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都走出去半截了,突然又想起什麼來,返回身來伸手敲了敲車窗玻璃,等着車窗降下來,羅薔薇挑着眉看向墨成鈞,“那我這宣傳海報我就當你準了,我們倆算是兩清了!”
男人手指敲在方向盤上,沉默半響說了句,“看你表現!”
羅薔薇咬牙切齒但也只能忍了,隨即再問,“爲什麼我要帶着我兒子去?”
“他比你靠譜!”
“……”墨成鈞,你夠狠!
“看在你當年照顧我的份上,看在你對我兒子還不錯的份上……老孃我這次就不要節操了!”她忿忿說着扭了頭就走。
在羅薔薇看來,她現在做的這事兒真特麼的不靠譜啊。
尼瑪,去勸一個已經離了婚的女人把她前夫的孩子生下來。
她想想就滿頭黑線,如果懷孕的人是她,有像她這樣的女人來勸說的話,羅薔薇的第一反應就是把對方從三十層樓上踢下去。
她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險在幫墨成鈞,青梅竹馬是要被這麼使喚的嗎?
羅薔薇帶着自家寶貝兒子敲開顧冬凝的門時候,顧冬凝有些愣住,她不是不記得這個女人,只是……她們不過見過幾面,顧冬凝實在想不到羅薔薇來找她做什麼。
“你,找我?”
“呵呵呵,是,就找你。”羅薔薇呵呵笑着,完全不陌生的推開顧冬凝的手臂就往裡走,順便吩咐自己兒子,“喊阿姨。”
羅青淮甜甜的喊了聲,“顧阿姨好。”
來之前成鈞叔叔耳提面命了,說是如果他表現好,以後會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陪他玩兒,
顧冬凝盯着這眉眼精緻的小帥哥,愣了一下到底綻放笑意的應了一聲,她伸手摸着小夥子的頭髮,“小朋友你幾歲了?”
“六週歲了。”
顧冬凝眉眼彎起來笑,轉頭看向羅薔薇,“這個是……”
“我兒子!羅青淮。”羅薔薇毫不掩飾,大大方方的介紹自己家帥哥。
“……”顧冬凝默了默,“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大約同齡?”
如果她兒子六週歲,推算下來羅薔薇女士十九歲就生了孩子。
“是同齡沒錯。”羅薔薇放下手裡拎的東西,她脫了自己外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十八歲意外懷孕,我媽覺得我那麼小的年齡便要經歷流產之苦太不忍心了,就讓我生下來了。”
說到這個話題,顧冬凝就沉默了,她倒了杯水遞給羅薔薇。
薔薇倒是也不客氣,抓起杯子咕咚喝了幾口水,放下時候伸手撓着自己兒子的頭,“事實證明我媽是正確的,雖說這臭小子毀了我很多次約會,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好的。”
羅青淮撇了撇嘴躲開自己老媽的魔爪,非常鄙視的看過去一眼,“我哪裡有破壞?姥姥說了,是你自己的問題,女漢子是個男人都不想要!”
砰!
一個爆栗子彈在他頭上,羅青淮捂着額頭眼淚都快飈出來,“老媽,你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你都不給我留面子我給你留個毛線?再說了小屁孩要什麼面子?你家姥姥還說我胸大貌美賽西施呢你怎麼不說?”
“姥爺說你光長的好看,沒腦子!”小夥子說完這句話噌一下站起來躲的遠遠的!
羅薔薇被他一句話給氣的瞪圓了眼睛,手指衝着他勾起來,“羅青淮,你給我過來!”
“老媽你來這裡是爲了給顧阿姨看你怎麼欺負我的嗎?”羅青淮站的遠遠的,小小的臉蛋帶着幾分鬱卒。
顧冬凝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便是有志一同的望向羅薔薇。
薔薇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她端起面前杯子喝了口水呵呵笑着,“是有個事兒要找你。”
她說着,從自己包裡拿出幾張照片掂在手裡,心裡不知道罵了墨成鈞多少遍,這不是斷她財路麼,明白的不讓她繼續用他們的宣傳畫,她已經預見了嘩啦啦的銀子從她的手裡溜掉,但是她還是眼一閉非常豪放的往桌子上一拍,“那什麼,沒經過你們同意用了這張照片作爲宣傳畫,我是來賠償的。”
接着從包裡拿了個厚厚的信封,啪一下放在照片旁邊。
顧冬凝有些傻眼,她湊過去,只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心底便是一顫,那種寒冷從心底最深處翻涌而上,她鼻間發澀,這些日子她逼着自己不去回憶不去想,以爲這樣就會在時間的洪流裡慢慢遺忘。
可是不過是一張照片竟然就讓她幾乎失控,她站在他身邊再美都是一場虛幻的戲劇,就好比這照片,那麼漂亮溫馨,可誰能知道她的婚紗並非爲他而穿!
