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洛靖祺內心也並不平靜。
就像面前的海,表面上看着風平浪靜,實際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發。
“跟我說說話吧……”寧心拿臉在他背上蹭了蹭,手卻摟的越發緊了,“是因爲我媽嗎?”
如果是,那真是太可笑了,因爲領證的事洛老爺子還住了一次醫院,洛老爺子一直不待見她,甚至放言只要他活着一天,她休想進洛家的門,洛靖祺不斷地安撫她,讓她忍耐,說給洛老爺子幾年時間。
洛錦年的死的確讓人惋惜,可活着的人有時候遭受的一切並不比死好受,她知道母親強烈反對兩人在一起,可他爲什麼不像對洛老爺子那樣,也給母親一點時間呢?
況且剛纔在喬家他還當着大家的面信誓旦旦說絕不會放棄她的。
“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寧心從他肩膀下鑽了過去,強行跪坐在他腿上,“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她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猶帶着幾粒細小的淚珠,簡直比天上的星辰還要閃耀、靈動,此刻正充滿希冀地看着洛靖祺,讓他的心爲之一顫。
這裡曾是他認定自己感情的地方,就像獨自在沙漠中旅行的人突然遇到夥伴一樣,那時是欣喜的,感覺灰白的生命精彩了起來,可到頭來才發現這段感情有多麼骯髒和不可原諒,他們兩人再也無法得到救贖。
洛靖祺的心狠狠揪着,腦中閃過的是和她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
“別多想,只是你媽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讓我想起這麼多年沒爸沒媽的生活,還有爺爺始終鬱鬱寡歡的樣子,心裡有點難受,我把火氣撒在你身上,是我不對。”他笑道,目光重新溫柔繾綣起來,就好像先前的爭吵根本不存在。
喬欣說的對,寧心不是他,她根本就沒經歷過人生的絕望,唯一的一次挫折也只是牧嘉琛背叛她而已,她被父母保護得太好了,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會崩潰的。
既然兩人註定沒有結果,那所有的痛苦讓他一個人來承擔好了。“公平點,我媽爲此幾十年都孤單一人,你媽至少還找了你爸呢,你總該讓我發泄發泄吧?”
是這樣嗎?寧心無暇去反駁他媽的悲慘並不是自己母親的錯,只是對他突然一改剛纔決絕的態度有些懷疑,只是想要辨別他眼中的真僞時,他已斂下了眸子,再不讓人瞧見一絲光華。
“不早了,外面冷,我們回去吧。”洛靖祺道。
這樣寧心也不好再繼續賴在他腿上,先爬了起來,伸出手想要拉他時,他已快速地一躍而起,面對寧心訕訕的目光,他只淡淡一笑,道:“讓你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海風夾雜着海水鹹鹹的味道吹過來,已有了深秋濃重的蕭瑟之感,吹的人渾身發涼,而吹亂的發也沒有人再幫她掖到耳後。
寧心看着洛靖祺率先向屋子走去的背影,悲涼一笑,不過她不是輕言放棄的人,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她跑了幾步追了上去,緊
緊地抱住他的臂。
洛靖祺扭頭對她笑了笑,那俊帥的臉在月光下看着和往日一般無異,只是插在褲兜裡的手始終沒有拿出來。
喬欣回來說的話對喬家人特別是喬老爺子來說,自然是滔天巨浪,喬老爺子唯恐出一點點差漏被人看了笑話,這件事捂得嚴嚴實實的,就連喬老夫人摔裂了盆骨躺在牀上呻吟他也沒精力應付。
外人不知道,但有心人還是能猜出端倪。
顧家書房的燈幾乎亮了一夜,洛錦蘭不住地冷笑,她也一夜沒睡,不過日夜顛倒對一個瘋子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顧睿想趁天還沒亮離開家,看到客廳裡穿着白色睡衣、坐得一絲不苟的母親,冷不丁被嚇了一跳,他拍了拍胸口,抱怨道:“媽,你不睡覺,坐這裡做什麼?”
洛錦蘭扭開身邊的落地燈,屋子乍然亮起來,顧睿心裡一緊,身上好不容易結了痂的傷口隱隱作痛起來,他撲過去就要去把燈關掉,一邊還慌亂地去看書房。“媽!好好的開什麼燈?刺眼!”
洛錦蘭不讓,母子倆扭成一團。最後顧睿如願把落地燈關了,洛錦蘭卻起身把吊燈開了起來,屋子裡頓時大亮。
“媽,你行!”顧睿泄氣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也不去管什麼燈不燈了。
洛錦蘭這纔看到沙發旁邊放着的行李箱,她眉毛一挑,問道:“你要去哪裡?”
