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管風冿揚接下來怎麼處理,但是她知道他承諾了一定會兌現。
果然“接下來,就今天的事兒,我以個人的名義講一下…”在這些冠冕堂皇的辭藻裡,冉依顏知道這次的事情這樣被風冿揚不漏痕跡的抹去了。
果然,最後,給了一番嚴厲的警告,然後在廣告公司做出書面的保證後,終於所有的參會人員都安好的離開了。
一散會,風冿揚最先走出會議室,然後其他的會議成員跟在後面,在下臺階的時候,李瑤本來最先走來前面,但是卻被冉依顏從後面超上來,手裡都抱着文件夾,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街道兩旁停着的轎車在那金燦燦的陽光之下,那光滑的漆面,閃過一道銀狐,有點刺眼。
冉依顏帶着墨鏡,身上頓時有了一股熟女的味道,那美麗的臉龐被遮掩在那大大的墨鏡之下,風,撩起她的純淨的發。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大的靠山,那可是我太自不量力了,還妄想跟你鬥,算了,我完全認輸了,所以,你以後也別再來刺激我——”李瑤站在她旁邊,跟她一樣,帶了墨鏡,但是根本看不清那眼底的情緒。
冉依顏不漏痕跡的淡淡一笑,脣角輕輕揚起,她根本沒有看李瑤,而且,她也根本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上,這樣的角色,她又不是從來沒有遇到,在冉家生活那麼多年,她學會的,其中一條就是隱忍,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正確的,所以,一般有把握的事情,她不慌,也不會把這些事兒放在心上
此刻,她輕輕的一笑,那悠然的語氣,不是得意,因爲不需要得意,她的人生,從來沒有得意兩個字,但是既然能假清高一下,又有什麼不可以“是啊,你說的對,我——”她擡手動了動墨鏡,然後不屑的語氣,臉向李瑤側過去,一字一句“你還真的得罪不起——”
她帶着笑意輕輕的說完,那滿滿的蔑視的語氣,然後也不看李瑤的臉色,踩着優美的步子朝自己的停車的方向走去。
但是,後面的李瑤卻被她氣的一張臉漆黑,嘴忍不住死死的抿成了一條直線,欲發泄卻不能。
然後,她輕鬆的跨着步子,直到自己的身影已經出了李瑤的視線,才緩緩的放慢腳步,眼底滿滿的冰冷,其實在剛纔,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行爲一定把李瑤氣的要死,而且,她是故意的,她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今天一過,公司裡的人雖然不一定知道她是誰,但是也知道她跟堂堂的風氏總裁相關,公司裡面的人暫時不一定猜到她是風冿揚的老婆,大多覺得是風總的情人什麼的,但是,她在公司的地位會因爲今天的事情一升千丈的,估計連老闆也不敢對她講兩句重話,這對她來講終究是不好。
不好,她也不知道,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這種尊貴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和麻煩,就算她自己知道自己是風家的少奶奶又怎麼樣,在風家,她沒有話語權,沒有決定權,一切甚至該有的自由她都沒有,她就是一隻別人養在牢籠裡的金絲雀,看外表那麼的美麗,高貴,光華,高高在上,其實呢,就是主人的一隻寵物,一隻尊貴的寵物和寵物都是有區別的,如果是普通的寵物至少還有稍稍的自由,可以有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權力,但是,一隻高貴的寵物,她所有的心思,行爲幾乎都會受到主人的控制,它們不會的心不會有稍稍自由的權力,主人的行爲主宰着它們的一切,而,冉依顏,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不管風冿揚的脾氣再怎麼改變,然後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性,但是,他一旦認真起來,他依然能控制她的一切,身和心,就比如今天在會議室,他叫她過去,她明知道這一去自己接下來面對的問題重重,她還是不得不過去。
唉,算了吧,終於覺得心裡越想越亂,她乾脆的搖頭,撇開這些在腦海中的紛擾,其實,往好的方面想,她和風冿揚,也就這樣了吧。
停在車邊,她從包包裡摸着鑰匙,然後對着車按了遙控。
今天下午,一回到公司,所有人工作的積極性不高,尤其是樸軒,一回到辦公室就開始將頭埋下,眉心有着淡淡一股陰鬱圍繞。
她知道樸軒難受,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纔好。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冉依顏臉色淡淡的走出去,整個天就暗了下來,其實從下午四點天就暗了下來,現在五點,更是陰風四起。
