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匆匆進了辦公室。今天一整天的工作都編排得很滿,有個選題會,還有一本出版的刊物需要評審。還有一大堆是否是否決定出版的書,等着她下判斷。而且那兩個會議,她得把事情先自己過一遍,一會兒主持的時候,纔不會有遺漏。
她纔剛在位置上坐定,也就纔來得及按了個開機鍵,鳥人就來找她了。
鳥人現在和她越混越熟,完全顯露了本性,一副不拘小節的樣子。隨意敲了敲門,鬧着玩兒似的就進來了。鳥人的那個鳥樣經常讓冉冉想起了杜子騰,有時候難免會想怎麼有着奇怪名字的人,都有那麼奇葩的性格?看來名字很關鍵,主掌了人生的大風向,取名真得謹慎行事才行,否則還真成了毀人不倦了......
只見鳥人進門後,也不需要冉冉招呼,大喇喇地坐在冉冉面前的椅子上,斜側着身子,拉長了腿,重量都壓在半邊承重肉墩上,像得了痔瘡似的,避開了敏感部位。他看看冉冉:“今天很忙?”
“廢話!”冉冉頭也不擡,忙着手上的工作,答了一句。對鳥人這類人,你越和他客氣他越把自己當回事,得瑟得不行,你冷冷的他反而還會自我批評批評,然後把自己的行爲收斂在正常人能接受的範圍。
雖然作爲上司,鳥人還是沒能用頭銜從冉冉這裡掙回點面子,他清清嗓門切入正題:“今天的工作交接給我,你現在就去總裁辦公室一趟。”
啥?冉冉這回肯擡頭看他,滿臉疑問。
“龔老大親自點名你去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鳥人趕緊坦白。他既然什麼都不知道,以後發生什麼事也不關他的事。這位市長夫人,他可惹不起。上次他受姐姐牽連,就被折騰得夠慘的了。
“哦。”冉冉終於肯和他說話。還只是一個音節。順帶把手上的資料交給他:“諾,今天選題會和評審會的資料,你去主持吧。有什麼問題你問小孫。”說罷利落地走出了辦公室。
鳥人看着手上厚厚的資料,欲哭無淚,他這帶班的日子何時是個頭了!本來以爲忍過林冉冉的產假,就沒他什麼事兒了,哪知道從這林冉冉生孩子到回來,好容易消停兩天,最高首領一個電話下來,一點也不給他面子,生生地把他弄回來幫她帶班!鳥人心裡哀嚎,好歹他現在也是傳媒公司的副總經理了,別這麼呼來喝去的好不好?工資給少點也行,面子多給點行不行?
悲憤之餘,他看着冉冉婀娜娉婷地走遠的背影,心裡暗暗感嘆,還是做女人好啊,看男人多累......
冉冉上了電梯,直達頂樓,博藝這公司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越高級別的領導,所呆的樓層越高。冉冉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當時內心還惡趣味地想,要是停電了的話,那些高級別的領導,會不會覺得自己當初一覽衆山小的壯士情懷被打了折扣?想着那些衣冠楚楚的精英爬上幾十層樓,那滿臉流油,氣喘如牛的樣子,冉冉想想都好笑。
不過她站在龔龍面前,聽到他說的話後,卻是笑不出來了。
他辦公室四周都被綠色植物環繞,甚至他椅子四周都是,那種崇尚綠意的追求比起鳥人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他就坐在椅子上,身旁的兩盆大葉巴蕉像兩個侍女給他撐的傘,一左一右,一邊一片葉。此時,他旋轉着椅子,手上的筆輕輕釦着手指,像個帝王幫地和她說話:“我聽說你擅長寫自傳?我的人生經歷挺豐富的,一直想把過去的事情寫下來,不知道你肯不肯幫我?”
這家公司都歸他管,他要是一時心血來潮,想把公司改成個遊樂場,他們這些下屬也只有陪他去玩旋轉木馬的份,哪裡還有拒絕的可能?
