。
周寧遠又在窗前站了會,兩道劍眉始終緊皺,直到刺耳的手機鈴聲將他吵醒,“寧遠哥哥,謝謝你的花,我很喜歡,今天晚上不管如何,給我電話好嗎?”
女子柔柔的聲音帶着討好。
周寧遠心底抽了抽,看樣子,最近這段時間,他似乎真的是忽略了這個小女人,有些愧疚的開口,“你喜歡就好……”
舒沫然甜甜的笑着,笑聲很快又被緊張所取代,“寧遠哥哥,你不會叫我失望的,對不對?”
周寧遠張嘴,喉嚨口卻似被堵了棉花一樣,他乾脆用力低咳一聲,電話另一頭的舒沫然已經等不及的再次追問,“寧遠哥哥……”
“嗯……”周寧遠終於從喉嚨口發出一個聲音。
“那好……”舒沫然立即又笑開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通話早就結束了,周寧遠還拿着手機,界面停留在那條短信的內容,真的很簡單的短信,就一個字,偏偏也就是這一個字在他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女人,還真是能耐!
他有些自嘲的嗤笑,就算親近若舒沫然可從來也沒叫他這麼費心!
下午四點多,周寧遠從公司離開,驅車趕回周家老宅,手機裡那一條不應該存在的短信他猶豫了幾次最終也沒刪掉,爲此他還給自己找了個像模像樣的理由,反正他和舒沫然的婚事已經是鐵板上釘釘的事,這條短信就當是一個慰藉,留着也無妨!
當然,他並沒有再給陸夢迴短信或是回電話。
同樣的,陸夢也沒指望他還會回信。
當他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她同樣可以瘋狂到不顧一切。
當年她既然可以不顧名分什麼都不要毅然嫁給周寧遠,這一次,她照樣可以,確切的說,是不擇手段!
陸夢將她手裡那些舒沫然和李騰飛尋歡的照片都做了備份,還有那段視頻她也另外拷貝了一份,忙完這一切,她心裡就已經有了主意,只等着傳出他們結婚的
消息,她就會下手。
傍晚,去醫院坐診的陸思安難得早回家,拿着一個錦盒來她房間,“我明天去巴黎,應該有一段時間不回來。”
雖然知道行醫是他的理想,陸夢還是有些難過,父女兩根本就沒機會好好說話,就又要分開。
“爸……”她低喚一聲,哽咽。
陸思安在拉了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久久盯着她,抹了把眼睛,“是爸對不起你……”
“你別這麼說……”他並不是一個很善於隱藏情緒的人,陸夢能從他的眼睛裡讀到愧疚,這是一種長久以來積壓的情緒,顯然並不只是爲了不能陪伴她而道歉。
讓她不由好奇,她的出生究竟有着怎樣的故事,又或者,他的爸媽有着怎麼樣的故事?
陸思安把錦盒遞給她,“我也沒什麼能給你的,這裡面的東西你好好收着,就當時爲父的一點心意。”
接過沉甸甸的錦盒,陸夢這心裡也沉甸甸的。
“想做什麼就去做,爸都給你撐腰,還有你伯父和堂哥,有什麼爲難的就說,以後的路不管怎麼走,都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離別的話總是叫人傷感,陸夢本就低落的心情因爲這番話更是跌到了谷底,以至崔管家上來喊她吃晚飯,她也說沒胃口不下去了。
斜陽西下。
淡淡的薄光透過窗戶在房間灑下最後的一層餘暉,金色的,暖暖的,將溫馨的房間隔出一明一暗兩個空間,陸夢就抱着手臂站在窗前,身姿苗條修長,目光遼遠。
手邊的窗臺上就放着那個沉甸甸的錦盒,她剛剛已經打開看過,裡面除了兩本存摺還有一些金銀首飾以及幾顆成色極好的鑽石,存摺的數額並不小,簡單來說,即使她這輩子不賺一分錢,那筆錢也可以供她過很好的生活。
“叩叩……”
“我不餓,不吃晚飯了……”以爲又是崔管家叫她下樓吃晚飯,陸夢下意識回答。
門外卻傳來蘇言的聲音,“是我……”
“嫂子,快進來……”
蘇言推門進來,遞了杯橙汁給她,“喝杯飲料。”
“謝謝嫂子……”
“不用……”蘇言淺笑着,走到她旁邊站定,極目眺望遠方天際,臉上有一種少見的惆悵,側目問她,“第二輪比賽的事怎麼樣?”
陸夢嚥下一口橙汁,當即掀了掀脣角,撿了重點說明,“兩兩分組競賽,我和舒沫然一組!”
