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浪從未跟姚子綺提過自己的母親,姚子綺下意識想到了鍾青青,以爲是她母親。結果又覺得怪,鍾青青既鍾情於他,他們自然不會有什麼血緣關係。可青青的媽是那樣勢力的人,以她對他的瞭解,鄔浪肯定是不屑去拜年的。
她面上不動聲色,“好。”
鄔浪便也不再多說,彼時管家肖梅忽然拎着幾個精緻的禮盒進來,“先生,東西準備好了,是現在就放您車上還是?”
姚子綺視線撇過去,心裡一驚,雖然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光看那高端上檔次的精美包裝也知禮物非同尋常,便更加確信心裡的想法,鄔浪此去必不是給青青的媽拜年的,可那他口中的母親又是誰呢?一閃神便聽鄔浪吩咐道:“放到車上去。”
肖梅得令而出,姚子綺便也跟着一道出了門,只是心裡驀然想起青青,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
姚子綺還未走到車旁,那車後駕駛的門卻早已開了。
她甚是不習慣,可也沒辦法,微微一笑,急速鑽入車內。那司機見狀,連忙伸手在她頭頂的車框上略略替她擋了下,她愈發感覺不自在起來。
車自然是鄔浪送的。起先並不是這輛,姚子綺一看那流線的造型當場就不肯要,又拗不過他,只好重新挑便宜的要。哪知道他輕挑眼角,“姚子綺,我說你安的什麼心?要讓這紀安市的全城百姓都以爲哥破產了麼?”區區一輛車他還買不起了?
姚子綺沒辦法,好說歹說,最終兩人均有妥協,敲定價位在五六十萬。
鄔浪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硬要給她配司機,她怎麼說,他就是不同意,到最後都放狠話了。她這纔不情不願默認了。
姚子綺在車快要到達千錦匯之前讓司機停車,這樣招搖過市的去上班,指不定後頭會有怎樣的流言蜚語,不如自己走幾步過去,省心。
司機卻道:“這裡不能停車,要不我再往前開點?”
再開點就到千錦匯了!姚子綺別無他法。車剛停穩她就跟做賊似的鑽了出去,生怕有人看見,那步子走得又快又急。
那頭鄔浪也已出了門,坐在車上給莫謹和歐陽澈打電話。
鄔浪口中的母親,其實是義母賞翎,他剛來紀安市遇到的貴人。若不是她,就沒有如今的鄔浪。而她亦是莫謹與歐陽澈的貴人。這麼多年了,無論有事與否,三人對她的拜年從未間斷,這日也是如此,一前一後如約而至。
賞翎雖一介女流,可當年在紀安市也曾轟動全城,甚至連相鄰的幾個城市都對她的大名如雷貫耳。她的一生就像個傳奇,在所有人都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神話般闖入了人們的視野,無論遇上何事,黑道白道總會給她三分薄面,而這,此前是從未有過的。偏她爲人低調,做起事來又雷厲風行,交際手腕比男人更甚一籌。
如今年紀大了,榮華富貴一併有了,倒越發想念那份安然,早早退居幕後,名下的產業多半贈予了鄔浪莫謹歐陽澈三人,還有部分股權雖在自己手中,但也早已不再過問,只是想着等將來交給女兒。
除了鄔浪莫謹歐陽澈三人,紀安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天也是必來的。賞翎早早打扮起來,她雖已上了年紀,可保養得極好,臉上竟無一絲皺紋,膚色又白,一看便知年輕時也是明豔不可方物的美人。穿戴雍容華貴自不必說。見了三人,那眉眼先笑了起來,可嘴裡卻是責備道:“都叫你們別買東西了,這麼不聽話!”