陸晚晴穿着一身碎花的黑色連衣裙,站在大廈的門口看着剛剛陡然而變的天色,上空黑沉沉的烏雲壓頂,剛纔在門口的花壇處冷風陣陣揚起的樹枝差點劃破裙襬,她手裡打着傘,但是不是爲了遮雨,而是擋風。
當才的風太大,風沙差點糊了她的眼。
“請問,您是陸小姐麼,我們接到了你的預約,而祁先生在樓上叫您上去——”
樓下的秘書小姐看見陸晚晴站在門口正在收傘,風大,動作有些不便,自己便主動的走上去迎接。
“是的,我要見祁先生——”陸晚晴此刻已經將傘收了下來,收進包裡,然後,她推開旋轉玻璃門,風將她整齊的發一下子掀的亂亂的,然後從進去。
電梯上了七樓,她一上去,在秘書的引導下,推開辦公室的門,迎面便看見祁風熙穿着一身棕色的亞麻西服坐在實木辦公桌面前好整以暇的看她。
“聽着你預約了我幾次——”
從她一進來祁風熙就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翻,那眼眸,看不出來情緒,有些沉鬱,這個女孩,很普通。
兩邊的發都被風吹的散了下來,有些狼狽,陸晚晴規矩的站在辦公室的中間,離祁風熙一米遠的距離,旁邊有沙發和茶几,但是她沒有坐。
然後美麗的女秘書倒了水上來,放在茶几上,臉上帶着友好的微笑。
“坐吧——”祁風熙淡淡的聲音。
本來聽到了同意的預約,陸晚晴出門沒有什麼感覺,反而,現在來到這裡,見到祁風熙,她的心裡突然有些忐忑,她默默的走到沙發的一旁坐下。
“呃——”她頓了頓“其實我今天來找祁先生,本身就有些唐突的,可能,祁先生到現在都沒有見過我,也沒有聽說過我,我叫陸晚晴,是冉依顏的朋友——”
“冉依顏——?”祁風熙挑眉,這個名字,好久都沒有想起的,他都逼着自己要忘掉的名字,居然又一次被人提起,一提到這個名字,他就想起她身上那股令人着迷的香味,還有那個酒吧裡軟軟的吻,還有她身上的給他的熟悉感和永遠都猜不透的神秘感。
這個女人,讓他的心真的是動搖過。
他也以爲自己的情聖,也以爲自己一定會是一個婚內好丈夫,但是,一切除開她而言。
她對他,就是一個炸彈,隨時都能攪動他的心湖,然後炸開巨大的波濤。
當陸晚晴一提到這個名字,關於她的一切,她的臉龐,她的微笑,她的喜,她的怒,彷彿又一次清晰的在他腦海了演繹,然後,彷彿帶着花香暖蝶般的繾綣,一列列重複着回放。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而因爲她自稱是冉依顏的朋友,祁風熙的態度也一下子柔軟了下來。
“然後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什麼呢?”
“依顏現在在風家過的很不快樂——”
其實,當聽到冉依顏在風家過的不快樂,他心裡不知道是怎麼的一種情緒,高興?因爲潛意識裡,他不喜歡她跟那個男人一起生活的開心,而同時,他很難過,因爲,他憐憫她,爲她過得不快樂感到悲傷,那麼美麗可人的女孩,不是應該有資格生活的幸福麼。
他心底原來還是這麼的關心她,在乎她麼。
“咳——”但是,現在明明面對一個像陸晚晴這樣的外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到底又是什麼意思呢,他有些尷尬假意咳嗽了下“但是,她不快樂關我什麼事兒呢——?”
陸晚晴擡起堅定的眼“因爲我上次在顧家商場,見到祁先生曾經跟依顏在一起,當時,先生看依顏的表情應該是戀戀不捨吧,其實依顏跟我最熟悉,所以,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她不快樂,當然關先生的事兒,因爲,她原本是祁先生你的未婚妻——!”
她說的很自然,然後態度非常中肯,堅定的模樣,最後幾個字狠狠的加重了音量,一個字一個字,咬的清晰又沉重。
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她原本是祁先生你的未婚妻。她原本是祁先生你的未婚妻…。狠狠的穿插過祁風熙的耳膜,然後強勢的刺進他的內腦,祁風熙就被這樣的一顆炸彈在腦袋裡炸開,身體死死的釘在原地,直直的坐在座椅上。
“陸小姐,你可知道你這樣瞎說的後果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在腦袋被無數個天雷劈的外焦裡雷的時候,祁風熙終於轉醒過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不能動彈,唯獨,還有眼神可以看,嘴巴可以說話,但是,他的眼底是冷的。
他不相信,他怎麼會相信,這是他的未婚妻?冉依顏怎麼會是他的未婚妻。?!
“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你——”陸晚晴起身,冷冷的撂下一句“我是她朋友,她親口告訴我的,我們曾經在同一家快餐店打工相互認識,她不是冉家親生的女兒,冉家的名符其實的大小姐,不是冉依顏,而是冉雙露!”
不是冉依顏,而是冉雙露!不是冉依顏,而是冉雙露!…。
這些驚人的字眼一遍遍在腦袋中過濾,一遍遍回想。如果不是在坐在椅子上,祁風熙估計自己就會那樣倒下去,他一張臉全完是震驚,除了驚,還是驚,一時間,腦海裡滿滿的都是混亂,混亂,一切都是混亂,冉家名符其實的大小姐,不是冉依顏,而是冉雙露!。是冉雙露!
