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天空開始變得灰暗,夜幕將要降臨,而這空曠偌大城市的某一處,卻在緊張地籌備着明日那場與世同悲的婚禮。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怎麼樣,證據都收齊了嗎?”
某個昏暗的房間中,站着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是的,屬下派人安插在他們公司和家中,終於把所有證據找到手了。”
“很好。這件事先不要張揚,明天,我送他們一份大禮。退下吧。”
“是,屬下告退。”
……
翌日,天空明朗,萬里無雲。看來真是個好日子。
池踏雪挽着何梓遇的手臂緩緩走來,遠處,小麗一家和蔣雲已經到了。屠殺穿着一身帥氣的西裝,等得有些焦急。
“婚禮還有多久纔開始?”
“還有一會兒,怎麼,你等不及了?”小麗揶揄地嗤笑踏雪,“人家新郎等了一天,你倒好,纔來就問什麼時候開始。”
池踏雪也笑:“我這不是爲他倆着急嘛!對了,你姐姐呢?”
小麗指了指後臺:“還在化妝呢!”
池踏雪點了點頭,她其實還想問他們父親是不是也沒來,不過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
那樣的父親,或許對她們而言,比陌生人還不如。
有時候踏雪也很感嘆,她姐妹倆身世明明也那麼悲苦,卻一直活得很開心,每天除了笑,就是傻兮兮的笑,也不知道,上天這麼捉弄她們,於心何忍?
輕輕嘆了口氣,何梓遇低頭跟她說了一聲什麼,離開了。
小麗這才拉着踏雪和蔣雲,先找個地方坐一下。
這場婚禮是在外面的草地上舉行,擡頭就可以看見藍天。碧綠的草長得鬱鬱蔥蔥,與白色的紗帳渾然形成一幅美妙的婚禮畫面。
現在還早,置備婚禮的工作人員還在忙來忙去。不過該來的賓客也來了不少,卻都是些小君小麗兩姐妹一起在一起玩的同學朋友,沒有家人。
而屠殺家更少,只有他的老母親,坐在婚禮的一角高興地看着一切。
小麗拉着她和蔣雲坐到她身邊,老人眼睛似乎不太明朗,她們都坐在她身邊了,她老人家似乎沒有看到人一般,對着空地上笑。
小麗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阿姨,我是小君的妹妹。”
老人耳朵不好,感覺到有人拉住了自己,就一個勁兒地回拉住她:“小君?啊,兒媳,你們結婚了沒有?我老人家看不到啊,只能坐在這兒了。”
小麗回頭看着踏雪和蔣雲,有些無奈。
又聽見老人絮絮叨叨地說着:“君兒啊,我家就只有虎兒了,你要好好待他,他這一輩子也不容易,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他以前也怕黑,你以後要多照顧照顧他啊!”
老人拉着小麗的手,滿是皺紋的眼裡冒出幾顆淚來。她的口齒不太清楚,要費力去聽才能明白。
小麗卻一下子紅了眼,鼻尖也紅紅的:“嗯,好,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老人這才笑了,笑得很憨厚。她在家鄉種了一輩子的地,也不盼望兒子能多有出息,只希望他能夠找個溫暖貼心的媳婦兒好好照顧他,她也就能放心了。
踏雪和蔣雲看在眼裡,十分的不忍。
婚禮很快就要開始。
何梓遇回到池踏雪身邊,與她一起望着這場浩大而喜慶的婚禮。
“只可惜
時間太急了,賓客很少。”
池踏雪點頭:“不過,能有這些最親的人在身邊,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她擡起頭,問他:“你剛剛去哪兒了?這麼久纔回來。”
何梓遇不想瞞着她,況且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說給她聽也讓她高興一下。
“昨晚,何辰風找人掀了我巴黎的產業,還做了很多僞證,想一舉致我於死地。”
池踏雪震驚地望向他:“那……你沒事吧?”
她這麼緊張,一定很擔心吧!
何梓遇低頭,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吻了她的臉頰一下:“當然沒事,他們恐怕死也想不到,他們派來查我的人,是我三年前插進去的臥底。現在他們的所有罪證都被我拿到,這次想翻身都不可能了。”
何梓遇眼中迸發出一抹陰鷙,有本事下毒害他的女人,就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更何況,三年前,也就是我帶你去巴黎的那次,你還記得嗎?我那次並不是去發展那邊的產業,而是將它掏盡,轉移到莓國。”
池踏雪再次被震驚了:“所以,巴黎只是個幌子?”
