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還沒出正月,雨還是刺骨的冷。
沐專員盯着葉淵,他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了。
可是,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儘管心裡波瀾驟起,可是表面卻還是風輕雲淡,這可能是在政場上養成的習慣。
“你的意思是?”
沐專員在逼葉淵說出來。
“用一個折中的法子,把宋笙送走,只有她不在南汜出現,很多人的生活才能正常。”葉淵低頭,摩挲着手裡的茶杯。
屋裡一片沉默。
有雨點打在窗外的雨搭上,啪啪,連續不斷,讓人心煩。
“還是慎重考慮考慮。”
許久,久到葉淵以爲沐專員不會同意的時候,他纔開口。
他要做很多事,他要查一下,事情是不是像葉淵說的那樣,雖然,葉淵這樣身份,不至於爲了小輩的事情,而騙他,可是把宋笙送走?能送去哪裡不被江譽找到?
而且,葉淵是找他幫忙,這件事就不是葉淵說了算,也不是葉淵把沐雪搬出來,他就會同意。
雖然,他對沐雪是心存憐憫,在力所能及範圍內,滿足她的心願,可是不包括這件事。
他不想得罪江譽。
上一次他已經對沐雪表過態了,可是要涉及到沐安的幸福,他不得不考慮一下。
葉淵大喜,沐專員沒有直接駁回他的話,冷着臉說他胡鬧說明,有希望。
果然,提起沐安,沐專員有些動容,天下,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孩子的。
“慢走。”
葉淵站在門口,打着一把黑色雨傘,把沐專員送到汽車裡。
他跟沐專員之間,偶爾見面,一向這麼客氣。
他們兩個人,倒是很有默契,能不見面就儘量減少見面。
目送沐專員的汽車離開,葉淵目光中閃動一絲誰也看不懂的光芒。
“葉總,雨下大了,你該上車了。”
助理走過來,悄聲說。
車窗外,雨點越來越大,打在玻璃上帶着一條條長長的水跡滑下去。
玻璃裡映出一張心事重重的臉。
沐專員拿出手機,低聲交待幾句後,微微嘆了一口氣。
如果事情真的像葉淵說的那樣,自己就當時爲沐安補償這麼多年,沒有盡到的父親責任吧。
江譽不是柳暮,他是一個正當的生意人,而自己卻偏偏不做生意,就算事情爆出來,他們之間也沒什麼必要的交集,不用擔心江譽會報復他。
反正,也快退了。
心裡模糊劃過這句話,沐專員臉上的表情又是如釋重負的。
葉淵回到家裡,褲腳有些被雨水打溼。
沐雪急忙迎上來:“我哥他答應沒有?”
葉淵看着她:“你說你哥會不會爽快的答應呢?”
“這樣的事,他自然不會答應,他這個人,一向小心謹慎。”沐雪以爲葉淵是生氣了才反問她,微微有些失望。
葉淵若是失望,就說明沐專員沒有同意。
“他說,回去考慮考慮。”
葉淵淡淡說完,轉身上樓。
心裡有些失望,沐雪根本沒看到他被雨水打溼的褲腳,他真不明白,她到底是怎樣一種愛他的方式。
假如是黎毓君,早就跟小鳥一樣撲倒他懷裡,聞到他身上的寒味,會讓他趕緊去換衣服。
可惜,她再也回不來了。
一邊在心裡感嘆着,一邊朝樓上走去。
沐家書房。
沐專員坐在書桌前,他剛剛纔結束一通很長的電話,有些資料明日去辦公室就會看到了。
方喬,居然是一個推理小說家,他的職業一直被方老所不屑,而他的花心更是讓方老惱火,經常把他逮去倫敦訓話。
沐安嫁了一個這樣的男人?
現在,沐專員已經有些明白,方老爲什麼會對沐安另眼相看,斯科特的高材生,將來最具權威的神經內科專家,對方家來說,沐安的身份,沐家的背景,都足以配得上方喬。
他們一年前在國內領的結婚證,可是在這一年裡,方喬在國內的時間,遠遠超過在倫敦新家。
而他的花邊新聞,有很多可以查的到。
沐專員不看娛樂新聞,可是趙玲看,難怪趙玲聽到沐安說嫁給方喬的時候,脫口而出是那句話。
沐安卻是從大學裡就開始喜歡方喬。
看來,這場婚姻裡,最滿意的是方老跟沐安。
想起沐安接電話時的話語,沐專員能感覺到,她跟方喬之前,並沒有小夫妻之間的那種甜蜜,也許真的跟葉淵說的一樣。
宋笙,是方喬的高中同學,也是方喬在整個高中時期唯一用心對待的女孩子。
想到剛纔聽得的這句話,沐專員表情微微一頓。
那他爲什麼不追求宋笙?
宋笙當時的身份是孤兒,相信方老是不會同意自己唯一的孫子跟這樣身份背景的女孩子在一起,方喬那個時候,要是追求宋笙,相信他早就見不到宋笙了。
趙玲說,他是一個花花公子。
沐安卻說,他是有苦衷的。
沐專員對方喬,自己的女婿有了濃厚的興趣。
葉淵的話又在他耳邊迴響。
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宋成被B城啓東醫院邀請週末去給醫生們上課,他跟沐安打了電話,問她去不去?
