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柏昇靠在窗臺邊上,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
秦千燁拿着藥箱推門進去,看着滿屋子繚繞的煙霧還以爲是着火了,嗆得他猛咳嗽,連眼淚水都飈出來了。
他用衣袖煽了煽,才勉強看清楚裡面的人。
“我靠,昇少這是醫院,你少抽點,等下引起了警報器,可就麻煩了。”秦千燁連忙把門關上,又跑去開窗開排氣扇通風透氣。
幸虧他這辦公室是獨立的,所有的系統也是特別調製的,要是在其他房間,整個醫院的警報鐵定響起來了。
陸柏昇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
煙霧散去了不少,秦千燁這纔看清他那張簡直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的臉。
這要是把他這張臉po到網上,準會在江淮引起一片腥風血雨,也肯定沒人會相信這張臉是陸柏昇的!
“陸奇駿下手可真夠狠的啊!招招致命!”秦千燁忍不住擡手又摸了摸自己脣角,那兒還是麻的。
“不過,他也沒佔什麼面子,你小子下手也不輕哈!”
陸柏昇始終沉默着,一言不發。
秦千燁受不了他這副樣子,擡手,奪過了他手裡的煙,“別抽了,頭又痛了吧!”
陸柏昇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沙發上,一頭仰上去。
他臉上那掩藏不住的落寞和惆悵,秦千燁看得明白。
陸奇駿之前那句說她母親的話,無疑又在他那道久未癒合的傷口上,重重地插上了一刀。
秦千燁嘆口氣,拿着醫藥箱坐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來吧,給你上點藥。”看着他這一臉的傷,秦千燁拿着棉籤和碘酒都有些無從下手。
陸柏昇撫開他的手,淡淡地說了兩個字,“不用!”
秦千燁也奈何不了,只好放下手裡的東西,在他身邊坐下來,一頭仰下去。
“真打算和佟雨念離婚?”這還是他從孟磊那裡聽到的。
提起佟雨唸的名字,陸柏昇暗沉地眸子,又沉了沉。
沒說話,良久後才問了句,“佟氏還沒有股份放出來?”
“放了五個點,已經收了!”秦千燁感嘆一句,“任司遠這小子,還真別小看他,他居然把這五個點選擇在下面的子公司拋售,要不是我多留了個心眼,這五個點我根本都不知道。”
任司遠!
“任司遠的背景調查得怎麼樣了?”陸柏昇的手指輕輕地在自己的腿上彈劾着。
他早就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只是,這麼多年,他一直把自己掩藏太好,讓所有人覺得他只是一隻不會咬人的貓而已。
“意大利那邊還沒有消息傳過來,不過,江淮這邊打聽了一些,他和佟雨念自小一起長大,是孤兒無父無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但是有一個特別奇怪的事情就是,他檔案上寫的那所收留他的孤兒院並不存在,應該這樣說,在他還未出生之前,那所孤兒院就已經被拆了,所以,至今都不知道他在哪裡長大,又是被什麼人收留的。”
他這樣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到底有何用意?
陸柏昇精銳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解。
“他和佟雨念一起長大?佟雨念幾歲回的佟家?”陸柏昇想到什麼,追問了句。
“沒出錯的話,應該是八歲那年。”秦千燁想了想。
那這樣,就是說八歲以前任司遠和佟雨念都生活在了一起,那隻要知道佟雨念之前生活在哪裡,不就知道任司遠以前在哪裡生活過麼?
“佟雨念八歲之前在哪裡生活?”陸柏昇壓着眉心問。
“八歲之前?這誰知道,當時她和佟雨揚被佟世忠接回佟家兩年後,佟家纔對外公佈。”秦千燁不知道陸柏昇怎麼對這個任司遠這麼上心。
不免有些好奇,又補了句,“據說,任司遠是被佟雨唸的母親柯念晶一手帶大的,但具體是不是,我也不清楚。”
柯念晶!