何況寫自傳也不是多難的事。冉冉推辭了幾句,最終還是點了頭。
如果說冉冉對龔龍一直心存疑竇的話,經過上次餐廳裡共進晚餐,看過他的種種表現後,冉冉終於認識到,彈得一手好鋼琴,講了一口流利的英語和粵語的龔龍,完全不可能是從孤兒院裡出來的聞鳴能扮演的角色。就算他真戴了*也不可能。而且兩人之間偶有相似之處事實上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她再度在內心強調,這人真的不是聞鳴,是自己總是沉浸在往事裡,神經過敏了。纔會有了曾經的錯誤認知。
有了這種想法後,她在龔龍面前表現自然大方多了。
此時,龔龍靠在椅子上,斜挑着眼角看她,眉宇間的神色,讓冉冉心裡一動,這廝的神情,真的太像聞鳴,讓她就算心裡認定了他不是,可還是沒法自制地會被撥動心絃。自然而然地把兩人聯繫在一起。她垂下了眼睛:“那龔總需要我這邊,做些什麼呢?”
龔龍的冰山臉,現在在她面前越來越活絡,似乎還有絲笑意:“不用做什麼,你每天跟着我,看我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有什麼你覺得需要了解的,問我就好。有覺得用得到的就先記下來。”
什麼?讓她天天跟着他!還擡着個筆記本在跟着他記!冉冉腦海中浮現出了鮮朝最高領導人臉色紅潤身體白胖地在臺上指點江山,而一旁面如菜色\肌體瘦弱地跟着一羣人,無比虔誠地記着筆記,而自己將和那些人一樣......
冉冉臉上浮現出了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
龔龍理解了她那無聲的抗議:“不瞭解我,你怎麼能寫出好的自傳?而且,我會不定時地抽空給你講我過去的經歷。你實在不想記,用錄音筆也可以,不過下來整理的話,你又得花時間。”
這理由很充分,冉冉知道好多大人物要寫自傳,作家是要跟很久的,就爲了龔龍口中那兩個字:“瞭解。”既然如此,只要是上班時間,她也就當坐班了,那有何不可?
不過她還是得確認一下:“只需要上班時間跟着你就好?”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麼,稍後卻是冒出這樣一句話,差點把冉冉噎死:“你想下班也跟着?”
冉冉回答迅速,不假思索:“不想!”
他不吭聲了。把冉冉晾在一旁。自顧自地看起文件來。
冉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是什麼人呀,想想他提出的跟着他的要求,冉冉忽然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可能看她坐立不安,那位龔冰山又發話了:“別覺得無聊,你可以觀察我呀,譬如說仔細看看,有沒有真的戴面具......”
冉冉眨巴着眼睛,臉紅一陣白一陣,近乎崩潰邊緣,是不是大人物都沒正常思維啊?怎麼說出話來那麼驚悚,而且那言外之意似乎有些取笑她那天喝醉酒胡鬧的意思?如果真是那樣,她也只好認了。
不過,既然她是受命觀察他,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免得到時候自傳裡不好描寫他的樣子!想到這裡,冉冉真的盯着他看起來。
龔龍的皮膚之好她已經領教過了,也懶得再一再複述。只見他濃濃的眉毛,讓冉冉不由自主地想起聞鳴也是濃眉,可顯然龔龍的眉形和聞鳴的明顯不一樣。他的是劍一般,而聞鳴的沒那麼剛烈。還有眼睛,聞鳴的是狹長的內雙,而龔龍卻是大大的雙眼皮,國字臉的聞鳴,顯然和這個臉型狹長的龔龍,毫無相似之處。鼻子都同樣高挺,可顯然聞鳴的更大,而龔龍的則是那精巧的希臘鼻。嘴脣那更是沒有一絲一毫相似的地方,一個厚脣,一個薄脣。薄脣的龔龍顯然爲人處世也沒法和厚脣的聞鳴比憨厚和實在。
冉冉仔細打量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居然忍不住搖頭,這個人完全不可能是聞鳴!
興許是看到了她搖頭,龔龍突然冒出一句:“怎麼樣,看出什麼端倪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