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蕭曦曦發生了什麼。”掛了電話,司徒雷焰心中的疑慮更多了一些,錮凝的眉線難以察覺地微動了一下。
明明剛剛就已然決意和她不再有什麼瓜葛,眼下,祁志明卻成了一個“牽線人”,但顯然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從座椅上沉悶地挺立起來,心中戛然升騰起一種不安。
祁志明得意的語氣,絕對是一種不祥的預兆。果然,沒有幾分鐘,手下的電話打來,他冷峻嚴肅地觸碰了接聽鍵:“查到什麼?”
電話另一頭的消息,着實讓他清楚卻恨然起來:“報告總裁,蕭小姐的父母兩小時前發生車禍身亡...”原來如此,祁志明指的是這個,司徒雷焰胸腔中不由地壓抑憋悶起來。該死的祁老頭子,報復自己卻無所不用其極。
轉而,他心底最深處泛着形容不出來的複雜感。
本以爲就此終止了和蕭曦曦的關係,甚至也想停止對她的無論恨意和留戀,然而現在,卻獲知她因爲自己的牽連,失去了雙親。對這樣有着複雜情感的她,司徒雷焰說不清內疚感又徒增了多少。
放下電話,黝暗的身影在偌大的總裁室裡紋絲不動,沉思了許久。
夜色已經悄悄降臨,司徒雷焰沉靜地擎起手機,低語了幾句。豁然起身,沉穩地向門口走去。
銀色的跑車如暗夜中的閃電,霎然停在了中心醫院門口。司徒雷焰孑然一身地走向門口,猶如融入夜色的黑豹一般。
躺在白茫茫的一片中,蕭曦曦微微睜開了眼睛。之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夢?如果是夢的話,爲什麼如此真實?!她猛然驚醒,從牀上猝然起身,一眼便看到嚴睿正雙手握拳撐着額頭,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地守候着她。一如她剛到醫院看到父母時的樣子。
原來,真的不是做夢。
她翻下牀不管不顧地向門口衝去,聽到了動靜的嚴睿疾步向前攬住她的肩膀,極力壓制着她想要衝到外面的力氣。蕭曦曦用力地想要掙脫。
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她拗不過嚴睿的力氣,只能被他死死地抱着,嘴裡喃喃道:“不是真的,睿哥哥,我求你,讓我再看爸爸媽媽一眼,我真的不相信...”怎麼可能呢,早上他們還好好的,不是真的,不是!
看着蕭曦曦心碎的樣子,嬌小的身形更帶上了一重孤苦的味道,嚴睿感覺任何語言在此都那麼乏力,所謂的節哀順便,根本就無濟於事。蕭曦曦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最後便只剩下了蜷縮在他的臂膀裡潺潺流淚。
“曦曦,身體要緊,保護孩子。”嚴睿抱着她,輕聲道,語言裡極具安慰。
蕭曦曦像驀然驚醒一般,睫毛上依舊帶着未流下的淚珠,轉眼盯着嚴睿的眼睛,他也知道了麼。嚴睿半響纔回答:“醫生叮囑你多休息,不要受刺激。曦曦,如果我知道你懷孕的話,都不會告訴你...”
蕭曦曦混亂地搖搖頭:“不,睿哥哥,我欺騙了爸爸媽媽,他們還不知道,我竟然未婚先孕了,我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睿哥哥,孩子的外公外婆,都沒有見到他就...”對不起他們的,是自己纔對。她耳畔響着嚴睿也在自責地說怪他,她卻根本不往心裡去。
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只剩下難過的感受。蕭曦曦感覺自己近乎喘不過氣來,心裡彷彿在吶喊一般。不要,丟下她一個人,就這麼離去啊。
忽然門口出現了那個冷峻嚴肅的身影,如帶着夜裡獨有的吞噬性的暗涼,不帶一絲表情的精緻面龐,司徒雷焰無聲地站在了門口。他沒有想過和她能夠這麼快再次見面,更沒有想到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蕭曦曦已然像一個無聲的淚人,嚴睿極力地緊抱着她,妄圖能給她一點點安慰,而她在他懷抱裡依舊無聲地哽咽着。
司徒雷焰的眉間緊蹙起來,原本冷血無情的臉,卻滑過一絲動容。恨她,卻還是見不得她難過,更見不得她難過成這個樣子。他微嘆了口氣,黯黑的眸子一眨不眨,輕聲叫:“蕭曦曦。”
透過眼淚模糊的視線,蕭曦曦慢慢轉頭,看到了司徒雷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難道,這也是做夢麼,如果是的話,讓這個夢快點醒,好不好。她盯了他半分鐘,才意識到,原來這也是真的。
她竭力控制着淚水,嚥了咽,努力撐住自己的精神開口:“你,來幹什麼?”不想見到他,這個時刻,他來了,也只會增添她渾身的寒冷。
司徒雷焰悄然回答:“來看你。”
蕭曦曦的眼淚又蒙了上來,她靜靜地說:“好,現在...你看到了,,放心了嗎?我過得不好,不快樂,你開心了嗎?”