空氣裡的沉默讓羅薔薇有絲絲的尷尬,她就說墨成鈞這活兒是要頂着鍋蓋來辦的,你看看,兩個人畢竟不熟,這會兒說一些體己的話那未免是交淺言深,但是好在她臉皮厚,所以還是硬着頭皮開口問,“你懷孕,幾個月了?”
“五個多月了。”顧冬凝輕聲,手掌不自覺撫了下自己的肚子,視線從照片上挪開,讓一瞬間翻涌的情緒慢慢的落回去。
羅薔薇眼睛倏然睜大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口吻,“這麼大月份了你要去流產?你不怕疼嗎?”
“……”
“也對,一般決定引產的女人都不怕疼。”
“……”
“兒子,如果媽媽當時把你流掉了,你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老媽,姥姥說如果你再當我面說這種話,讓我當你在放屁!”羅青淮不以爲然看她一眼。
“別跟我提你姥姥!”羅薔薇咬牙切齒,“如果不是她嚇唬我,我一咬牙一跺腳就手術了,尼瑪生你的時候纔是個撕心裂肺!疼死老孃了!”
“……媽媽你太不負責任了!你在摧殘我幼小的心靈。”羅青淮扁了嘴,眼底竟然隱隱有着淚意,“以後你不要讓我給你端茶倒水拿內衣!”
好吧,這小子委委屈屈喊她媽媽的時候就是真的傷心了,羅薔薇立即瞪圓了眼睛,“……你竟敢威脅我?!虧了我這麼多年費盡心思的把你帶大了。”
羅青淮哼哼聲,傲嬌的臉往旁邊一撇,不搭理她。
顧冬凝看着這對母子,突然很是羨慕,她伸手揉一揉羅青淮的腦袋,眼底柔柔微笑,“你別當真,你媽媽不過就是嘴上說一說。”
“那阿姨,你也會留下小寶寶的嗎?”羅青淮突然伸手觸了她的肚子一下,接着便又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去,“你比我媽媽可溫柔多了,你要生了寶寶我就天天來找他玩。”
小孩子的口吻帶着幾許天真,顧冬凝怔了怔,好多情緒再腦海裡亂竄,她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煎熬,這樣一個小生命是留還是不留對她而言真的太艱難了。
這會兒羅青淮就站在她的旁邊,眼睛圓滾滾的說不出的多麼機靈,顧冬凝忍不住去想,如果這個孩子她生下來,也會有一天這樣一雙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也會喊她媽媽,也會用手觸摸她的臉頰。
“阿姨,阿姨,你怎麼哭了?”羅青淮有些手足無措,小手伸過去替顧冬凝抹眼淚,求救般的看向羅薔薇。
羅薔薇是直接不搭理他,看顧冬凝掉眼淚她也想流淚了,十八歲懷孕,那時候她多害怕啊,似乎可以感同身受。
羅青淮看自己老媽顯然不在狀態,着急的跺跺腳,撲過去抱住顧冬凝的脖子伸手拍拍她的背,“阿姨你要不願意我來,我不來就是了,你別哭了。”
小朋友軟軟的身子抱過來,笨拙的拍她的肩膀,讓顧冬凝心底忍不住的發軟,眼淚竟然是流的更兇。她也知道自己這樣過於敏感了,怕嚇到小朋友,她伸手拉下羅青淮的胳膊,便是哽咽的解釋,“阿姨沒有不喜歡你,只是一時控制不住。”
“哦,那就好。”羅青淮站在她面前,眼睛認真看着她,“我媽媽也經常控制不住。”
“不過,阿姨你哭起來也好看,比我媽媽好看多了,我媽都抱着我哭,哭的鼻涕都粘在我身上了。”
噗——
羅薔薇直接想噴血了,尼瑪有這麼詆譭她的嗎?!
“羅青淮,這麼小就學會泡妞,你要不要臉!”
顧冬凝到底被這兩母子給逗笑了,她伸手摸了摸眼淚,對羅青淮說,“如果以後有機會,阿姨歡迎你常來。”
“那阿姨是要把小寶寶生下來的吧?”