“你確定你的話句句屬實…。!”終於,在無數個迴轉之後,他終於還能擡頭,擡起的眼眸黯然,字句艱辛。
“其實,屬不屬實,祁先生自己可以去認證一下,據說外面的人說你和你的未婚妻小時候就熟識,那麼,對你和你未婚妻的一些記憶,相信先生還沒有完全忘記吧——”
她的話,讓祁風熙瞬間一個激靈,他的心皓皓,但是,卻根本不敢有多的動作。
終於,他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對着陸晚晴擡起那平靜的眼眸,語氣淡淡“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叫秘書帶你下去——”
陸晚晴頷首,然後臨走時還很有禮貌的朝祁風熙鞠了一躬,然後秘書小姐也是很有禮貌的上前開門,引路。
直到人都走了,辦公室的門也已經合上,祁風熙將手肘放上來撐在桌上,然後一臉黯然的將臉埋進手掌中,一時間,心好亂,頭腦裡也好亂。
許久,他擡起手臂,然後眼睛看向電話,猶豫了一下,終於拿起了話筒,按了幾個鍵位,嘟嘟兩聲後,電話開始轉線。
“喂——”電話裡一個蒼老的聲音,是傭人接的。
“喂,卿姐,少奶奶在家麼,幫我叫少奶奶接電話——”祁風熙淡淡的聲音。
“呃——”卿姐輕輕地應了了一聲,然後電話裡那音量就猛然倍增“少奶奶,接電話——”
祁風熙知道冉雙露一般這個時候已經在家了,她每天會在四點讓家裡的美容師給她做臉。
果然,沒有多等電話裡就傳來回音,是冉雙露的不耐的聲音,由遠及近,抱怨“誰啊,怎麼會打到家裡來了——”
因爲祁風熙很少會在辦公時間向家裡打電話
卿姐在話筒裡小聲的回話“是少爺——”
“哦——”冉雙露彷彿是提了一下神,然後話筒有了新的響動。
“喂,熙,怎麼了——”聲音裡顯的有點漫不經心。
“雙露,叫卿姐今晚做點松江雞米粥,我好久沒吃那個了,今晚想吃——”電話這頭,淡淡的聽起來跟平時的聲音有點不太一樣,但是冉雙露沒有在意。
“呃,松江雞米粥麼,那是什麼東西——”因爲記憶力冉雙露是沒有在祁家吃到這個東西。
“額——”祁風熙淡淡的語氣敷衍“是一種用雞絲做的粥,小的時候咱們不是一起常吃這個麼,就在祁家的花園裡,你忘了麼——”
“…”電話這頭一下子提了聲音“沒忘,我記得。我當然記得。當時是和老公一塊呢,是在祁家的花園。”
笑着說了幾句,冉雙露急忙將電話掛上。
而這頭,電話不是掛掉的,而是在僵硬的手裡自己掉下去的。
剛纔的話是他胡謅的,他只是想試試,小時候的小貝兒和熙哥哥從來沒有什麼松江雞米粥!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視線四周輾轉,眼眸卻滿滿的都是恍惚
一同掉下去的,還有祁風熙那陡然失落,空洞,甚至衝刺着憤怒的心,一下子什麼東西彷彿就砸在上面,沉,一直沉,然後是不堪重負的痛苦,然後所有的痛苦都在那個不斷沉下去的漩渦裡轉動,然後他內心一股濃濃的悲傷騰昇,他的臉又一次埋在手掌裡,然,這次,整個雙手都在不停的顫抖…。
小貝兒。小貝兒…。他身邊他一直深信不疑的女人,倒現在他才知道不是小貝兒,根本不是!
不是啊。不是…
爲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爲什麼要他到現在才知道真相。爲什麼…!
那個雪地裡天真的翹着兩隻羊角辮的丫頭,那個如雪般晶瑩的小臉半擡起頭輕輕微笑的喜歡穿着一身紅色棉襖的丫頭,她明明身上穿的衣服那麼廉價,但是卻依然永遠給人清明乾淨的小丫頭。
他永遠都記得,在林山祁家的滑雪場,在雪地裡,她笑,兩個小小的羊角辮,天真的仰頭問他。
“熙哥哥以後真的會娶小貝兒麼——”
“當然,小貝兒是我唯一的新娘——”
唯一的新娘,那一直穿梭在他腦海,一直縈繞在他心間,陪着他這麼多年的小小身影,讓他回國,他找人打聽,然後知道她在冉家,他花了滿滿的心思,以爲已經擁有了十足的幸福,可是,現在,事實卻告訴他,他的女人已經變成了別人的老婆,而,一直真正陪在他身邊的女人,卻根本不是記憶力盈滿溫暖的愛意的小女孩。
當手掌離開臉,那指縫中,溼溼的,心裡,除了疼痛,還有就是可惜。
難怪,她會跟他吃一樣的糖,會跟他選一樣的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