聽到這個名字,陸柏昇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擱在沙發上的手也不由得攥成了拳,牙關被他緊緊地咬着。
秦千燁沒察覺到陸柏昇的異樣,自顧自地說着,“我以前在部隊聽過柯念晶這個名字,她是軍區醫院十分有名的外科大夫,有着豐富的實戰經驗和醫術本領,也曾隨着部隊出征過很多次,大大小小的演習和戰役參加了不少,不知道爲什麼,後來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突然離開了部隊,去了哪裡,也沒人知道,我託人四下打聽過,也是杳無音訊,佟雨念在你身邊這麼多年,她沒提起過她母親嗎?”
秦千燁偏頭看向陸柏昇,這纔看到他臉上那駭人地寒光。
陸柏昇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那鐵青的面色,讓秦千燁一怔。
“我出去透會氣。”陸柏昇沒回答,只說了這麼一句,便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那渾身散發着戾氣的背影,秦千燁有些不明白,他是知道一些陸柏昇母親和佟家的事,可是也只是一些皮毛而已,而陸柏昇也從未和他提起過其他方面的事,所以,他並不知道佟雨唸的母親和陸柏昇又有什麼關係?
我的天啊!
一個陸家和一個佟家就快要把他弄瘋了,現在又來一個柯念晶,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下去了。
秦千燁忍不住在心裡哀嚎了一句!
………………
陸慶豐和陸慕慈還守在手術室外。
沈心榕因爲受了不小的刺激,加上近來,精神一直衰弱,引發了舊疾。
她躺在陸奇駿懷裡不停地抽搐,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手指和腳趾都變了形,怎麼扳都扳不直,嘴裡斷斷續續地有嗚咽聲傳出來。
“媽……”陸奇駿緊緊地抱着自己的母親,這是在醫院,她的藥箱沒帶在身邊,陸奇駿沒辦法,只能把自己的手臂強塞到她嘴裡,讓她咬着。
一旁站着的管家,被這一幕嚇得不輕。
在陸家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一次見夫人發生這樣的事。
他心裡驚駭的同時,不免感到後怕。
陸家這座大宅,到底還隱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管家顫顫地開口,“大少爺……我去叫醫生來……”
“站住……”陸奇駿低喝一聲,“不用叫醫生來,去要一根咬牙棒來,然後趕緊讓人把我媽的藥箱送過來。”
“好,馬上……”管家絲毫不敢怠慢,很快便找醫生要來了咬牙棒,陸奇駿把自己的手從沈心榕嘴裡拿出來,把咬牙棒塞進去。
他的手已經被她咬掉了一塊肉,那血肉模糊的手臂,看過去有些觸目驚心,可陸奇駿渾然不覺得痛,只緊緊地抱着沈心榕,輕聲安撫着,“媽,你再挺一挺,很快就過去了。”
管家站在一邊,渾身直髮抖,連氣都不敢大喘一聲。
家裡的傭人很快找到沈心榕的藥箱,送了過來,吃了藥的沈心榕才漸漸平靜下來。
陸奇駿將她放到病*上,細心地替他蓋好被子。
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才走出。
管家跟着一同從病房出來,站在外面的會客廳裡,看着陸奇駿臉上的傷,關心的問,“大少爺,你臉上的傷,我讓護士進來給你上點藥吧。”
陸奇駿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你去奶奶那裡守着,這裡不需要你了,你剛纔看到的,不要同任何人說。”陸奇駿吩咐他。
管家點了點頭,“大少爺你放心!”