到底不忍心說一些現實而殘酷的話,顧冬凝伸手抓抓他細軟的頭髮,“好。”
一個好字說出來,輕輕的壓在心尖,顧冬凝竟然又有了想要掉淚的衝動,可是,原來做一個決定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麼難,不過是一個字的時間而已。
“阿姨希望,他會像你一樣這麼懂事。”
“那是肯定的,阿姨你可比我媽媽強多了,她都能把我教育好,那你一定更好。”
羅薔薇有些怔忪,尼瑪墨成鈞是算命先生嗎?
這麼看來她家小子確實是比她更靠譜一些……
羅薔薇滿頭黑線的慢慢扭過臉去,這還真是不想承認。
羅青淮顯然比她更容易打進敵人內部,親和力十足啊,羅薔薇看着顧冬凝暖意融融的臉跟臭小子的聊得熱火朝天,心底非常鄙視。
臭小子,就知道討好美女!但是能不能不要總是把她拖出來做比較啊?尼瑪她也是很有市場行情的好不好?
他們又呆了一小會兒,羅薔薇覺得差不多了便要告辭,顧冬凝伸手取了茶几上的照片,不過看了一眼便丟到垃圾桶,然後把茶几上的一沓錢遞給羅薔薇,“既然我不知道,那就當永遠不知道。不過以後,這張照片不會再在你店裡出現了吧。”
“那倒是不會了。”羅薔薇吶吶說了句,墨成鈞那廝話裡模棱兩可,可是行動力倒是強悍的狠,第二天就給她把宣傳畫給換了,也不知道她的那副巨幅的宣傳畫被他折騰哪裡去了。
顧冬凝輕抿脣畔笑了笑,“那就好。”
羅薔薇看着顧冬凝清淺的笑臉,心底忍不住想,都說不會吠的狗咬人最狠,好吧,她這比喻不太恰當,但是約莫就那麼個意思。墨成鈞以後有的難受了。
羅薔薇知道自己性子,有什麼就說什麼,她只要痛快了那麼就一切就好了,但是很顯然,顧冬凝不是這樣的,她哪怕看起來婉約柔軟,可一旦內心下定某個決定,這以後讓她回頭可就難了。
嗯……好吧,其實,她要是下定了某個決定,回頭也很難。
羅薔薇很想說這些錢也不是她出的,以她的摳門心性纔不捨得,但是做戲做足,那錢從哪裡來?自然要從墨成鈞那裡來啊!可顧冬凝很堅持,說什麼也不收。
羅薔薇咕噥了句,想想也便作罷。
兩人走的時候,羅薔薇指着她進門便放下的精緻小袋子,“諾,裡面是羅青淮小時候的衣服,我媽說小孩子就要穿百家衣。我都洗乾淨消過毒了,等你生完寶寶可以用。”
想了想,便又從包裡拿出了紙筆,刷刷寫下自己的聯繫方式,“我的號碼,以後關於寶寶的問題,隨時可以問我。”
某人買的新衣,五花八門,新標全剪了去,洗衣消毒然後丟給她讓她帶過來,羅薔薇當時一臉驚詫的戳戳墨成鈞胳膊,“哎,我說你不是穿越來的吧?那個,你別告訴我這都是你自己去買的啊!”
當時,墨成鈞怎麼回她的?
“你腦子疼嗎?讓你辦事兒就辦事兒,哪來這麼多問題?”
從未見過求人辦事還這麼囂張的,羅薔薇氣的想抽他臉。
顧冬凝接過來道謝,說實話,她是真的蠻喜歡羅薔薇的性格,只是這時候本能的對跟墨成鈞有關聯的所有人都從心理上有種排斥,這會兒表情便是熱絡不太起來。
“薔薇,以後要有機會,我去找你,很抱歉,我現在……有些失禮!”顧冬凝嘴角微微扯出一個笑。
羅薔薇看她這樣強顏歡笑的只覺得刺眼的緊,她心裡突然就酸了下,匆忙擺擺手說,“沒事沒事,下次等你心情好的時候我再來找你。”
拎着羅青淮小朋友出了門,卻又突然回頭看向顧冬凝,“你要真不想要了,就趁早。”
“……”
兩人進了電梯,羅青淮扁着嘴鬱悶的盯着羅薔薇看。
“幹什麼?”
“老媽你太過分了!”
“我哪裡過分?”
“……”
羅青淮看她一眼不說話,羅薔薇伸手揉揉他的腦袋,身子蹲下去吧唧親了下他的額頭,“兒子,大人的世界很複雜,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可是老媽還是很慶幸生下了你。”
“老媽,你確定沒發燒嗎?”
