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開腳步,他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冰涼的寒風,從玻璃門外襲進來,在兩人漸漸拉開的距離拂過。
空氣中,還殘留着一抹兩人癡纏的氣息。
凝纓握緊了空蕩蕩的手心,太過用力的手背,微微泛起了一抹青白之色,如同她的臉色那般。
看着他漸漸遠離的身影,她忽然生出了一抹強烈的不安。
她的心裡,彷彿被什麼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那一瞬間,她不顧一切的,朝着他高大的背影衝了過去。
只見到風中略過一道白色的身影,“嘭”的一聲悶響,身體互相撞擊的聲音,伴隨着一句悲慟的呼喊,在房間裡化開。
“緋墨爵!”
前方的男人猛地停住,身體就像是被一股力量衝擊了一般,不可思議的僵住了整個身子。
身後,貼着一具顫抖不斷的身體。
嬌弱的如同快要凋殘的花兒一般,需要強烈的溫暖和滋潤。
緋墨爵滿心的震驚,腳步就像是定在原地一樣,捏着御守的手,竟然也因爲身後突然貼上來的身體,而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她的雙手,從身後緊緊地攬在他的腰際,用力的抱着,不肯放手。
似乎一放手,他就會消失掉那般,讓她強烈的感到害怕和不安。
凝纓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產生過這種複雜害怕的心情,她的心,痛的難以言語,難以再承受他的冷言冷語。
本來以爲她早已經習慣他的忽冷忽熱,習慣他爲了顏輕素而貶低自己,可是她卻忽略了,這樣的習慣纔是最可怕的,會讓他慢慢的成爲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緋墨爵……”凝纓的臉頰貼在他微涼僵硬的背後,如桃花瓣美麗的脣瓣微微顫抖着,憋着喉嚨裡的一口氣,低低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這個時候,她想要挽回什麼?
“緋墨爵,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會乖乖的聽話,只求你……不要拋下我……”
她的語氣,那麼的卑微,第一次對着他,卑微到了塵埃裡。
是誰先挑起的錯,已經不重要了。
御守是誰的,已經不重要了。
而她的身份是什麼,也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不想要再一次被拋棄,她不希望她肚子裡的孩子……和她一樣,成爲一個沒有父親可以叫的孤單的孩子……
爲了孩子,就算是做他背後見不得光的情人,她也願意……她願意。
“不要拋下我……”
沙啞的哽咽聲,傳進緋墨爵的耳中,彷彿帶動讓了他胸腔劇烈的心跳,復活了起來。
凝纓……凝纓……
每個夜裡,他獨自呢喃她的名字,遠遠的看着她,看了那麼久,那麼久。
可是……
他毅然的拉開她抱在他腰間的雙手,狠狠地拉開一步的距離,背對着她,聲音冷漠而沉穩,傳進了她的耳中。
“好好照顧自己。”
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多餘的一個眼神,說完這一句之後,他便大步的邁開,甚至是有些從倉促的離開了房間。
凝纓看着他消失不見的身影,冰涼空茫的水眸,緩緩地滴落一顆晶瑩如鑽的淚水,明明是滾燙如火,但是滑落在臉頰的時候,卻是變成了一串冰冷的冰珠,重重的墜落在了地板上。
她蹲下身子,將臉頰埋在雙膝裡,再也忍不住內心巨大的悲慟,沙啞着聲音哭了出來。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她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自從那一天過後,凝纓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已經無法在挑起她的興趣,
一天之中,她一直都是呆呆的望着某一個點,除了睡覺和吃飯,就是發呆。
這樣的她,讓妮可十分的擔心,而負責照看她的zero也是毫無辦法,臉色一天比一天沉,無論是拿什麼來刺激她,她都沒有一點的反應。
就連她肚子裡的孩子,她都彷彿已經當作不存在,一副任他自生自滅的狀態,如同機器人一樣過着每一天。
終於一週之後,zero完全看不過去了,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吩咐妮可照顧好凝纓,拿了車鑰匙就急匆匆的出門了。
位於西西里島的黑天鵝城堡,一片燈火通明,宛若白天。
頂樓,這一層的房間,除了供緋墨爵休息的大牀、還有浴室、衣物間等配套,而在另一邊,便是緋墨爵用於晚上辦公的區域。
一張弧型辦公桌,一套黑色沙發組,左側牆面有個酒櫃,還有一個擺滿各類經濟、金融、政治專業書籍的龐大書櫃,及一扇大型的落地窗。
明亮的房間裡,幽離的燈光在周圍幻化而開,明亮的光線斜斜的照映在書桌前低頭看着文件的身影上,爲他那深邃俊美的臉,鍍上了一層輕柔淺色的金色光暈。
聽聞有腳步聲靠近自己,他也沒有擡頭,依舊自顧自的工作,完全沒有理會來人。
Zero也毫不客氣,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他辦公桌前的沙發上,兩手悠閒的攤開,翹起了二郎腿,冰冷的銀色面具下,那露出來的眼眸似是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卻看不出有什麼情緒起伏。
對方沒有開口,他也不急着說事情,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裡,等待着男人擡起頭來開口。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直到zero第七次擡眼去看掛鐘的時候,辦公桌那邊,才忽然傳來了一陣幽凝沉穩的聲音。
“有什麼事情嗎?”