顧睿看着她在自己身邊落座,冷笑道:“他這兩天心情不好,我留在家裡打他的眼做什麼?當然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了。”這個“他”,母子倆自然清楚是誰。
“媽,不是我說你,你跟他槓做什麼?”顧睿心想看在昨晚從母親那裡騙了大把的錢的份上,走之前儘儘孝道得了,“我勸你也出去躲躲吧,不行的話去洛家,他不敢在外公面前胡來的。”
洛錦蘭聽他提到洛老爺子,眉毛狠狠地皺了皺,她那個父親從前眼裡只有兒子,後來只有孫子,她這個女兒在他心目中連在孤兒院撿的柯敏兒都不如,她就是死,也不會求到他面前的。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找的都是藉口,什麼躲躲,分明想去姓楊的小賤人那裡廝混。”洛錦蘭板了臉道,“你爸找的女人,能有什麼好東西?你趁早給我和她撇清關係。”
“你說雪莉兒啊?”顧睿乾笑兩聲,“人家好好的女孩子怎麼到你嘴裡就成小賤人了?媽你跟我說實話,你其實是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年輕美貌吧?”
洛錦蘭聽他滿口胡話,忍不住拿手去打他,顧睿不由嚷嚷道:“說你還不承認,打殘了誰給你養老?”
許是下面的動靜太大,書房的門突然開了。
顧睿雖然和母親亂扯着,但耳朵卻一直關注着樓上,聽到開門聲,他跳起來拎起行李箱就往外躥,動作比猴子還迅速。“媽,聽我的也別收拾東西了,趕緊跑吧!”
顧明朗陰沉着臉走到樓下,只見大門敞開着,客廳裡獨坐着妻子,沒
看到兒子的身影,他問洛錦蘭:“那臭小子呢?”他讓顧睿離開楊雪莉,可那臭小子被他打了一頓還是死心不改。
洛錦蘭沒有問答他,他頓時怒得一腳踹倒了落地燈,乒鈴乓啷的,玻璃渣碎了一地。
洛錦蘭跳起來就指着他鼻子罵:“怎麼,你關心的那個賤種栽了跟頭,你心疼了?心疼你去添人家的腳啊,到我們母子面前耍什麼威風?”
顧明朗聽到“賤種”兩個字,眉頭不由跳了跳,可惜洛錦蘭沒注意,接着憤憤地罵道:“有什麼樣的賤媽,才生出他那樣的賤種,連自己的妹妹都能上,你快去開導他啊!”
顧明朗這下忍無可忍,衝上去便打了妻子一個巴掌,是用了狠勁的,瞬間把洛錦蘭打倒在地,半天沒爬得起來,嘴裡還嚷嚷道:“你這個瘋婆子!”
左臉火辣辣地疼,甚至耳朵也“嗡嗡”地叫,洛錦蘭又哭又笑:“這麼多年你就把瘋子這個名號強行掛在我頭上的,我出門別人看到我都躲得遠遠的,他們真的都把我當成是神經病,對你還很同情,娶了個神經病做老婆,委屈你了!殊不知這一切都是你爲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你這個變態,殺人犯……啊……”
洛錦蘭越罵越兇,換來的卻是顧明朗更加兇狠的拳打腳踢。
顧睿在外偷偷地注視着這一切,握住門框的手青筋畢露,用了好大的勁兒才壓下闖進去的衝動。從小到大都這樣,只要父親有一點點不如意,就會對他和母親動手,他也想過反抗,甚至學了跆拳道,可是沒用,父親當過兵,自己那點身手根本比不過,而且母親也不許他泄露出去,說家醜不可外揚。
想了想,他拿出手機偷偷地拍了張照,然後沒命似的朝前跑去。
寧心拱在洛靖祺懷裡,好不容易纔睡着的,洛靖祺卻是一夜沒睡,天還沒亮他便坐了起來,靠在牀頭,藉着外面的月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寧心靜謐的睡顏。
老天爺爲何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呢?
一滴淚不由自主掉落在大紅色的枕套上,被套什麼的都是大紅色的,還是他和寧心領證前夕託陳媽買的,雖然婚禮還沒有辦,但他希望寧心感覺到自己對她的重視。
他嘆了口氣,剛想起來去海灘上透透氣,不想驚醒了寧心。
“再睡一會兒,你沒睡幾小時呢。”
心裡有事,即使睡着了也不安穩。她坐了起來,淡淡地笑道:“睡不着,要不我給你煮粥吧?我記得廚房裡有些米。”
這海景房他們不常來,但陳媽會定時讓人來打掃,也會補一些生活必需品。
洛靖祺心裡一頓,嘴上卻道:“早飯不吃了,我們先去醫院一趟。”
“去醫院做什麼?”寧心擡眸看他,臉上寫滿了疑惑。
洛靖祺避開那道目光,裝作不自在地說道:“你媽和我爺爺一直反對我們兩個,我想若我們生個孩子,他們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許能放下以前的恩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