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面躺在牀上,他和她雙手合十,貼近了她,冉冉能感覺到他,一切似乎都將成爲定局。
當初她主動找魏文,是爲了孩子,可現在,她將很快沉淪,那又是爲了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太複雜了,冉冉覺得頭腦都是微醺的,根本想不清楚。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張阿姨的驚叫:“不好了,着火了!”
張阿姨爲了給冉冉補鈣,每天都熬製着骨頭湯。平常都會飯後就關火,可哪知道今天卻是個意外,喝了些酒,又忙着去照顧墨子,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那火就這樣慢慢地熬着,終於水乾了......
等消防人員走了,廚房裡已經是一片狼藉。張阿姨戰戰兢兢地,受到的驚嚇可不小。她要是知道自己壞了魏文的好事,估計更是得抖抖索索。
魏文看着廚房那面目全非的樣子,嘆了口氣:“不用收拾了,明天讓裝修公司來重新裝修一下,今天就這樣吧,大家都休息去。”
一錘定音,沒人反對。
只是冉冉,胡亂穿了睡衣,呆呆地站着,墨子和張阿姨都走了,她還在原地沒有動彈。直到魏文出聲叫她:“冉冉?”她纔有些回過神來。不過明顯地有些心不在焉。
正在緊要關頭,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雖然沒造成多大的損失,沒有人員傷亡什麼的,可冉冉心裡卻有些發毛。爲什麼會那麼巧?經歷過了太多事的她,變得有些精神敏感,難道冪冪之中真的有些東西,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或者說,難道是聞鳴不願意她這樣,所以怪罪了?本來就心神不定的冉冉,遭遇到了這種事情,難免疑神疑鬼起來。
她沉默地跟着魏文回房間去。眼神明顯地空洞無神。魏文看她這樣子,以爲她被嚇壞了。攬住她一路安撫她:“沒關係,這種事情也難免。幸好沒造成人受傷,這就是萬幸。冉冉你不用擔心。”
冉冉哦了一聲,上牀後,離魏文遠遠地躺着,給了他一個大後背。
魏文覺得不對勁。可她這種樣子,他過去也見過。他在心裡嘆氣,不顧她身體語言的反對,把她抱在了懷裡。
冉冉不安地動了動,臨門一腳的時候發生了這種掃興的事情,魏文也沒了心情,看她緊張,魏文給了她一顆定心丸:“放心,我就抱着你暖和點,不動你,乖,趕緊睡覺。”
冉冉放下心來。房間裡陷入了寂靜中,只聽到黑暗中兩人那似有似無的呼吸。
身懷有孕的冉冉,就算心裡有事情情緒有波動,還是很快陷入了夢鄉。
她再度來到了過去經常出現的夢境。這次不止是父親一個人,還有母親,母親挽着父親的手,兩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帶了滿滿的悲天憫人。母親去世後,冉冉這是第一次在夢境裡見到她。眼淚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冉冉注意到了,父親和母親都站在自己電視臺分的那個小房子的院子裡。院子裡陽光明媚,照射在那些菜地和花上,冉冉甚至還聽到了小雞的叫聲。場景真實得讓冉冉根本不覺得是個夢。
她聽到自己喃喃的聲音,滿含着懊悔:”爸爸、媽媽,對不起......”
父親和母親的眼睛裡還是充滿了慈愛,冉冉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父親的聲音,真實得就像響在耳邊:“冉冉,回家吧。”
母親也看着她:“孩子,害人之心不可有,別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冉冉哭起來:“可是,我心裡放不下,還有聞鳴,他爲什麼不和你們在一起......”
父親的笑讓冉冉覺得有些飄渺,似乎意有所指,可又什麼都不說。他的聲音越來越遠:“惡有惡報,可不需要你來報......”