司徒雷焰沒有想到她會開口說出這麼幾句話來,心中莫名開始失落,甚至有些疼痛。他真的暴戾殘絕到讓她這麼想麼,即使錯先在她,他最後也只是讓她離開。如果換了別的女人,他還不知道要做出多麼冷酷的懲罰。
沒有想到,她的話,也能夠如同利刃一般劃到自己的心口。眼裡蕭曦曦的眼淚又禁不住往下流,他暗暗嘆了一口氣,娓娓叮囑:“你這樣對孩子不好。”因爲自己而傷害了她的父母,這句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是給自己開脫,而是這樣反而像在傷口上灑一把鹽一般。她到底會多痛?他不敢想象。
孩子,他還知道她有孩子麼...蕭曦曦沒有說話,心裡卻是惘然。現在的她是極需要安慰的,像深冬遇到了凜冽的寒流一般,期許着哪怕一絲溫暖,想念家的感覺。只是,家已不再。而身邊的人,又無從彌補那一份空缺。
司徒雷焰出現了,他不再提之前存在她心裡解不開的那個結,只是,絕情恨然了這麼多天的他,也給不了她需要的那種極大的安慰。有些東西,終究是無可替代。
“司徒雷焰,這裡我來處理。你不要再來添麻煩。”嚴睿冷不丁地開口,不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此刻蕭曦曦對他的反應顯然並不好。決不允許,嚴睿絕不允許再有什麼外界給她任何傷害和刺激。
“你在這裡又有什麼發言權?”司徒雷焰冷情薄涼的聲音。
“我是她孩子的父親。”嚴睿直截了當地開口,“她出什麼事情,我的孩子會受到影響。”一句話卻讓蕭曦曦和司徒雷焰都瞬間將眼神凝固到他的臉上。
什麼?他,,而不是仲易軒,,纔是孩子的父親麼?司徒雷焰臉上掩飾不住的疑慮,毫無預料地暗暗吃驚。而蕭曦曦也沒有想到他會站出來說這麼一句話,明明之前仲易軒已經讓司徒雷焰根深蒂固地認定那個孩子的來歷,此刻嚴睿卻讓事情烏龍起來。
或許,他是以爲那一晚他們真的發生了什麼嗎?蕭曦曦不等他們再說話,含着眼淚微弱地緩緩說:“夠了,夠了。我累了,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現在,我只想父母安息。”
兩個男人這才戛然而止一點即燃的火花。
蕭曦曦一直守在父母的身邊,稍微有睏意了,她就掐一掐自己,強制自己醒着。這...恐怕是她最後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了吧。蕭曦曦的眼睛因爲流淚略微紅腫,她卻極力控制着那種滿腔滿腹的悲傷。
只有當了媽媽,才忽然明白了當初看電影裡,劉若英挺着大肚子,得知愛人死去的時候,還大口大口地塞着食物的那種心情。心裡,絞痛。
天矇矇亮了,她逐漸靠着嚴睿的肩微微沉睡過去。眼角,依舊帶着淚痕。
司徒雷焰沒有離開半步,自己其實才是這場災禍的始作俑者。看着蕭曦曦憔悴疲憊的樣子,他欲言又止。
“送來醫院時,人已經不行了麼?”他緩緩開口,眼睛盯着牀上蕭曦曦父母的身影。
嚴睿肩膀動了動,讓蕭曦曦靠過來的姿勢更舒適一些,他回答:“當時,伯母還說了幾句話,我當時電話通知曦曦了,但她沒接到。,,這些,你就不要再和她說了,我怕她知道了會更難過。”
司徒雷焰卻油然沉重起來。
原來,是自己不讓蕭曦曦去接的那幾個嚴睿的電話,竟讓她錯過了本來能聽到蕭媽媽的最後一點兒聲音。該死,自己真他媽的該死!
他恨不得捶自己一下,但,現在無從去追究和悔恨了。能做的,能彌補的,或許也只是讓蕭曦曦和她的孩子萬無一失。司徒雷焰看着蕭曦曦沉睡過去的愁容,心裡黯然起來。
彷彿是自己曾經深深寵溺的寵物一般,因爲咬疼了自己,他便把她丟了出去,而她浪跡街頭的時候,卻被認爲是自己的所屬物,而遭受了傷害。這樣的心情,司徒雷焰說不清楚,也說不出。
他很想,很想把之前的一切都忘記,就像從來都不曾發生一樣。
如果可以,她還是她,而他還是他。但縱使他是司徒雷焰,也不能掌控全世界,也改變不了她父母的去世的現實。
那麼,他能做的也只是...想到這裡,司徒雷焰緊緊地握住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