剛纔沈心榕發病得太意外,幸虧,有陸奇駿在身邊,及時將她抱到了病房,管家不是傻子,看一眼就能明白,夫人的病肯定不是一時起的,而且,大少爺這麼小心翼翼,肯定這其中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不敢多問,帶上門出去了。
管家一走,陸奇駿就拿出了手機,他踱步走到窗前邊。
電話很快就接通。
“事情加快進程,這一次我一定要讓陸柏昇下十八層地獄。”陸奇駿說完,也不等那端的人回話,啪地一聲就掛了電話。
臉上那陰鷙狠厲的表情,猶如暗夜的困獸,無比懾人。
………………
從手術出來後,雨念一直渾渾噩噩的做着夢,她先是夢見自己身處在一座深山裡,周遭的樹木,大都高聳入天,粗壯的樹幹,她兩隻手都抱不住,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來的,亦不知道自己到這裡來做什麼。
她懷裡抱着一個瓶子,裡面是什麼都沒有,是空的,可她像個瘋子一樣,在叢林裡穿梭着,嘴裡不斷地喊着‘寶寶,寶寶……’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遠,突然,只聽見砰地一聲,那是一聲槍響,她感覺有什麼堅硬的東西穿破了她的心臟,她懷裡的瓶子掉了下來,在腳邊摔成了碎片。
接着胸前有大汩大汩的鮮血涌了出來,她憑着本能朝後望去,她看見陸柏昇拿着一把槍,正對準着她。
他的神情那樣恐怖,雙目裡都是一片血紅,像殺了紅眼的惡魔。
“不要……”她下意識地尖叫,她以爲自己就要死了。
可很快,她又夢見自己站在了醫院的長廊上,她懷裡還是抱着那隻空了的玻璃瓶,她一步一步朝那厚重的門面走去。
她推開門,走了兩步,就看到陸柏昇一臉蒼白地躺在不遠處的手術檯上,他渾身都是血,身體也沒有一丁點溫度,她不敢去碰他,她就站在門口遠遠地看着他,林夢溪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奪過她懷裡的瓶子就朝地上扔了去。
又是砰地一聲,那是瓶子爆裂的聲音,緊接着,林夢溪就掐着她的脖子,將她狠狠地抵在牆上,她像是要吃了她一樣,神情森冷,朝她大吼着,“佟雨念,是你害死了他,都是你,你還他的命來……”
雨念被她掐得幾乎快斷氣,她睜着發青的眼,無辜地搖着頭。
“不是她……她什麼都沒做……”
胸腔裡的氧氣被無情地奪走了,最後連瞳仁也漸漸渙散起來……
她想,這次她一定死定了……
可想象中的黑暗並沒有來臨,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又掉進了一汪海洋裡,海水拍打在她的身上,她渾身輕得都沒有了重量,就像一片海藻,在水裡飄啊飄,飄啊飄,起了海風,那颶風裹着她的身體,忽高忽低地在不斷翻涌着,撞擊着,她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移了位。
她難受極了,她想要停止這樣的衝擊,可她喊不出來,渾身像是被數千根麻繩捆綁着,連動都動不了,鹹澀的海水刺激着她的淚腺,終於,眼淚從眼角崩落了,她哭了起來,哭得渾身都在顫抖。
“念念,你快醒過來……”耳邊有熟悉的聲音在震盪,身體還在被搖晃着。
她哭得更用力,眼淚也流得越發地洶涌,到最後,無聲的抽噎,變成了嚎啕大哭。
那聲嘶力竭的哭聲,迴盪在病房裡,就像是鞭撻聲,無比揪心。
郭子萱停止搖晃她的動作,雨念亦沒有醒過來,只是張着口,用着身體裡最後那點氣力在痛哭着。
聽着她的哭聲,站在一旁的醫生,也忍不住落下淚來,郭子萱拉着醫生的手,“醫生,她這是怎麼了,你快救救她……”
醫生搖了搖頭,“是她自己不願意醒過來,你讓她就這樣在夢中哭一會吧!”
她憋得實在太讓人心疼了,她清醒的時候,一點眼淚都沒有流,嘴角還始終帶着一抹笑。
那強顏歡笑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忍去看。
這樣發泄出來,也好,至少心裡能順暢一些……
後來這一天,雨念都在反反覆覆地發着燒,她總是一會醒,一會睡,整個人都是混混沌沌的。
郭子萱幾次想要把她懷裡的玻璃瓶拿走,她的手卻是死死地扣着,一分都憾動不了。
郭子萱看着她那倔犟的樣子,只好嘆了口氣,作罷!