冉冉越哭越傷心,淚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視線,也就那麼一晃神的功夫,她自己還在家中的小院子裡,可父母早沒了蹤影。
“爸爸!媽媽!”冉冉大叫了一聲,從牀上坐了起來,臉上滿是淚水。她在睡夢中哭得傷心,連魏文都被她哭醒了,正打算叫醒她,結果她這一激靈,倒是嚇了他一跳。
他抽出紙巾,幫她擦拭着臉上的淚水,輕拍着她的後背,讓她平靜下來。夢境裡的場景,還有父親母親的樣子,真實得就像剛纔還在眼前,而現在的自己,就像是跨越了時空,忽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種感覺讓冉冉心裡難受極了。在內心深處,她寧願停留在夢境裡。
她無聲地流淚。魏文心裡清楚,她這個樣子很可能是做了噩夢。不知道從何安慰起,只好不斷地給她遞紙巾,不時地安撫地拍拍她的背。
她一直沉默着,不說一句話。夢境裡父母的話,還真的應了她自己的猜測,難道說他們真的不希望她這麼做?冉冉陷入了沉思。
看她安靜下來。魏文起身下樓,想給她倒杯水。廚房雖然燒得有些難看,可冰箱還是好的。魏文打開冰箱,取了盒牛奶,踩着一片狼藉的廚房地上,居然讓他找到了乾淨杯子。他給冉冉倒了一杯。牛奶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她喝一杯應該會好些。
冉冉就這樣看着魏文端着牛奶站在自己的面前。牀頭燈下的他,目光柔和,完全沒了過去那任性胡作非爲的男孩子的樣子,他沉穩地扶起她,把杯子遞到了她的嘴上。
想起母親在夢中說過的:“害人之心不可有。”再看看這樣的魏文。過去他就算任性,其實也並不是存心想傷害她,中肯地說,他唯一錯了的一件事就是當誤會發生時,沒給她解釋的機會,就毫不猶豫地拋下了她。可冉冉清楚,如果知道她懷孕的事兒,他一定會趕回來的.......
事情到了後來的地步,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魏文渾然不知道她的這些想法,自顧自地猜想着:“你懷着孩子,別東想西想的。有什麼事情,別悶在肚子裡,告訴我就好。”
似乎爲了寬慰她的心,魏文本來不打算和她說的,這裡就順嘴提了一下:“上次我到升升他們學校,聽說升升申請了的出國留學已經批下來了,而且還是公派留學。升升的事你不就用擔心了吧?”
冉冉愣愣地看着他。公派留學的名額是很難爭取到的,這個她知道,憑藉着林升升的能力,估計自己辦的話是不可能得到的,只能說,是魏文在背後使了力。
她有些發怔,機械地對着他說了聲:“謝謝你還肯幫他!”要知道,升升可是從來不待見他,上次,還把他揍得沒個人樣。
他很豪氣:“謝什麼呀,我是故意把他弄走的,上次打了我一頓,現在看到他我的臉都還疼。要知道,他可是程川唯一能明目張膽打我,我還不敢還手的人。所以你不用謝我,我也是爲了我自己。
冉冉呆呆地看着這樣的魏文,她忽然有種想法,就算是四妹那麼言之鑿鑿地和自己說,魏文和張弛園林出事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她從和魏文的相處中,越來越冷靜地覺得,魏文不應該是做這種事情的人。他雖然過去是放過不少狠話,可是人在生氣時,就算聖人也難說會有控制不了情緒,說錯話的可能性,何況是那時候那麼孩子氣,就一心想着自己是他的的魏文!所以說,他也有可能只是說氣話。
她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也許自己應該當面問清楚。生活已經夠迂迴曲折了,她忽然不想再繼續活在雲裡霧裡了。
“魏文,我有個事情想問問你,你老實告訴我好不好?”她的聲音裡帶了疲憊。
她難得嚴肅隆重地和自己說話,魏文也認真起來,伸手支住身子欠身看着她:“問吧,知無不言。”
“我想知道,魏文的事情,你有份嗎?”冉冉問得直接之至。
魏文回答得迅速,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他那麼個公司要被這般清查,你說我在程川當政,就算我不是故意,或多或少是會參與一些。但我向你保證,發起人和主導者不是我。至於聞鳴出事,就算我倆是情敵,我也不至於至他於死地吧?”
冉冉定定地看着魏文的眼睛。憑着她和魏文這麼多年的相處,還有他說話的邏輯,她相信,至少他現在沒有對自己撒謊。
事態的發展走向,已經完全偏離她原來的打算。她本來想狠狠地打擊一下他們一家人。哪知道,現在,她想打擊的人還好好的,而她卻在是否要傷害魏文這件事上糾結不已,思想上的負重讓她疲憊不堪,她發現,自己壓根沒報復誰,而是自己折磨了自己。
父親的話說得也很對,也許有些事情,它自己就會有自己的走向,而不需要她來......
魏文注意到她的目光,摸摸自己的臉:”你老公很帥吧,看你都看呆了。沒事,使勁看,肥水不流外人田。”
冉冉忍不住撲哧地笑了出來。他也面露笑意:“好了,笑過了就好了,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好睡覺!”
冉冉聽話地慢慢闔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