蘇言微微皺眉,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賽制,並非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也因而反倒難開口,抿了抿脣角,“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將橙汁一口喝乾,陸夢拿着空的玻璃杯輕輕晃着,聲音裡透着股堅決,“他們要結婚了。”
蘇言驚愕擡眸。
陸夢努嘴,輕點下顎,“呵呵,很諷刺對吧!”
許是她的笑容過於淒涼,蘇言並沒有接話,看了她許久,又默默挪開視線望着窗外,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只留了大片絢爛的晚霞在天際,紅通通的像是火燒一樣,很美,可也壯烈。
“那你打算怎麼做?”
“嫂子,你別問了,我要做一件特別卑鄙的事,我不想連你也討厭我,真的,其實我真的特別討厭勾心鬥角的鬥來鬥去,可她們太欺負人,舒家母女太欺負人,我不能便宜了她們,絕不能!”
陸夢一聲聲笑着,明明是笑,一片片破碎的表情偏偏比哭還要
難看。
蘇言都不敢看她,被一種哀慼的情緒籠罩着,忽的靈光一閃,她驀地想到什麼,有些激動的碰了碰陸夢,“你可以拆穿她們母女的詭計……”
陸夢搖頭,“替我看診的那個徐醫生已經死了,就算我說我就是白冷,頂多只能證明我沒有得病,根本沒有證據表明這件事和舒家母女有關。”
似乎是這樣,蘇言又沉默了,稍許,又問,“那你有沒有想過把你就是白冷的事告訴周寧遠……”
“不!”
陸夢打斷她,尖銳的聲音甚至嚇的蘇言一抖,她的表情卻透着股堅決,“我不想讓他知道,一點都不想!”
畢竟沒有經歷過那些事,蘇言並沒有資格替她決定什麼,亦只能安慰,“那好,我尊重你的決定。”
“嗯,謝謝你,嫂子!”
陸夢的視線投向漫天的彩霞,真是美麗的顏色,今天過後,她的生活或許又會是另一番景象。
從陸夢房間出來,蘇言的心情格外沉重,她只是一個局外人,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說什麼,可她確確實實的替陸夢感到不值。
低頭走回房間,剛想推門,門從裡面打開,視線裡出現陸念琛面無表情的臉,她呆呆看着他,男人已經不耐煩的擰眉,“讓開!”
蘇言下意識往旁邊側開一步,男人眸光並未在她身上有片刻停留,越過她離開,推門進了旁邊的書房。
“啪”的一聲。
蘇言一顆心跟着震了震,呆站在門口,心,涼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管家端着托盤送茶上來,見她呆站在房間門口,忙走過來,“少夫人,怎麼跟門口站着,沒事吧?”
回神,對上她關切的臉,蘇言心中酸楚難耐,捏緊掌心,勉強搖了搖頭,“沒事……”
崔管家往旁邊的書房看了眼,心裡也就有數了,琢磨片刻,突然直接將托盤往蘇言懷裡塞,“要命了,我樓下好像忘關火了,少夫人,這茶就麻煩你送給少爺,我先下去。”
蘇言下意識接住,崔管家人已經一溜煙跑走了。
她尷尬的杵在門口,看着手裡還在冒煙的熱茶,不是不知道陸念琛的癖好,他喜歡茶更甚過咖啡,但凡是在家裡,不管是下午還是晚上,少不了一壺香茶。
只是……
她看着書房緊閉的門,想起他方纔冷漠的臉,兩隻腳便似灌了鉛一樣怎麼都提不起來,實在是怕了,怕了他的無情。
沉重的腳步一下下挪到書房門口,她用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叩門,裡面卻突然傳出男人說話的聲音,“行了,你們在哪瀟灑,魅夜,好,我過來!”
魅夜?
蘇言一陣難堪,那地方是出了名的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他竟然要去……她太意外了,以至於根本沒想到要躲開,因而當陸念琛開門,兩人直接就打了照面。
她來不及掩飾的驚愕盡數落進陸念琛眼裡,血色盡失的一張臉褪去了以往的冷靜,竟看上去讓人心疼,陸念琛暗暗擰眉,蘇言已經飛快別開臉,僅留給他一個線條柔美卻淡漠的側顏。
陸念琛心裡那點動容盡數揮發,越過她就走。
蘇言緊緊咬着脣,聽着他的腳步聲漸行漸行,即使咬破了脣沁出血珠,最終也沒有說一個字,手裡還捧着那個紫檀木的托盤,滾燙的茶水一點點冷卻,沒了熱氣,和她胸膛裡的那顆心一樣。
徹底涼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