………………
初冬的天,總是分外的冷,即使有陽光落地,也絲毫感覺到暖意。
接到管家打來的電話,陸柏昇正坐在醫院後花園的長椅上。
他被陽光籠罩着,可他身上自帶的那股寒氣形成了一道屏障,自動將那些明亮的光線隔絕了開來。
管家說奶奶手術很成功,奶奶要見他,有話同他說。
陸柏昇只回了句,馬上就上來,但是並沒有馬上起身。
他仰頭,看着頭頂那片天,真難得還能見到這麼一片純淨,蔚藍的天空。
拿起還未放回去的手機,撥了一通越洋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少爺!”
“把電話給我媽!”管家立刻把手裡的手機放到秦子琴的耳朵邊。
陸柏昇叫了聲‘媽’,聽筒裡沒有迴音,只有氧氣機滴答滴答冰冷的機械聲。
彼此就這樣沉默了起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陸柏昇的眼眶突然就泛起了紅,心口跟着莫名地一陣一陣地絞痛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這麼想哭,從小到大,他幾乎很少落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今天,不知爲何,他就是覺得胸口堵得慌。
隔了好久,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讓管家聽電話,“我媽情況還好嗎?”
“回少爺,夫人現在情況十分好,斯密斯說,夫人有醒過來的跡象。”管家在那邊欣喜地一一彙報。
陸柏昇聽了,心中也驚喜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好消息。看來他得抽個時間回去看一下母親了,沒再多言,只和管家簡單地交代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只是,掛了電話,他的心情也並沒有好一些,胸口依然絞痛得厲害。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
老太太的病房裡,陸柏昇走進的時候,只有奶奶一個人睡在病*上。
應該是她把所有人都遣散了出去。
老太太渾身都插滿了管子,那樣子,看上去,分外讓人心疼。
陸柏昇對這個奶奶,表面上看上去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其實,他心裡還是挺敬重這位老人的。
老太太見到他進來,只動了動手指,示意他過來坐。
陸柏昇聽話地在*邊坐下來,她擡手想要把氧氣罩摘了,陸柏昇伸手幫她暫時取了下來。
老太太現在講話都有些吃力了,她看着陸柏昇那張佈滿傷痕的臉,眼眶一下子就溼潤了。
這個孫子,她並沒有給過什麼關心和愛護,從小到大,話也沒和他說過幾句,雖說他是在陸家長大的沒錯,但和放養沒什麼區別,他只是享受着陸家錦衣玉食的生活,但精神上,從未有人真正地關心過他,也從未有人給過他一絲家的溫暖。
老太太心裡不是沒有愧疚的,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誰讓他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呢!
擡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幾次顫顫地擡起來,又放了下去。
算了,既然從一開始就決心要待他冷漠,就不要再給他這樣的溫情了。
“小昇,不要和念兒離婚!”老太太看着陸柏昇,近乎用懇請的語氣同他說。
陸柏昇愣了下,沒想到,奶奶叫他來會和他說這麼一句話。
“念兒,是個好孩子,負了她你會後悔一輩子的。”老太太頓了幾次,才把這句話說完整。
看着她那雙清明的眼睛,陸柏昇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老太太擡起手來,陸柏昇下意識地就握住了,眼淚嘩地一下就從老人眼中跌了下來,“小昇,是陸家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親,一切的恩怨都是上一輩犯下的錯,和念兒沒關係,她待你不薄,如今,是你有錯在先,是你有負於她,你更要將功贖罪,用真心去喚回她啊。”
老太太說的是掏心掏肺的話。
陸柏昇和陸奇駿這兩個孫子,她太瞭解,小昇心善隨他母親,而小駿那孩子,太過於偏執,做事喜歡鑽牛角尖,心胸太過狹隘,所以,老太太纔不會強求林夢溪,不要和他離婚。
“小昇,奶奶的日子不多了,這也算是奶奶最後一個心願了,你答應奶奶好嗎?”老太太一輩子沒開口求過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聽着奶奶的話,陸柏昇心裡五味成雜,他知道,他和佟雨念走到這一步是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佟雨唸的性格他太瞭解,她一貫眼裡容不了沙子,讓她揹着背叛的名義同他生活一輩子,這是不可能的事,而他亦不想把她再束縛在這樣的婚姻裡。
可他同樣不想讓眼前的老人失望,亦不想她帶着遺憾離世。
看着老人那期盼的眼神和枯槁的面容,他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此刻正躺在病*上的母親,她纔剛過五十的年齡,卻因爲常年臥*,身形消瘦,近乎快沒了人形。
她也曾這樣奄奄一息地握着他的手,對他說,“昇兒,這輩子你都不能負了夢溪這孩子……”
母親當年的眼神,陸柏昇還記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他沒有答應母親的要求,一如此刻,他無法啓齒去滿足奶奶的期盼一樣。
儘管只用答一個好字,哪怕是一句謊言哄過她也好,可他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喉嚨,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巨大矛盾和多年的恨意,交織在他心裡瘋狂地撕扯着,撞擊着他的理智。
看着他臉上那諱莫如深的臉色,老人眸底那絲光亮也漸漸暗了下去。
是她強人所難了!