哎呀,腦袋被羅薔薇狠狠抽了。
有些事,別人說了都不算數,畢竟只是說說而已。
話說出口容易,可真做起來就很難,羅薔薇明白顧冬凝心裡的矛盾和糾結,所以,她還真的不能好好的去勸說,她們兩個情況不一樣,那時候她年紀小,爸爸媽媽心疼她。
可現在,羅薔薇很感謝自己老爸老媽,如果當時她不要這個孩子,那麼現在想起來她心裡總是會不是滋味兒。
兒子長的很好,很帥很懂事。
當然,也不妨礙她尋找第二春,而且有加分作用。
羅薔薇出來帶着兒子上了車,還沒等啓動便接到墨成鈞電話,“怎麼樣了?”
“什麼什麼怎麼樣?你不是給我身上裝了監控吧,我這剛出來!”薔薇指揮羅青淮自己帶上安全帶,啓動車子後就開始罵,“哎,以前我只覺得你嘴賤但好歹還是個人,但是現在我覺得你連坨屎都不算,你缺不缺德啊,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人家好好結婚過日子那也就算了,外面那麼多女人等着你禍害呢,你不去!這會兒好了,人家大着肚子,你跟人離婚,完了還想要孩子,我說墨成鈞你腦子是不是養魚了,哪個女人那麼傻缺給你生孩子啊?這事兒你別找我了,找我也沒用,你要敢隨便把我照片露出去信不信我追殺你一輩子?”
“操,我他媽問你正事呢!”
“正事就是老孃現在很不爽,掛了!”
“……老媽你到底生什麼氣啊?”羅青淮伸手抓着自己的安全帶看向羅薔薇,女人這會兒正啪啪啪使勁兒的按喇叭。可前面的車子明明距離她還老遠。
這充分表現出羅薔薇女士正是義憤填膺的時候。
“你們男人都一個樣,自私自利,尼瑪生孩子和流產哪一個都不是人受的罪!哼哼哼,下輩子投胎我也做男人,爽過了就好了什麼都不用去做。”
“……”羅青淮默默扭過臉去,老媽我今年才六歲,距離男人還很遠。
墨成鈞被羅薔薇刺撓了半天才聽到一句比較像樣的話,“她很不捨得,也很痛苦。”
“墨成鈞,你這樣對她,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你們都已經離婚了,孩子生還是不生跟你沒有多大關係,你還是省省心吧,別再攪合了。我都看不起你了。”
咔嚓,電話掛斷了。
墨成鈞砰一下把手機丟到桌面上,他後背往後倚過去,眼睛用力閉了閉。
他知道,她很痛苦。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手臂搭在自己眼睛上,哪怕閉上眼睛,一徑黑暗中,他似乎也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眼淚,灼燙而無助。
蘭溪和唐小菀最近很高興,一有時間就往顧冬凝這裡跑,所有關於小孩子的玩具用品不管用不用得到呼啦啦就買了回來,顧冬凝有些受不了的,“我怎麼感覺你們比我還要興奮?”
“不用受疼,就能得個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惱可以怒的玩具,我爲什麼不能興奮?”蘭溪正幫她整理東西,頭也不回的說。
顧冬凝失笑,她坐在沙發上,看着這兩個女人前前後後的折騰。
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落在她的臉上,她嘴角掛着微微笑意,孕味十足。唐小菀站直身體回望過去的時候突然有些難言的感動,她走過去坐在顧冬凝身邊,“你只要這樣微笑就好了,哪裡會有過不去的?”
顧冬凝點了點頭,她知道她們都很擔心她。
“對,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人不能總是往後看,就看現在和未來。小菀你不用爲我擔心,我真的想明白了。”其實很多事情不過是一念之間,以前總是想不明白,其實想透了,也覺得不過是如此。
人這一輩子,總是在強求某些事。
可有些事是能夠求來的,有些卻是死活也求不來。
她希望墨成鈞能夠愛她,她希望他們可以一直攜手一生,所以得不到的時候纔會痛苦難過,覺得他對不起她。
可是,如果只把他當做陌路人,其實也不過如此,所有的疼痛糾纏不過是自己虐自己。
至於商場上的利益糾葛,顧冬凝不想去想,這些事讓景新去做就好,無論景新最後是輸還是贏,她都看的開,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就不是問題。
她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偶爾想起來,還是會痛,可是不要緊,她會忘記,徹底的忘記,將他拋在腦後。
唐小菀眯着眼笑,“那就好。”
……
朱敏英雖說是恢復的還好,但是到底是年紀大了,身體底子大大不如前,她住不慣醫院,便是回家靜養。
墨海怡倒是跟前跟後的照顧。
這日裡天氣尚好,墨海怡陪着老太太在客廳寬大的落地窗前曬太陽,朱敏英盯着一旁的跑步機問了句,“成鈞這些日子都忙什麼?回來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不是說事兒都解決了嗎?”
