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放明,大雨過後的天氣帶來些清新的微涼。不久後,池踏雪的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少夫人,你怎麼樣了?”不幾時,池踏雪的眼珠子轉了轉,卻沉沉睜不開眼。曹媽看得驚喜萬分,伏低身子在她牀邊神色誠切焦灼又喜悅地盼望着她,聲音也不敢放得太大。
她今早已去看了少爺,他還在昏睡,醫生說沒有大礙了,若他再用力一分,刺深一寸,怕是再救不回來了。
曹媽聽得心裡膽戰不已,旁邊的衆人也是一陣唏噓。
張醫生扶着一把老腰,擦去額上細細的汗珠,“我從未見過,世間還有這樣癡情的男兒。”說罷,還想再說些什麼,欲言又止了幾番。終究住了嘴,凝視了一圈,轉身出去休息了。
曹媽對他是不甚感激的,親自將他迎了出去,臉上還掛了幾抹淚珠。老淚衆橫,這幾天她又老了幾分。
站在一旁的秦風深深嘆了口氣,想到少爺當時的情景,他臉上的狠決和無畏,竟讓他深深意識到,少爺是真的生出了一心赴死的決心。
果如張醫生所說,他還真是這世上難得一見的癡情男兒,只是當時傷心過度,一心求與少夫人共赴黃泉,更何況握住刀柄的手是那隻幾天前受過傷的那隻,所以一不小心刺偏了些許的方向,也慶幸他刺偏了,不然,還真的……
聽到他這一聲嘆息,蔣雲側過頭去看他。他當時也在手術室,裡面發生的事情他必定全部看在眼裡了。現在這麼一聲嘆息,也不知道是爲何梓遇的癡情觸動喟嘆,還是爲他的衝動犯傻不值。
……
蔣雲這幾天已經好了不少,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因曹媽常常帶補身體的湯食過來,當然也帶了她的一份,只是踏雪和何梓遇均未醒來,所以那些大補的湯食幾乎都被她一人獨吃了。
最近幾天,小君小麗帶着屠殺和吳鑫柏來看他們時,卻總遇見曹媽站在蔣雲牀前,眼眸溫和親切地望着她將一大
罐食物全部倒入胃裡,那樣子看上去十分悲觀壯烈,曹媽卻滿臉的欣慰。
待曹媽走後,小君小麗才坐到她旁邊的牀沿上,瞅着她越發圓潤了的面頰“嘖嘖”了好一陣。
蔣雲被他們看得臉紅,掀起被子捂住了頭,“你們兩個快走開,每天都來打趣我,又不是我想喝的,是曹媽非逼着我喝完。我看她一個老人家,每天做這些湯水過來也不容易,不想讓她失望,就……”
她說不下去了,其實也不能全推在曹媽身上,雖說曹媽看到她這麼能吃,心裡很是高興。但主要是,她做的這些食物實在太好吃了,蔣雲第一次拒絕了好久,第二次曹媽再送來時,她卻欣然接受了。再後來,每天她都期待着曹媽快點來。
然而她的身體一天天康復,她也知道自己不久後再吃不到曹媽做得飯菜,心裡竟十分的捨不得,於是近來也吃得多了些……
小君小麗則是滿臉笑意,小麗一嘴酸醋泛起,“怎麼我們姐妹兩個就沒這麼好的命,生病躺醫院的時候都沒人帶些補身體的食物給我們,每天吃些醫院配置的餐食,現在想想,還真是可憐又命苦。”
小君臉上仍是笑着,蔣雲卻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哎,賀小麗,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良心,當初你們住院時,我不是每天都有熬粥給你們送去的嗎?要知道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進過廚房,你們也太不知感恩了!”
她不說則已,一說小麗胃裡就開始翻涌起來,“你還好意思說,我那幾天吃了你熬得粥,生生拉了幾會肚子?我心口現在想起來,都是一陣疼過一陣的。”
小君得知,倒是“哦”一聲,看向了她倆,“竟然會有這樣的事。”
小麗朝她點頭,“嗯”了一聲,又說,“那時姐姐你還沒醒來,我還躺在病牀上,生生被她折騰得死去活來。連吳鑫柏和屠殺兩個手好腳好的人都拉得臉色青黃。不過那是他們貪吃,我沒什麼胃口,只嚐了幾口,卻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小君聽後哈哈幾聲大笑,“看來我是躲過了那場災難。”說完又是一陣狂笑。
蔣雲臉上卻掛不住了,臉上尷尬地乾笑了幾聲,連忙轉換話題。
“踏雪她這幾天好點了沒?我聽曹媽說她的眼珠子會轉了。”
小君小麗都點頭,小麗說道,“踏雪的情況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何梓遇也可下牀了,天天守在她的牀邊,還叫醫生將他與她並在一個病房裡,連我們都靠近不了半步。”
她嚥了咽口水,又說,“那天的情況還真是兇險,現在想來背後都有一層冷汗在冒。”說完,她還應景地打了個哆嗦。
蔣雲和小君都不再說話了,那天的情景他們也是親眼所見,大家都閉上嘴不再多言。
又過了半晌,蔣雲身體恢復得差不多,與小君小麗攜同屠殺吳鑫柏一起出院了。
……
自那天陸淮然打了何梓遇三拳之後,他便沒有再來醫院半步,聽說踏雪那晚差一點就真的與世相隔了,他心裡竟生出一絲悔意。
“不該離開她的,不該離開她的……”他的聲音低沉又綿長,一聲悲慼勝過一聲。
腳下,全是他這些天來喝的酒罐瓶子,滾落得四處都是,手裡,還舉着一瓶紅酒,一邊掉淚一邊大喝一口,喝完繼續自責傷心。
房間裡的窗簾全被他拉得死死的,連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咋看一下,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全是黑夜。
他喝得大醉,又髒又亂,衣衫半敞着,露出一片麥黃緊緻的膚色。
畫似水打開房間的門時,一束光照得他眼睛刺疼難受。他用手臂擋住了照在他身上的陽光,另一隻手再次舉起酒瓶,又灌了幾口酒,那酒水順着他的下頜一路流到他的衣衫胸膛間,立刻將白色的襯衣染得鮮紅。
畫似水聞着這一股濃烈的酒味就十分厭惡地堵住了鼻子,皺眉蹙緊,手掌在身前扇了幾扇,仍扇不去着滿屋子的酒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