就在老人心生絕望的時候,陸柏昇張脣說了一番話。
老人聞言,驚得瞪大了眼睛,而後,大片淚珠就從眼眶中跌落了下來……
………………
深夜
清冷的夜空裡,多了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傾灑下來,整個大地,如同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夜裡起了大風,簌簌的寒冷,如冰凌過境,刮在窗戶上,就像是刀硌着玻璃,發出一聲聲尖銳,刺耳的聲音。
林夢溪睡得並不踏實,幾次被風聲驚醒,而後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這裡有專門的護士守夜,所以,林國樑夫婦並沒有留下來。
外面的會客廳沒有開燈,只有淡淡地月光籠罩着,一切都顯得那麼地安然。
突然,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天而降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客廳裡,那偉岸的身軀瞬間打破了那幀平靜的畫面,像是一隻利爪伸進一副祥和的畫裡,撕開了一道猙獰的大口子。
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咣噹’一聲巨響,將林夢溪從夢中驚醒過來。
一股冷冽的寒風跟着鑽了進來,幽暗的空間裡,那冷氣逼人,林夢溪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誰!”她睜開眼,驚喘一聲,還未看清楚來人,她的脖子就一直大掌狠狠地掐住了。
她看着出現在自己瞳仁裡的那張臉,嚇了一大跳,尖叫聲瞬間從胸腔裡破膛而出,一路往上,卻被死死地堵在喉嚨口。
從脣角溢出來的那幾聲嗚咽和喘息,就像是一隻瀕臨死亡的鳥兒,發出最後那點哀鳴和痛苦。
藉着窗外那稀薄的光亮,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是陸奇駿!
他的眼沉涼如水,粗狂的短髮,每一根都豎了起來,他的手掌亦沒有一絲溫度,佈滿傷痕的臉上,閃爍着駭人地寒光。
他怎麼會到這裡來?
林夢溪被嚇得渾身顫慄不止,她睜着驚恐的大眼睛,想要喊人,可嗓子眼裡卻是一丁點聲都發不出。
陸奇駿也沒有說話,只惡狠狠地盯着月光下她那張過於慘白的臉,兩道視線如劍般鋒利,恨不得就這樣將她刺穿。
林夢溪怕極了這樣的陸奇駿,他從未用這樣平靜的目光注視過她,每次不是冷言冷語,要麼就是簡單粗暴的虐行。
這樣的他,讓她驚駭不止。
林夢溪感覺自己胸腔裡的氧氣都被這隻無情地大掌都奪走了,她聞到鼻端有死亡的氣息逼近,身體裡的力量也正被一點一點掏空……
她不知道陸奇駿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的,亦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幹什麼。
自從她和陸柏昇發生了那件事之後,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見他。
這麼長的時間,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她也漸漸快要忘了他的存在。
如今,他的陡然出現,才讓她驚醒過來,才讓她意識到什麼才叫真正的可怕。
他陸奇駿就是惡魔,是撒旦,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昏暗的光線下,兩人四目相對。
幽靜的空間裡,像是一潭死水。
直到陸奇駿那聲,近乎山崩地裂的戾喝聲落下,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塊巨型石塊,嘭地一聲,激起千層浪花。
“林夢溪,你好大的膽子啊!”