何梓遇在她鼻尖上輕刮一下:“聰明。不這麼做,老頭子根本不會相信。”
他的眸,突然間變得深邃,望着遠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
顯然,他永遠也不會原諒,一個父親對自己親兒子所做的一切:監視他,控制他,操作他,將他當作賺錢的機器,到最後拋棄他。
池踏雪輕輕抱住了他,她很想很想告訴他,別怕,我一直在呢!但她知道,她現在只需要一個擁抱,他就能明白一切。
他們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這麼默契。
池踏雪想問問是誰,但話到嘴裡,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誰了。
“他們會怎麼樣?”她可不希望他像***一樣私自懲罰他們,那樣只會給他招致罪孽。
“放心,他們全部落網了,自會有法律制裁,一條漏網之魚都沒有。”那些人,不過是些跳樑小醜,還不至於他親自動手。
“還有誰?”她擡頭望着他,他的敵人太多,她很害怕有一天猝不及防地再被人擺一道。
“何辰風母子,寧家,李家,和一些不起眼的小嘍羅。放心,以後再不會有人傷害到你了。”
池踏雪這才放心。
——
婚禮進行時,小君穿着一身蓬大飄逸的婚紗,潔白得宛若降落人間的天使,連天上的白雲都因她而失去了色彩。
她笑得很燦爛,挽着屠殺的手,捧着一束花,緩緩向前走去。
巨大的禮堂,主持站在正中央,等着他們到來。
“恭喜恭喜!”一路上,他們收穫很多人的祝福。
禮堂上,主持洪亮的嗓音響起:“受屠殺先生、賀小君小姐及雙方親人,鄭重之委託,在這裡,爲兩位新人主持證婚儀式。我代表在座的所有來賓,祝願你們在愛情上相敬如賓、互尊互愛、執子之手,白頭偕老。願你們恩恩愛愛,一路情深。
下面,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一下。屠殺先生,你是否願意娶賀小君小姐作爲你的妻子,無論貧窮或者富有,無論健康或者殘疾,愛她,忠誠於她,直至死亡?”
主持話語才落,屠殺的眼眶就剎然間紅了:“我願意。”
“那麼賀小君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屠殺先生作爲你的丈夫,無論貧窮或者富有,無論健康或
者殘疾,愛他,忠誠於他,直至死亡?”
小君沉默,喉間有些哽咽,眼眶也溼潤了:“我願意。”
“好,現在請屠殺先生把戒指戴在新娘手上。”
屠殺捧着戒指,握住小君的手有些顫抖得厲害。這一天,來得太快,卻也來得太遲。
“下面,請賀小君小姐把戒指戴在新郎手上。”
小君眼角有淚溢出,下一瞬,她的身體似失去了支柱,手中的戒指掉落,她也隨着戒指,在屠殺的面前倒了下去。
“小君!”
“姐姐!”
“小君!”
衆人爭相奔了上去,屠殺及時地抱住了倒在地上的她,赤紅的眼中第一次淚如雨下。
“小君,不要走,不要!”不要這麼快就離開我,我還要帶你去很多地方,還要將我的所有故事告訴你,還要和你生一堆孩子,不要走!
屠殺抱着她痛哭流涕,小麗捂着嘴,差點兒昏倒,被吳鑫博緊緊抱着,纔沒有倒下去。
“屠殺,”小君的手輕輕摸着他的臉,“虎兒,不要哭。對不起啊,我不能陪你了,這一生,我過得太短暫,不能陪着你,對不起,有要你孤獨了。”
嘴角,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染紅了她聖潔的婚紗。眼角的淚水劃過,她卻笑得像個孩子,看着他,突然很捨不得,捨不得離開他,捨不得他孤獨,捨不得他難過。
“屠殺,對不起……”
“不要,小君,不要走,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我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屠殺幾乎是低吼出來,所有人都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哭得很無助。
小君的眼珠轉向小麗,吳鑫博立即將她帶到她面前。
“姐姐……”小麗癱在吳鑫博懷裡,眼睛已經猩紅。
“小麗……”小君想要拉她的手,卻怎麼也拉不到。吳鑫博抓着小麗的手一伸,讓她們握在了一起。
“對不起妹妹,以後姐姐不能陪着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小麗拼命的搖頭:“不,姐姐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你走,我會害怕,我會難過的。姐姐,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們好不好?”
她臉上劃下的大顆大顆的淚,全都滴落在小君的臉上,連同她自己的,一起滑到滿是鮮血的嘴角。
她還欲說些什麼,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小麗害怕得大叫,想要把姐姐搖醒起來。
“麗,讓她去吧,讓她去吧。”吳鑫博抱住手一直亂打的小麗,緊緊地將她困住,安撫她的情緒。
小君的眼皮變得越來越重,最後似要支撐不住了。她看着屠殺,看着他滿是淚痕的臉,手無力地舉起那枚被她撿起來的戒指。
屠殺會意,伸出手去,任她給自己戴上。
然而,她的手指才碰到他的,就重重地落了下去。
“不要。”屠殺握住了她落下的手腕,流着淚,代替她給自己戴上戒指。
“下面我宣佈,屠殺先生和賀小君小君,正式成爲夫妻!”
主持的聲音在偌大的禮堂響起,卻沒有一個人鼓掌恭喜,剎那間,喜慶的禮堂靜得只剩下衆人的哽咽聲。
遠處,還坐在原位的屠殺老母親笑着,眼淚卻不停地往下落,最後落進嘴裡,苦得她捂住了嘴,蒼老的聲音嘶啞的喊了出來。
再見了,小君。此生一別,但願來世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