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
涼風陣陣。
南城最偏僻卻也最昂貴的地段之一,冷園就安安靜靜的坐落在山坡腳下,以前還有胖嬸守着這房子,自從胖嬸被周寧遠調去紫雲首府照顧陸夢,這房子就徹底空了下來,此時,屋裡透出一點微弱的燈芒。
落地窗前,站着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
周寧遠。
從餐廳離開,他就直接開車到了冷園,這房子一直沒人住,裡面的裝潢擺設始終還保持着白冷生活時的樣子,他以爲白冷在這個世界上走了一遭,身邊又沒有親人,他保留着這裡的佈置也算是一個念想,白冷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的印跡。
站在落地窗前,他兩隻手抄在口袋。
對於白冷,說實話,他是很排斥想起她的,儘管在陸夢沒有出現之前,他時常會想起她,只是自從陸夢出現之後,白冷的身影就漸漸從他腦海裡退了出去,現在卻突然告訴他,陸夢就是白冷!
讓他怎麼接受?
揣在兜裡的手機響,他拿出手機接通電話。
“周先生,查清楚了,當初你找的人做DNA鑑定的機構老闆和陸念琛是同學,他承認換了樣本。”楊帆說完,就安靜了下來,對於陸夢就是白冷這事,儘管他當時在牆後也聽到了秦培兒的解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嗯……”這邊,周寧遠靜靜聽着,嗯了一聲,隨手就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到旁邊櫃子上。
手在緊皺的眉心用力摁了摁。
是他大意了,應該想到的,以陸家在醫療界的地位,他應該把樣本送到國外去檢測。
不對。
他突然想到什麼,驀地又拿起手機,還是撥了楊帆的電話,“假造白冷病情的事,什麼結果?”
“還是查不到什麼……”楊帆低聲回答,“你也知道的徐醫生已經死了,不過,我斗膽多說一句,徐醫生根本沒有立場僞造白冷患病的事,所以,我覺得這件事……和舒家脫不了干係……”
他把最後的聲音放的很低。
周寧遠攥着手機的手指骨節捏的發白,良久,嗯的一聲,立即就把電話掛了。
問了也是白問。
這件事他既然不知情,聯繫醫院和醫生的事又都是舒曼在一手操辦,當時沫沫的病情又惡化的很嚴重,種種跡象都表明最有動機做這件事的人就是舒曼,一個當了母親的人爲了保住自己女兒的命又有什麼做不出來?
用力攥緊了拳頭,周寧遠眯起的眸子裡亦是冷光閃爍。
好一個舒曼,竟然把他當傻子一樣戲耍!
門外突然有車燈閃爍。
他偏了頭看過去,院子的門被推開,一抹苗條修長的身影慢慢走進來,月光灑在那張白淨的臉上,細緻的眉眼如畫,好似踏月而來的仙子,卻不是陸夢又是何人?
不對,應該是白冷。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來人,那樣的眉眼,的確和白冷是一模一樣的,看着那張臉,他突然就覺得透不過氣,而院子裡的陸夢顯然已經發現了,目
光朝他看過來,腳步僵在院子裡鵝卵石的小徑,她原本只是睡不着,突然就很想到這裡來看一看,並沒有想到周寧遠竟然也會在。
猶豫片刻,她默默收緊了骨節,深深看了周寧遠一眼之後,轉身,離開。
不只周寧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走的飛快,很快就推開院子的大門走了出來。
等周寧遠反應過來再追出來,她已經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裡,車子並沒有立即發動離開,周寧遠緊走了幾步,看着甲殼蟲的車尾燈,突然就跟害怕了一樣再不敢走上前。
車裡。
陸夢的目光從後視鏡劃過,看着夜色裡男人模糊的身影,暗暗咬脣,發動車子離開。
既然相對無言,不如不見!
周寧遠目送車子駛遠,兩片薄脣緊緊抿了起來,最後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這個時候,或許,他們都需要冷靜冷靜!
第二天。
周寧遠就去了舒家。
距離他上次踏進舒家的大門已經過去了好幾天,這一次如果不是白冷的事,他應該也不會這麼快踏足,李媽出來給他開門,看到他,目光瑟縮了下,很快低眉斂目的請他進去。
周寧遠銳利的目光在她臉上劃過,李媽感覺到了,又打了個哆嗦,頭埋的越發低了,幾乎是下意識就替自己辯解,“不關我的事,是大小姐她說要招我們家阿飛入贅舒家,天上掉餡餅的事我實在想不到什麼理由拒絕,至於周太太,她就是、就是想幫我罷了……”
李媽也聰明,知道自己飛黃騰達的事還要靠陸夢,自然也替陸夢說起了好話。
周寧遠一言不發的走進去,等到他走遠,李媽纔算是摁着怦怦亂跳的心口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太恐怖了!