轟鳴聲席捲着陸奇駿那聲怒吼,林夢溪的身體劇烈的一顫,整個人都差點跌到*下去。
她晃了晃腦袋,想要掙開他的桎梏,換來的卻是,陸奇駿倏然加重的手勁。
她的臉色跟着變了,烏青的面容之上,每一寸毛孔都張開到極致。
“怎麼樣,和陸柏昇偷·情的滋味是不是很爽?”看着她那漸漸快要沒有意識的臉,陸奇駿的手指一鬆,陡然放開了她的脖子。
林夢溪得救似的,蜷縮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陸奇駿立在*邊看着她這副苟延殘喘的模樣,脣角揚起一抹諷刺地冷笑。
林夢溪捂着自己發痛的胸口,伸手要去按鈴,想要叫來護士幫她。
可她的手還未觸及到那冰冷的按鈕,手背上就覆蓋下一隻比寒冰的還冷的手掌,接着,那低緩的聲音就在耳畔響了起來,“想要叫人來救你?要不要我現在打通電話給陸柏昇,讓他來救你?”
林夢溪的手指僵在半空中,連同身子也繃直着。
她不敢動,陸奇駿的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她渾身都在顫慄,“陸奇駿,你……你滾出去……”
她指着門口,咬牙切齒地道。
陸奇駿在她頭頂冷笑一聲,手掌再次攀上她那張寫滿驚慌的臉上,捏着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正,對上他那雙佈滿寒霜的眼,“怎麼,怕了?和陸柏昇上·*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怕呢?恩?”
“陸奇駿,你閉嘴,我不想和你說話!”林夢溪別開眼,不想去看他。
陸奇駿卻是捏着她的下頜骨,根本容不了她半點反抗或掙扎,“林夢溪,你居然敢給我帶綠帽子,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是嗎?”
林夢溪強壓着心頭的恐懼,惶惶地看着他那張森冷的臉,“對,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她的挑釁讓陸奇駿眉心跳得更加厲害,他的舌頭輕輕抵了抵牙關,那漫不經心的動作,越發彰顯出他此刻的盛怒來,“呵,你可真是越來越有能耐了呀,林夢溪是最近我對你太客氣了麼?才讓你這般地放肆,怎麼纔等了三年,就按耐不住你這副寂寞的身軀了?”
林夢溪聽着他嘴裡這些羞辱的話,想起過往他那些無恥的行徑,心裡就越發地恨,“陸奇駿,我要和你離婚!”
離婚!
聽到這兩個字,陸奇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林夢溪,我沒聽錯吧,你要和我離婚?這麼快就想和陸柏昇雙宿雙飛了?”
林夢溪瞪着他,也不說話。
“你覺得我會成全你們這對殲夫淫婦麼?”
林夢溪冷冷地一哼,“我已經和奶奶說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奶奶?”陸奇駿又是仰頭一笑,臉上的嘲諷是那樣顯而易見,“她現在連自己都顧不了呢,她還能顧得上你?再說,你覺得奶奶能壓得住我?林夢溪,你真是天真得可以了。當年我娶你,奶奶沒有發言,就證明,你要從我陸奇駿身邊逃走也只能是我說了算!”
一字一句,陸奇駿說得無比霸道和強勢。
“你……”
“哦,我忘了,你這麼想急着和我脫離關係,是懷上了陸柏昇的孩子麼?那孩子現在在這裡吧?”
說着,他粗糲的手指輕輕一挑,她身上的棉被就被掀到了地上,林夢溪伸手要搶回來,可她動作哪有他快。
緊跟着,陸奇駿的手掌就落在了林夢溪的小腹上,“那個孽種,在這裡吧?”
他的聲音冷得沒有了溫度,岑冷的視線近乎能活吞了她。
林夢溪驚顫地看着他,“陸奇駿,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想看看這孽種長什麼樣。”陸奇駿哼笑。
“這不關你的事,你出去……”林夢溪心慌極了,她不知道陸奇駿下一秒會做出什麼讓她後怕的事來。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怕我會殺了他?”那個殺字,陸奇駿咬得極其重。
林夢溪下意識地握住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腕,“陸奇駿,不要……”
她拼命地搖着頭,心驚的淚水瞬間從她的眶中涌了出來,“陸奇駿,我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看着她此刻這般用力維護這孩子,陸奇駿心中的恨意就越發濃烈,這可是陸柏昇的孩子呢,這女人竟敢如此上心。
簡直是作死!