“聽說是跟凌霜的爸爸合作了一個項目,忙着呢。”
“是嗎?那改天約讓他把凌霜約過來玩玩,我這都多長時間沒見她了?”
墨海怡在給老太太剝桔子,聽了這話只擡眼看了看,“媽,你這身體還沒好利索呢就忙着瞎操心,你要是想讓凌霜過來玩玩,還用得着成鈞約嗎,我給你打個電話把她叫過來。”
朱敏英橫過一眼去,“你是裝糊塗呢?”
“媽,我說了你也別生氣。”墨海怡嘆口氣,“你這身體不好,大家也都不提顧冬凝……你看看,你要是這樣豎眉瞪眼的我就不說了,回頭讓爸看到了又要訓我。”
朱敏英扭過臉來,到底是心裡有氣,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墨海怡便是收了聲不說話。
朱敏英等了會兒等不到她說話便是沉不住氣,“你有話快說。”
“我不說了,醫生說你這時候激動容易壞事兒,自己身體不好還那麼着急上火的。我纔不說。”
“……你這纔是讓我着急上火,趕緊着,話才說了一半。我自己身體我自己有數,你說吧。”
墨海怡看了朱敏英一眼,仔細琢磨着纔算是開口,“成鈞這些日子心裡也是難受,我看得出來。這孩子從嫂子去世時候起就沉默寡言的,不知道後來怎麼突然就變得這樣油嘴滑舌。早先年的時候我覺得他這樣挺好,總是好過什麼話都不說自己憋在心裡,他還那麼小,嫂子也是狠心,就這樣讓孩子看着她死去。這該是多大的心理壓力。”
朱敏英嘆息,墨成鈞小的時候,有一陣子真的是讓他們擔心,擔心自閉,可是去看醫生卻也都說沒問題,只是不愛說話而已。
“我現在纔想,他這樣的油嘴滑舌,可能只是不想讓我們擔心。可他心裡到底想什麼,誰能看得透徹?”墨海怡到底很是心疼這個侄子,“媽,這些年他可有真正做些不着調的事情?其實,我有時候就是說說他,但心裡是真的很放心他,他做什麼事都一定是考慮好了的,我想他最後也沒料到是這個結局。媽,哥的事情我知道了也是恨不得把那人給千刀萬剮了。可那天我回來,見着成鈞把臥室裡顧冬凝的東西一樣樣的全都收拾好了,下面的人過去幫忙他也不用。我看着心裡也難受,這到底是算怎麼回事啊!”
墨海怡說着便是難過,那時候哥哥嫂子剛走,爸爸媽媽心裡難過,自然也就有些疏忽孩子,她只要出去便是帶着墨成鈞,想着讓他看看外面的景象總是好的,小孩子見到新鮮東西便容易忘掉一些事情。漸漸的墨成鈞跟她便是走的近,後來等他慢慢長大了纔是有些疏遠。墨海怡只想是男孩子大了,也便是沒怎麼在意。
朱敏英不說話,她眼底隱隱有些酸澀,“可是海怡,就算是這樣,我也無法接受。”
“媽,別說是你,我也無法接受。可成鈞比我們都要難受,他要是接受的了,又怎麼會對顧溫恆這樣窮追不捨。那麼久遠的事情想要取證太難了,想要以教唆殺人罪定罪不太容易,可顧溫恆現在這個結局也算是咎由自取,你也不要抓着不放了。”墨海怡將桔子剝好了遞給朱敏英,“誰都沒想讓你接受,成鈞不也都跟顧冬凝離婚了嗎,你現在就別上趕着的給他撮合了。”
朱敏英沉默半響,她視線透過窗戶望出去,幽幽嘆了口氣,“我到底是老了。”
墨海怡看着她,顧冬凝懷孕的事情,她到底是壓在了嘴裡。
這種事,說或者不說都沒什麼意義,那天她聽到了成鈞和爸爸的對話,墨海怡當時聽了心裡難受的厲害,那個孩子似乎沒出生便已經註定了結局。
墨海怡一直沒有孩子,去看醫生吃藥都沒有作用,墨允罡雖說他不在乎,可她心裡到底是彆扭的。年輕時候一直要不上,年齡慢慢大了心裡更是荒涼,早些年墨海怡說想要看看試管嬰兒,到底是被墨允罡拒絕了。她便也不再提,有時候覺得兩個人一起也挺好的,可有時候她一個人想起來,便是難受和寂寞。
可這些話,墨海怡從來不敢說,說了怕父母擔心,不說便只有自己熬着。
……
墨成鈞專門撥了一個小團隊給陸川去運作新項目,有了淩氏的資金入注,項目運轉起來就很是容易,只要運行起來了,這以後通過幾輪融資很快就能壯大起來再不是問題。
一麟那邊帶回來了消息,墨成鈞盯着那幾頁紙的鑑定報告,男人的臉很沉,他雙手交扣搭在自己下頜處,眸間冷冽四散開去,那股子渾身散發出來的張狂冷意讓陸川一邁進辦公室便是嚇了一跳。
“怎麼了?”陸川揚聲問,“辦公室門敲了半天不見你迴應。”
墨成鈞猛然擡起臉來,他手掌壓在桌面一張紙上翻轉了下便折收了起來,“什麼事?”