沐安正蜷縮在葉青蕪辦公室的沙發上,接到宋成的電話,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我看,不如直接在啓東上班好了。”葉青蕪正在忙碌着,沐安在等她忙完一起逛街。
下雨天,適合喝喝咖啡逛逛街。
“我也有這個打算。”
沐安滑動着手裡的手機,手機裡保存了不少她跟方喬旅遊時拍的照片,偶爾也有方喬的照片,他眼神中含着一抹笑意,永遠是另類裝扮,可是從他的眼神中能看出來,其實他是一個好男人。
不知道爲什麼,在沐安心裡,固執的認爲,方喬是一個好男人。
看着沐安漫不經心的樣子,葉青蕪笑笑,嘴上說無所謂,可是心裡卻在想着方喬吧,女人跟男人不同的地方就在這裡,男人工作時候就是工作,很少分心,可女人,爲什麼能一邊工作,還一邊想着自己喜歡的人?
老地方的牀上,他們依然會交纏在一起,只是,心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也捫心自問過,自己還愛他嗎?
答案是肯定的,愛是愛,只是沒那麼刻骨了。
她處理完手裡的工作,望着沐安:“走吧,先吃飯。”
B城。
“幹嘛要我學這些?”宋子衿不滿的看着對面的男人。
他用了一個自己極其感興趣的事情把自己引到這裡來,結果卻是讓自己學習這些枯燥的東西,她最不愛看的就是這些數字。
曾近因爲這些數字,她被同學們看做是怪異大的個體,表面,他們羨慕自己的超記憶,背後,卻叫她怪物,都被她偷偷聽到過。
她只是,比她們稍微聰明一些而已,她們爲什麼要這麼對待她?
滿世界亂跑,已經忘記很多不快的過去,然後在她二十歲這一年,多了一個父親,還多了一個哥哥。
“你不改姓可以,可是柳家的東西,也有你一半,你要學習該怎麼搭理它們。”柳寒看着宋子衿,淡淡的說。
別人,都爲家族財產爭得頭破血流,他卻這麼大度的讓她學習打理家產,看來真的跟外人說的一樣,他的錢,已經不能用數字來表達了。
“桑榆街,你打算就這麼放着?”
宋子衿看着他:“這樣不是很好嗎?桑榆街有江哥哥,不很好嗎?”
“江譽,他畢竟是個外人,而桑榆街,是你的。”柳寒在你的兩個字後面,咬的比較重。
“他還不肯見我?”宋子衿關心的是這個,柳暮到現在都不肯見她,他可以把所有財產都給她,卻不願意見她,想不到,曾經的風雲人物,居然是一個膽小鬼。
“給他點時間,他只是不敢接受這個事實。”柳寒語氣中也帶着一絲無奈,對義父的那些過往,他也不是特別清楚,可是,對義父的決定,他一向只是服從,並不問爲什麼。
把宋子衿找來,是他自己的主意。
“無所謂,沒有他,我也長這麼大了。”宋子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底的真實感覺,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時候,她蜷縮在宋成懷裡,聽他跟黎毓君講述關於黎慧的故事。
黎毓君病發後,她睡的不好,有時,半夜會驚醒,她是害怕,黎毓君會死。
可是揹着黎毓君,很多人都在嘆氣。
宋成對她極好,她也乖巧的叫爸爸,可宋成比較是一個男人,幼小的她,渴望最多的是,媽媽的懷抱。
黎毓君還是離開了他們,她記得那天,她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宋成看她忍的那樣辛苦,低聲勸她還是哭出來。
她記得,她當時回答:“阿姨走的時候,叫我不要傷心,我要是哭了,她會很難過。”
從那以後,她很少哭。
宋成摸着她的腦袋,深深嘆息着。
那年,放假回家。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給宋老宋成敘述學校的生活,話說的太多了,睡覺時候有些口渴。
下樓拿水喝,經過書房,宋子衿聽到宋老跟宋成的談話,也是那一晚,她才知道,頻頻出現在黎毓君跟宋成嘴裡的黎慧,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那麼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
從那以後,她開始調查親生父母,一直查了十幾年,一直查到柳寒這裡,竟然化了一個句號。
黎慧已經死了,活着的只有柳暮,可是他卻不敢見自己。
柳寒看着面前小小的倔強的臉,開口:“那麼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親生女兒,有一天這個女兒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還是個二十歲的大姑娘,你總要給她一個適應過程。”
宋子衿笑了。
她沒想到,自己的親爸居然是柳暮,她對柳暮做了詳細調查,可是關於他的資料少而又少,好像是有人故意不想讓人知道他的一切一樣。
從柳寒這裡,她看到柳暮有很多很多的產業,多的讓她咋舌,不知道柳寒是不是故意的,很多機密資料都拿給她,讓她過目,她的記憶力讓她想忘記都難。
“你該知道,其實我想要的是什麼?”宋子衿看着那些資料,淡淡的說。
柳寒這是什麼意思?
是炫耀,還是讓她覺得,她的親爹,會留了這麼多東西給她。
“總有一天,你是這些東西的主人,就算你不願意親自打理,可是也要做到心裡有數,哪一樣,都是義父拼下來的。”
“留給你吧,你不也是他兒子嗎?”宋子衿輕描淡寫,成功噎住正在說話的柳寒。
他輕笑着,宋子衿好像忘記他的身份,銀樓樓主,他自己的財產,這一輩,下一輩都花不清,他從來沒想過,非要得到這些產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