怒火在心中越燃越旺,越燒越大。
“你的孩子?呵,林夢溪我憑什麼不能傷害他?恩?我要傷的還就是你林夢溪和陸柏昇的孩子!”說話間,陸奇駿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指用了力。
林夢溪疼得尖叫起來,他的指甲已經陷進了她的肉裡,那殘忍的動作,彷彿要這樣伸進去,直接掐死她肚子裡那還未成形的孩子。
“救命……救命……”林夢溪驚喊。
“林夢溪,省點力氣吧,沒有人會來救你的。”陸奇駿咬了咬牙,手指再次往她小腹上深入了些。
有血從她的皮膚上滲了下來,不知痛的還是被嚇的,冷汗爬了林夢溪一身。
“陸奇駿,你這個惡魔……我下地獄也不會放過你的……”
陸奇駿看着她那張完全慘白的臉,眼底有快意,“那就等你下地獄那天再說吧!”
說罷,他一個挺身,雙腿張開,就跨到了*上,兩條手臂撐在林夢溪的身側。
“你要幹什麼?”林夢溪錯愕地看着他,冷汗打溼了她額前的髮絲,心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升起來。
“你說我要幹什麼?你都給我戴了這麼一大頂綠帽子,難道我還要留下這個孽障來礙我的眼?”陸奇駿臉上的寒光,如千年寒冰般瘮人。
林夢溪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瞳仁猛地一縮,劇烈地掙扎起來,她伸手推他,可雙手被他輕而易舉地握住,隨手扯下他脖子上的領帶,輕輕一繞,就將她的雙手束在了*頭的鐵架上。
“陸奇駿,你放開我……”林夢溪拿腳去踹他。
卻不料,他一個翻身下*,她以爲他放過她了,沒想到,只聽到刺啦一聲,他竟走到窗臺邊,將窗簾扯了下來。
上等的綢緞布料,在他手上不到幾秒就變成了幾條破布。
他拿着那些布條走過來,林夢溪大叫,不斷地蹬着雙腿,“陸奇駿,你滾……”
“林夢溪,你不是一貫很囂張的嗎?你叫吧,使勁地叫,叫來更多人觀看你是如何被我上的,最好是把陸柏昇叫來,讓他看看他的孩子是怎麼死的。”
陸奇駿陰笑,抓過林夢溪的腿,掰開,一邊一隻腳分別捆在*尾。
林夢溪以一個屈辱的姿勢捆在*上,她的雙腿大打開着,雙手束縛在頭頂,她就像只任人待宰的羔羊,唯一能動得就是她那個頭顱,可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空洞的雙目裡只有絕望,無止無盡地絕望……
她看到陸奇駿再次跨到了她身上,她哭起來,“陸奇駿,這個孩子是你的,是你的……”
她把壓抑在心底的話,喊了出來,這是她最後的籌碼……她發過誓,這一輩子都不會把這個事實說出來,可是,她已經走投無路了,她不要失去這個孩子……
聽着她的話,陸奇駿只覺得可笑至極。
“林夢溪,你還真是個不要臉到極點的女人,這種話,你也能編出來?你以爲我會相信?”陸奇駿不由分說地撕開了她身上的病服。
林夢溪做着最後的垂死掙扎,她慟哭着,“是你的,真的是你的……”
可她的聲音很快被一股滅頂的刺痛吞噬,她張着口,半天都沒喘上來那一口氣,深目裡被大片鮮血染紅,她的身體像是被拋入了一個冰窖,渾身僵硬得沒有一絲溫度。
胸腔裡最後那絲氣力,隨着身下那一股熱流,衝口而出!
“啊……”尖叫聲,地動山搖,整個房間,乃至整個醫院都在迴盪着她那痛苦而絕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