他問,聲音還帶着收不回去的暗沉冷意。
陸川沉默着看了墨成鈞一眼,這麼多年,陸川自是瞭解墨成鈞的,他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可墨成鈞不說他也不便多問,有些事哪怕至親的兄弟都有不便說的秘密,更何況他們。
“項目的事情,這一輪融資也很順利,估值翻倍。”
墨成鈞手掌壓在桌面上,男人眸光點點犀利,“我知道最近一切都很順利,可是你還是要提高警惕,有時候越是平靜便風暴來臨便越是洶涌。”
陸川點頭,這種事情他明白。
他們幾番下來也沒拿到墨允罡實際背後操手的直接證據,這着實讓人很不爽,“他最近有什麼異常動作嗎?我這裡倒是沒有發現。”
“沒有。你多注意就好了。”
陸川表示知道了,便說,“晚上一起去吃個飯吧,我知道你想回避,可是凌霜畢竟是合夥人之一,項目這樣順利有她一半的功勞。”
墨成鈞思量了幾分,便說,“你安排吧,項目上的主要人員一併請了。”
這種宴請也是工作之餘必須要有的,也算是另一種激勵。
“那就交給我了。”
……
顧冬凝這些日子基本就不怎麼外出,爸爸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宋予琳一直便是精神不振的,顧景新受不了她怨天尤人的樣子便是安排她出去做輪渡環球旅遊算是散散心。
宋予琳本身因爲顧溫恆進去,很多資產被沒收和凍結便是心裡不痛快,可她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本事,直到顧景新面色難看的說養她還是沒什麼問題,她纔算是靜下來。
等宋予琳走了,顧冬凝便是笑了,“你到底是讓媽出去散散心啊,還是你想靜一靜。”
顧景新眉心蹙了蹙,有些煩躁,“要不是她是我媽,有時候聽她說話我真想抽人。”
“幾年不見你,脾氣倒是見長。”顧冬凝斜睨他一眼,眉眼間笑意靈動。
顧景新看過去,視線就定在她臉上不動。
“怎麼了?”顧冬凝拽拽自己身上衣服,看他還是這樣盯着她看便是笑道,“你看什麼啊?”
“嗯……就是覺得你還是笑起來最好看。”
顧景新說完轉身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顧冬凝有些哭笑不得,“你這算是誇我嗎?”
她跟着坐在顧景新的身邊,嘴角笑意輕緩柔軟。
顧景新手臂伸過去扣住顧冬凝肩膀,小時候總是姐姐牽着他的手出去玩兒,他要是跌倒受傷了他沒掉眼淚她倒是先哭了,若是聽到有人說他不好,姐姐第一個不樂意。
那時候顧景新覺得有個姐姐是真的很好。
後來,他出了事,顧景新無法想象自己醒過來時候的那種不可置信,他覺得他的天都塌了,尊嚴和自信在一瞬間全盤崩潰,他恨不得自己永遠不會醒過來,那就永遠不用面對失去一條腿的現實。
直到後來他聽到宋予琳幾乎歇斯底里的質問顧冬凝,“爲什麼出事的不是你?爲什麼不是你斷了腿,爲什麼是景新?”
她站在那裡一動都不動,任着媽的沒輕沒重的抽打落在她身上。
只那一刻,顧景新便想,哪怕只有一條腿,他也是要站起來,站的比誰都筆直。
到了現在,他手臂伸出去輕鬆就將她攬在懷裡,才知道原來姐姐的肩膀這樣窄。就像他說的,姐弟不是隨便說說的,這輩子有幸成爲親人,就要珍惜。
他的臂膀也足以撐起這個家。
“晚上帶我小侄兒出去逛一逛吧。”
“你要一起嗎?”顧冬凝偏了頭看過去,見顧景新點了點頭便有些擔心的瞧了瞧他的腿,“能行嗎?”