莫謹走在最前頭,只笑不說話。
鄔浪雖然平時油嘴滑舌,可對賞翎打心眼裡尊敬,喊了聲,“媽。”
賞翎頸項間戴着一串珍珠,顆顆飽滿瑩潤,一看便知價格不菲。臉上那笑是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更襯得她風韻猶存。
歐陽澈走在最後頭,聽了她那話,接道:“我就說吧,得,我還是去扔了吧?!”作勢要拎着東西往外扔。
鄔浪回頭一手拽住他衣領,“你這小子!”
歐陽澈被他拉得故意哎喲喂直叫,惹得賞翎合不攏嘴。
賞翎極有人格魅力,對他們三人視如己出,爲此親生女兒賞盈盈還曾和她鬧過彆扭。三人對待她也就更不用說,一番會心的交談後自然是陪着她接待來訪賓客。
別墅裡,露天的草坪上早已佈置起來,各式的酒水和吃食一一被擺放好,因賞翎有頭痛的毛病,用餐是自助式的。
到了晚間只剩鄔浪等三人陪她用餐。只吃了個開頭,便有傭人將電話奉上來,賞翎一看,那心頭更加暖起來,“這一晚上的纔打電話來,我這當孃的還以爲你在外頭玩瘋了呢!”
三人都知道和她說話的是賞盈盈,但笑不語。
那頭賞盈盈也不知說了什麼,好一陣,賞翎才道:“行了,正吃飯呢,先掛了。”
賞盈盈一聽,卻不依了,非嚷嚷着要視頻。賞翎一向對她疼愛有加,哪能真掛她電話,忙讓人布了多媒體的設備過來。一接通,白色背景布上便有一個清新亮麗,打扮入時的年輕美女躍然而出,那眼波流轉,顧盼生輝的模樣,仿若年輕版的賞翎。
想是那頭也看見了他們,賞盈盈本笑着的一張臉,笑得更開了,只是又突然怔住。
設備是頂級的配置,高清的視頻下,賞盈盈細微的動作被無限放大,臉頰突如其來的一抹緋紅也沒逃過衆人的眼睛,只見她倏然低下頭,再擡起時又恢復了原樣,“媽,謹哥哥,浪哥哥,”喊到鄔浪時,聲音似格外溫柔些,帶着點小女兒家的羞澀與矜持。然後才喊歐陽澈,“歐陽哥哥,新年快樂!”
這樣的視頻不是第一次,幾乎每年都有,衆人也不覺得突兀。只有歐陽澈不快的抱怨,“盈盈你這心也偏得太明顯了,憑什麼叫他們就是謹哥哥浪哥哥,到了我這就是歐陽呢?!”
逗得大家都樂了。
賞盈盈也是在那咯咯直笑,“誰讓你那名字,澈哥哥多彆扭啊!要不你改個名字,明兒我就把你的稱呼改了!”
“那澈哥哥怎麼着也比浪哥哥好聽吧?”
白色背景布上,賞盈盈眉目如畫,面色含春,邊說話邊剝着手裡的橙子,“你要是叫歐陽浪,我也叫你浪哥哥。”
氣得歐陽澈大叫,“媽!你看她這心偏的!得收拾!”
賞翎臉上一直掛着寵溺的笑容,這時不動聲色打量了鄔浪一眼,方纔開口,“我倒覺得這姓喊得不錯,歐陽歐陽的,也順口。”
歐陽澈哇哇大叫,“媽,這親生的和非親生的區別就這麼大啊!”
賞翎笑着拿筷子去敲他腦袋,“那也得看是對誰!”
談笑間,賞盈盈的視頻已經關了,賞翎狀似無意道:“聽說前段時間紀安市來了個大人物?”
莫謹和鄔浪對視了一眼,“您指的是赤定城的欒律?”