而更恐怖的還在後面。
周寧遠今天過來就是爲了白冷的事討個說法,自然擺不出什麼好臉色,看到舒曼正好在客廳,開門見山就說,“白冷的事給我一個解釋……”
自從陸夢的身份被揭穿,舒曼就知道周寧遠肯定會來找她,這幾天因爲這事,她也一直惴惴不安,現在周寧遠真的找上門,她心一橫,裝出一副很遺憾的額表情,“這件事我也聽沫沫說了,想不到白冷竟然沒死,這樣也好,如果沫沫真的拿了她的心臟,我這心裡也不安,雖說我並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說着,她似很沉痛的抹了把眼睛,一面暗暗留意着周寧遠的表情。
只看周寧遠臉上蒙了一層寒霜,兩片薄脣繃出冷漠的弧度,不發一言的看着她。
她這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硬着頭皮繼續說,“你說會不會是白冷爲了嫁給你,故意聯合徐醫生設了這個局,或許她以爲一年之內沫沫會找到其他合適的心臟,沒想到最後會弄成那樣的結果……”
“啪!”
是桌上一個古董花瓶砸成碎片的聲音,周寧遠勃然盛怒,不只目光銳利,額角青色的筋也爆了出來,手在打碎花瓶的同
時也被割碎了,鮮紅的血連成一條線往下淌。
舒曼大驚失色。
周寧遠大吼,“別把我當傻子,說實話!”
咆哮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裡反覆迴盪。
舒曼勉強在沙發裡坐着,低着頭,心裡慌成一片,可她當然是不會承認的,於是又恬不知恥的繼續狡辯,“我們是真的不知情……”
周寧遠的眸子一片猩紅。
如果此刻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長輩,也不是個女人,他早就把他摁在地上暴揍一頓,他極力忍着熊熊燃燒的怒火,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出來,舒曼看到了,心裡一陣發抖,只能死死咬着脣。
好不容易徐醫生不在了,她絕不能犯糊塗承認!
她堂堂舒家的大小姐怎麼可以去坐牢呢!
不行的!
周寧遠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最後一腳踹翻了茶几,還沒冷卻的咖啡濺了舒曼一身,舒曼也沒敢說什麼,由的周寧遠像瘋子一樣的發泄怒意,把他們家的客廳砸成一地狼藉。
他的血也跟着流了一地。
“寧遠哥哥……”舒沫然從樓上跑下來,看到客廳裡的場面時心裡也是一抖,又匆匆看了舒曼一眼,盯着無辜的臉跑向周寧遠,“寧遠哥哥,你這是怎麼了,看把你自己的手傷成什麼樣子了,我送你去醫院……”
她扶着周寧遠朝外面走。
周寧遠沒動。
她覺得不對,心裡七上八下的,慢慢擡頭看他,臉上配合的擠出一個笑容,“怎麼了,寧遠哥哥……”
周寧遠目光如刀子似的審視着她,突然就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顎,舒沫然嚇的大氣不敢出,努力笑着,周寧遠目不轉睛看着她,突然一把甩開,聲音冷厲的說了三個字,“你變了!”
舒沫然心臟一抖,努力笑着,“寧遠哥哥,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周寧遠不再多說一個字,冷漠而疏離的目光環視過舒家狼藉的客廳,轉身就走。
舒沫然又怎麼肯讓他走,大喝了一聲,人就大步朝周寧遠撲過來,從背後緊緊抱着周寧遠,抱的很緊很緊,“寧遠哥哥,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你難道忘了嗎,你說過會永遠照顧我,不許丟下我,你不許丟下我……”
她痛哭失聲,哭聲越來越大,最後就演變成了嚎啕大哭,眼淚很快就糊了一臉。
周寧遠不說話。
她就哭的越厲害,眼看着他還是遲遲不發一言,她着急的沒辦法,突然一咬牙,表情痛苦的低喊,“我的心臟,好疼,寧遠哥哥,我好像喘不上氣了……”
周寧遠依舊沒有反應。
她又用力咬了咬牙關,心一橫,直接就往後倒下去,她所站的地方後面的地面正好有幾塊碎的瓷片,她倒下去的時候那碎瓷片從她後脖子裡刮過,立即有鮮紅的血淌出來。
“沫沫,你怎麼了,別嚇媽媽,血,好多血!”舒曼很配合的跑過來,放聲大喊。
舒沫然疼的皺起了眉頭,用着最柔弱的嗓音低喊,“寧遠哥哥,疼,我好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