“短距離的走一走,沒有關係。”
顧冬凝想着自己確實也好久未曾出去過了,便是應了下來。
時間總是走的飛速,她現在懷孕已是有六個月了,五個月之前肚子真就不怎麼顯,可這會兒肚皮就像被充了氣一樣突然就大了好多,哪怕是她穿着厚重的外套也難以掩飾。
兩人早了點時間出來,在一些嬰兒用品區逛了逛,不想他腿的負擔太過嚴重,顧冬凝只逛了一小會兒便喊着餓了,顧景新看看時間,他心裡明白卻也不點明瞭,想着陳漠北差不多也要到了,兩人便是一徑到了酒店。
承安市最負盛名的五星級酒店,顧冬凝挽着顧景新的胳膊走進來,眼看周圍有人將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她便忍不住的有些緊張,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景新的腿,眼神裡便含了一絲兇狠。
顧景新失笑,“姐,男人的自信從來不來自於外表,而是他的氣度和他身邊的女人。”
他偏着頭視線落在她臉上,未曾見半點侷促。
顧冬凝打量他半響,便是笑了,發自內心的笑,“景新,我真是爲有你這麼個弟弟而驕傲。”
顧景新就斂了眉眼淺淺的笑,幾分清冷,幾分淡然。顧冬凝手臂緊了緊,她嘴角輕輕上揚,雖然再無法獲得那個曾經活潑開朗的弟弟,可是現在這樣的顧景新,她覺得也非常好。
“我跟陳漠北有比交易,過一陣子要去蘇城,姐你跟我一起吧?”
“去蘇城?”顧冬凝有些猶豫,那裡到底不熟悉,“我要想一想。”
“好,但是要快一點。”
離開是要好一點,在這個城市裡,似乎總能嗅到他的氣味。可是,她的朋友都還在這裡,她也不曾做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爲什麼就要離開呢?
顧冬凝嘆口氣,真是要好好想一想。
兩個人從廳堂穿過,侍者恭敬迎過來帶路,顧冬凝看着顧景新一徑從容的臉色,也覺得底氣足的很,眼角眉梢便是笑意濃重。
電梯門開的時候,裡面恰好有一對男女,這樣冷的天女人穿的很是單薄,但是身姿很是妖嬈,她臉上畫着極重的妝容,大波浪的長髮半遮掩着一張豔麗容顏,身體柔軟如蛇般勾着身邊的男人,見到門開,這才慌忙將手從男人的褲子裡抽回來。
男人衣衫也是凌亂,見到電梯門開了慌忙整理自己,女人倒是淡定的很,手指搭在男人肩頭,眸光似笑非笑的望向電梯外。
兩個女人的眸光相撞,顧冬凝臉上明媚的笑容還未及收回來,這會兒臉色便是尷尬至極,這種情景,不用猜也知道之前該是如何火辣。
顧冬凝忍不住偏開頭去,卻又猛然轉回頭來,這個男人她並不陌生,見過幾次,可印象最深的是當初在醫院,墨成鈞受傷住院的時候,他代表墨龍帝國董事會過去,言辭激烈,咄咄逼人的像墨成鈞討要一個說法。
她當時就在病房裡,可是見識了這些人的手段,話說得圓滿卻是滴水不漏。當時多麼道貌岸然的一個人,這會兒卻是這樣難看!
顧冬凝最是瞧不起這樣的男人,再者她跟墨成鈞也沒了什麼關係,便是臉一瞥挪開了視線。
可偏偏某些人就是不懂得見好就收,竟然提了褲子收拾了自己之後就站在顧冬凝面前,上下的打量了她幾番後,嘴角勾着笑問了句,“喲,這不是墨家的前孫媳婦兒,顧溫恆的女兒嗎?這肚子都這麼大了,孩子是誰的?墨家能要嗎?”
一番話,幾個問句輕挑而諷刺。
張棋本就跟顧溫恆相熟,只是各自地位不同,顧溫恆是跟墨允罡合作,而張棋卻不過是墨允罡安插在墨龍帝國的一枚棋子,有時候遇上了衝突便是針鋒相對。
想着項目出事時候顧溫恆言辭犀利的質問,張棋這心裡便是不痛快,這會兒顧溫恆進了局子,他更是要冷嘲熱諷一番。
挽住他胳膊的手指收緊了,顧景新臉色早就冷了下來,他看都不看張棋一眼,扭頭衝着旁邊的侍者,“換一臺電梯,髒!”
一句話,讓張棋臉色瞬間便是掛不住,他喝了酒,這會兒美女相伴又是想要彰顯自己威風,張嘴便罵,“你知道我誰嗎?竟然敢跟我這樣說話?”