賞翎渾身有股渾然天成的貴氣,她舉起筷子的動作優雅的如同一幅畫,蔥白的指間帶着一顆成色極好的翡翠戒指,隱隱似有流動,“欒律這人生性多疑,做事狠辣,如今是頭號走私人物,雖然現在隻手遮天,可終有大勢已去的那日,你們還是少接觸爲妙,省得到時候牽扯進去,難保能全身而退。”就連她也不敢貿然與他牽橋搭線,何況鄔浪他們。
她點到即止,三兩句話輕輕鬆鬆道出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也不指望聽他們的答案,便又撿起之前的輕鬆話題說了起來。
那樣的場景畫面,倒是比真正的一家人都要和睦溫馨,就連一旁的下人們看着都心生羨慕。
飯後照例是看春晚,賞翎讓人斟了茶,品了兩口,了無興致,“大約是真老了,這一年一年的,越發沒的看了。”
三人便知是那節目不對她胃口,“媽,不如我們陪你摸兩把?”
這個提議倒是正合她心意,於是四人又上樓搓麻將搓到大半夜。錢財輸贏沒人在乎,只是爲圖賞翎高興,大家合着夥來放水。那放水也是有技巧可言的,輕了達不到效果,重了太過明顯會失興。直到賞翎覺得有點疲倦了才作罷。
鄔浪莫謹歐陽澈在賞翎的別墅裡都是有固定房間的,自第一天收養他們起便是。賞翎的別墅是自建的,前面一棟是自己和女兒的,後面一棟纔是鄔浪他們三人的。賞翎休息了,三人便也回了後方的別墅。幾個大男人,雖然偶爾也有相聚,可畢竟時間有限,難得這一夜清閒,便又盡興的喝了一番。
千錦匯的除夕夜是異常忙碌的,年夜飯定到爆滿,等到下班凌晨都過了,姚子綺已然累得全身骨頭都散架了。想起鄔浪說晚上不回去,她也就沒必要去他的別墅,直接讓司機送了她回自己家。
幾天沒回來,家裡倒還乾淨,這房子就這點好,車少灰少,姚子綺累乏了,稍稍洗漱後倒頭就睡沉了。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她茫茫然愣了一會,像是纔想起是自己的家。
她腸胃不好,早餐一向是吃的,冰箱裡什麼都沒了,便煮了點白粥,喝完感覺舒服不少。想起林子熙就住隔壁,有幾日沒見了,下樓買了點水果順便瞧瞧林伯伯。
林時延到底是當過領導的人,即便生着病,言談舉止間自有一股霸氣與威嚴。林子熙像他的地方不多,只有眉宇間堪堪的一點神似,如今都蒙着一層憂慮,便更相像了。
姚子綺自認識林子熙便是見她愁眉不展的,很少笑。她其實特別喜歡看林子熙笑,她笑起來時臉頰上小小的兩個梨渦,如花綻放一般,清新又陽光,輕易能掃走人心頭的陰霾。想到此時,也只能用言語安慰。
林子熙硬留了她吃飯,桌上是極簡單的三菜一湯,怕是因她在,還特意多燒了一個。
剛出林家出來,掏了鑰匙準備開門,鄔浪的電話便打了過來,原以爲他又有什麼吩咐,結果卻是他交代行程,說是陪母親去什麼寺裡燒香還願。
他們那樣的人,心裡大抵都是信奉那些的。
她哦了一聲。推門而入。
他卻又道:“地方有點遠,開車來回得三天。”
“那怎麼不坐飛機?”她脫口而出,也沒想那話的另一層意思。
他卻已在那頭低低笑了出來,“怎麼,就這麼着想我回來啊?”
她額頭一黑,瞬間懶得理他,永遠這麼沒正經!
他這時卻道賞翎暈機,別的交通工具又不方便。兩人又說了些別的,其實根本無話可說,都是他在沒話找話,後來實在沒得說了,才掛電話。姚子綺覺得自己挺彆扭的,他打電話時,她嫌他話多,總不掛。可他真掛了,她對着一室沉寂又悵然若失。
大年初一的街頭,幾乎看不見什麼人,大都躲在家裡搓麻將。她沿着小道往菜市場去,連菜市場也是空蕩蕩的,心裡愈發淒涼,閤家團聚的日子,她總是孤零零的,子熙再不濟也還有林伯伯陪着。
下午的時候,尚沁舒給她打電話拜年,順便給她說了王蒙的事。她以爲她不知道,哪知道她竟知道的比自己還多,不由問:“怎麼,你還對他?”