緋墨爵翻開檔案文件,逐件審視、批閱,沒有擡頭,只是淡淡的開口問他。
Zero的話,讓他的腦海中頓時閃入一張絕美蒼白的容顏,教他手中的鋼筆頓停。
迅速的擡頭看了沙發裡的男人一眼,緋墨爵深邃如海的雙眸翻滾着淡淡的思緒,那薄涼的脣微微抿着,好一會兒之後,便又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批閱方纔未批完的文件。
看過一份又一份的文件與報表,簽下一個又一個龍飛鳳舞的名字,緋墨爵全神貫注的工作着,聲音淡漠的答道,“如果你是爲了這件事而來,那就回去吧。”
“我真是不明白,爲什麼你要做的那麼狠心,就連去看她一眼都不願意。”zero看着他,幽幽的問道,“難道你忘了當時你讓我將她帶回去,只是爲了讓她遠離這裡,不再受到傷害而已,可是你現在做的一切,擺明就是在傷害她。”
緋墨爵低着頭,什麼都沒有說,手上的工作不停,然而鋼筆在紙上畫過最後一筆的時候,卻是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墨色的字跡暈染而開,緋墨爵看着紙上似是一朵墨梅般盛開的白紙,宛如深海一般看不到盡頭的雙眸,暗暗的涌起了一絲壓抑之色。
同一時間,三樓的客房裡,一個白色的嬌小女人半躺在牀上,正看着手中的一本書籍。
烏黑的頭髮隨意的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她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臉上洋溢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神情安然,卻又隱隱的透出一份清傲。
一個傭人朝她走了過來,彎腰低聲的說道,“輕素小姐,zero少主回來了,正在頂樓和大少談話。”
“哦?”顏輕素聞聲從書本里擡起頭來,猶豫了一會,便合上了手中的書,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我去看看。”她輕聲吩咐,傭人立即扶着她起來,替她穿好了鞋子,坐在了輪椅上推她離開房間。
頂樓房間裡,
緋墨爵還坐在書桌前,絲毫沒有迴應過zero的話。
聽他說了那麼多,緋墨爵只是握了握拳頭,然後擡頭對他說了一句,“你回去吧,我還要忙。”
Zero聽到他那麼不負責話,心裡冷笑了幾聲,眼色幽深如夜,濃郁的化不開。
他從沙發裡站起來,轉身要離去的時候,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回頭對紋絲未動的男人開口說道,“如果這是你的選擇,那你以後……就不要後悔。”
緋墨爵微微一怔,擡頭朝他看了過去,薄涼的脣瓣微動,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那轉角處卻突然出現了一個淺白色的身影,讓他把欲要出口的話,有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輕素,你怎麼上來了?”他急忙站起身,卻沒有走過去,好看的濃眉微微蹙起,似是十分的愕然。
“怎麼了?我打擾到你們了嗎?”顏輕素輕聲回答,揚起脣角,滑動輪椅朝他們走了過來。
Zero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顏輕素漾着笑意的眼神在兩人的身上掃了一遍,然後定在了zero的身上,緩聲問道,“zero,怎麼一句話都不說,難道見到我已經沒有話要說了嗎?”
“嗬……”zero笑了笑,語氣淡然,聽不出心情是否如何,“已經說太多了,所以不想再說了,反正我要說的話也說了,剩下的也就沒我的事情了,我就先走了。”
顏輕素聽到他這麼一說,臉色立即變了變,那清澈的眼神不由地轉向書桌前的緋墨爵,似乎是在思考着zero到底是跟他說了什麼話。
緋墨爵微眯了深邃眼眸,看着zero朝自己揮了揮手就轉身離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心情似乎變重了不少,腦海裡不斷地浮現那張絕美蒼白的小臉,就連周圍的空氣都開始變的低沉壓抑了起來。
“爵……你怎麼了?”
身邊忽然傳來顏輕素關心的問候,緋墨爵這纔回過神來,看了她美麗的小臉一眼,他揉了揉眉心,淡聲答道,“沒事,只是有點累了。”
“那就不要再看了,早些休息吧。”顏輕素皺眉看着滿桌子的文件,心裡也是很不滿他爲了這些工作而將自己冷落在一旁。
緋墨爵淡淡的嗯了一聲,坐在了大班椅上,他像是想到什麼,忽然又從左邊的一個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紅色御守。
顏輕素看到那抹紅,眼神微微一變,疑惑的看着他。
“做這個東西,你花了不少心思吧?”緋墨爵輕輕地撫摸着紅色的御守,上面還繡着他的名字,雖然已經皺巴巴了,卻依舊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意和溫度。
讓他的心底,漸漸地化開一抹喜悅的情潮。
“不會啊,我是讓會針線活的傭人教的。”顏輕素聽到他突然問自己,心裡不禁有些慌亂,但還是處事不驚的完美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緋墨爵微微掀起眼眸,視線從手中的御守移開,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太過的詭異,詭異的讓顏輕素感到不安。
“怎麼了?”她僵笑着,問道。
緋墨爵呼吸微沉,那如同海底般迷人的幽藍眼眸,沒有一絲的情感起伏,薄脣輕扯了一下,他的聲音淡漠的不帶半點溫度,“沒什麼,你辛苦了,以後……不用再爲我做這些東西了,我不想你太過勞累。”
“哦……”顏輕素心虛的垂下眼眸,輕咬着下脣不安的心想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情,所以纔會問她這些已經過去的事。
想到zero剛纔說的話,該不會是zero跟他說御守是凝纓做的,是她從凝纓的手裡搶來的……
顏輕素心裡一片惱怒,放在膝上的雙手暗暗的捏緊了衣服,對凝纓的憎恨,變的更加的強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