顧景新心底厭煩,不想跟這樣沒品的人糾纏,轉身便是要走,卻突然被張棋拽了一下,身體突然失去平衡的往旁邊倒去。
“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顧冬凝倏然驚叫出聲,他們兩人之前逛了一陣子,景新的腿到底是有些吃力,這會兒被他一拽他整個身體便像左倒過去。
顧景新左腿裝的假肢,一點使不上力氣倒過去,他臉色倏然也是變白,顧冬凝就站在他左邊挽着他的手臂,事情一瞬間發生的太過突然,他只厲聲喊了句,“讓開!”
可顧冬凝哪裡能反應過來,她幾乎是本能的想要撐住顧景新身體,卻被顧景新一把推開了去。
墨成鈞和凌霜剛一進旋轉門,便是看到這一幕,男人幾乎渾身都僵住了,這麼遠的距離,他跑都跑不過去,渾身冷汗。
凌霜正跟墨成鈞說着話,還沒注意到這大廳一角發生的事情,卻見墨成鈞臉色突然極其難看的一下的竄出去。
咚——
唔!
重重的摔在地板的聲音和一聲悶哼。顧景新整個人摔在地板上,腿呈現一種極其怪異的扭曲,他胳膊撐在地板上,痛的整張臉都益發的慘白。
顧冬凝腳步往後踉蹌幾乎站不住,她慌的不行,手臂用力展開揮舞着企圖維持平衡,這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讓人措手不及,索性身側的侍者伸手扶了她一把。
驚魂還未定,顧冬凝看顧景新疼的臉色慘白,嚇的嘴脣直哆嗦,“景新!”
她幾步過去,還不及蹲下身去便被人死死的掐住胳膊!
墨成鈞覺得自己心臟病都要被她嚇出來了,幾次三番,他臉色鐵青的厲害,明明心裡一串國罵飈過,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掐住她胳膊的手都在顫抖。
半響才說,“你一邊呆着。”
顧冬凝也是怔愣住,她嚇的心臟幾乎都要停住,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眼淚就奔了出來。
墨成鈞看她沒事才勉強斂了心神,他蹲下身去伸手去拽顧景新,可他似乎不領情。墨成鈞便是不理會他,直接拽住他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將人硬拉了起來。
假肢似乎已經脫離固定位置,怪異的拖拉着,顧景新哪怕再不願意接受幫助,這會兒也是有心無力,狼狽和無力感讓他整個人的臉色愈發的冷。
“景新,景新,你沒事吧!”顧冬凝繞到另一邊挽住顧景新的胳膊,他卻疼的一陣瑟縮。
“手肘撐在地板上了,你別動他。”男人聲音沉而重,“先去醫院。”
這種時候,顧冬凝是真的顧不得別的,她不管這個幫忙的人是誰,只要能趕緊把景新送過去,她匆匆點頭。
墨成鈞冷厲的一眼掃過去,這麼一個變故,張棋酒到底醒了些許,竟然也被墨成鈞一個眼神凍的狠狠打了個哆嗦,“意外,意外……”
“陸川,剩下的你來處理。”
墨成鈞摸出手機叫了司機到門口等候,扶着顧景新往外走,顧冬凝便是匆匆跟上。
凌霜突然跺了跺腳,她臉色很是不好看,便是喊了句,“你快去快回,我們等你。”
顧冬凝順着話音扭過頭去,這纔看到凌霜,想來他們是一起過來的。不過一眼,她便是匆匆轉過臉來,有一些事情已經再也跟她無關,也不必費精力去猜測。
陸川罵了句,只說倒黴,出來吃個飯便也遇上這種事,但是想到方纔那一瞬間,他也很是震驚,到底多久沒見過顧冬凝了?她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懷孕了。
陸川只覺得額角抽痛的厲害,他想着那時候墨成鈞說只離婚,但是不要她手裡的股權,他卻自作主張的讓高律師完全按照當初協議的約定去處理。
想着墨成鈞那重重的一拳,他現在仿似也能察覺口腔裡重重的血腥味兒。
陸川重重吸了口氣,他幾步走到張棋面前,“張伯,你這都多大年紀了,這麼嫩的妞兒你能消受的了?”
張棋身邊的女人聽到這話才緩緩從離開的人身上抽回來,她站在張棋身邊不遠處,雙腿交叉站着,幾分漫不經心,都說婊子無情,這是對的,她不過是從男人身上拿錢,管他們之間明爭暗鬥。
她在乎的,不過是電梯門開時那一抹璀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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