姚子綺苦笑了下,便將那天的事一股腦給她說了,尚沁舒感慨,“我發現我怎麼越來越待見那浪人了?”
姚子綺無語的望天。
尚沁舒卻又道:“這麼說來,他家明天辦喪事你也知道了?”
子綺一愣,這倒是她不知道的。可懶得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道:“你最近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老樣子唄!”
“你家林夕呢?”
尚沁舒懶懶的盤腿坐在沙發上,中間架着一個果盤,一口咬住林夕遞過來的桔瓣,“在邊上呢,”又對着林夕道:“唔,再給我片。”
林夕便又去替她剝,沁舒媽媽見了,心裡歡喜得不行,可嘴裡卻罵:“你這丫頭,自己沒長手啊!林夕,你也是傻小子,她讓你剝你就剝啊!”
“媽!我是你生的?還是他是你生的啊?怎麼連親疏都分不清了啊?”
聽着那頭一陣打趣,姚子綺拎着菜緩緩走在羊腸小道,心裡當真羨慕至極。
尚沁舒和林夕要訂婚了,訂婚的日子選在年中,五六月的天氣倒也舒適,姚子綺趕緊提前送上祝福。
人的習慣真的很可怕,纔不過幾天的功夫,她竟也習慣了有人擁着入睡了。此時鄔浪不在,她翻來覆去竟怎樣也無法入睡,腦子虛虛實實的,一會這事一會那事,沒個消停,睜眼又想到了王蒙,也不知道他那頭怎麼樣了。和鄔浪在一起的這幾天,不是沒想過去看看,可到底心裡有疙瘩,加上鄔浪纏她纏得緊,便也聽之任之,給了自己一個不去看的理由。
如今靜下來一細想,總歸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之前尚可以用不知道那喪事的時間來敷衍自己,如今知道了,便怎麼也說不過去,畢竟那麼多年的相識,王蒙媽媽比起毛高仁與方美香對她那是好了千兒百倍的,且王蒙姐姐自始至終對她不薄,就算是最後打了她一巴掌,也始終沒說什麼特別過分的話。
王蒙彷彿一夕間長大了,將喪事辦理得緊緊有條。姚子綺去的時候,並沒有看見柚子,只有他跪在前頭,頭上裹着白粗布,腰間繫着麻繩。幾日不見他似乎一下子消瘦了不少,原本白淨的一張臉此時更加得白了,看不見一點血色。
看見她,他怔了下,想起柚子後來的那些話,如鯁在喉。
姚子綺從一旁抽了三根香,走到靈柩前彎身祭拜,心裡也忍不住有些觸動,明明幾天前還在她眼前晃動的人,如今便已經看不見了……
她將香插上去。“節哀順變。”
王蒙不說話,木然的朝她磕了個頭,以示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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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寵妻九十九天》作者:汐奚
簡介:他和她的關係可以這樣來形容,她之於他,是他最愛做的事。
而他之於她,是她最不愛做的事。
御家的勢,連家的富。
權貴聯姻,原就是順理成章。
男人輕佻起她的下頜,狹長眼眸眯起,“既然都睡了,那就娶了吧。”
她誤以爲,他總有一句真話。
後來,他的話終於成真。
一場名門盛世聯姻,豔羨多少世人。
本該登高時,卻狠狠跌下雲端。
連憶晨萬萬沒有想到,有天她會成爲整個安城的笑話。
足以滅頂的打擊,也是重燃鬥志的始端。
當她在另一個男人掌心綻放時,他卻只能仰望她的背影,低喃:“也許輪迴裡註定,今生就該我還給你。”
花香濃郁時節錯過,花枝凋零季節相遇,他和她,註定兩兩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