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三天三夜,除了那個坐在屏幕前的老人,沒有人知道在第三院落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多年以後,江譽再次跟伊藤翼坐在一起喝茶的時候,伊藤翼望着正跟孩子們玩得不亦可乎的莫琉璃,遺憾不已:“第三院落的事情對我來說,是我心裡永遠的遺憾。”
江譽熟練的泡茶,嫺熟的動作說明從日本回去後,他也經常研究茶道。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江譽端起一杯茶,意味深長的看着伊藤翼。
“哈哈,說的好。”伊藤翼開懷大笑起來。
江譽吁了一口氣,走出屋門。
金燦燦的陽光,讓他有瞬間的眩暈,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前一片明亮。
不知道從哪裡飄來一片櫻花,被風吹着旋轉着,好像跳芭蕾舞一樣,最終,落在江譽的腳下。
他彎下腰,撿起那片櫻花。
粉白色的花瓣,宛如宋笙的笑臉。
江譽微微一笑。
推開木門,外面站着很多人。
最先接觸到,是伊藤翼的眼神。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一樣。
江譽淡淡掃了他一眼,終於發現,他陰鬱的眼神中,偶爾也有甜蜜閃過。
不期然,江譽想起那個叫莫心兒的倔強女子,她跟他這個表哥,倒是很相配。
“祝賀你,表弟。”伊藤翼眼中熠熠閃爍着一絲寒光,嘴角微翹,卻讓人看不見他的笑意。
“多謝表哥。”江譽好看的嘴輕抿着,心情極好,嘴角抿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老人默不作聲,若是江譽願意留下來,伊藤家族將會如虎添翼,在全日本,乃至全世界,都會再次譜寫不一樣的傳奇。
可是,大洋彼岸的那個人,不會讓江譽留下來的。
“外公。”
江譽望着外公,心裡有深深的歉疚,李斯特一直跟着自己,還沒有感覺出來他的蒼老,可是一年難得見到一次的外公,的確老了。
伊藤老人揮揮手,這是他跟江譽的約定,在推開第一院落大門之前,江譽已經跟他說好了,他贏了,帶着他心愛的女孩回中國,他輸了,在日本一年。
現在看來,江譽很自信,自己是不會留在日本,才毫不猶豫的闖關。
好吧,他贏了。
好在,自己還有伊藤翼。
精緻的院落裡。
木門大開。
宋笙已經得到消息,江譽平安歸來。
三天三夜,好像三個世紀那麼長,自己終於把他盼回來了。
只要他一回來,他們就回國,她越來越不喜歡日本,儘管日本美的讓她無話可說。
可是,段小雅在這裡發燒,那個叫莫心兒的女子身上的傷痕,儘管她悄悄的走了,可是宋笙心裡還有些隱隱的擔心,但願她再不會遇到壞人了。
心在雀躍,江譽就要回來了,他答應自己,這次短暫的分別後,他們永遠不會再分開。
類似誓言的話,讓宋笙心跳加速。
“外公,我走了。”江譽對老人深深彎腰鞠躬,而後,毅然轉身,走向黑色轎車。
黑衣人恭敬的幫他打開車門,江譽沒有停留,直接矮了身子鑽了進去。
他的小笙兒肯定站在大門口等他了。
汽車緩緩行駛,一直到消失在老人的眼前,他才喃喃的說:“這一次,真的是永別了。”
不過他的根在中國,只能放他回去。
李斯特表面不動聲色,高大的身影靜默在院中,只是微微顫抖的雙腿泄露了他的內心。
少爺會回來嗎?
不管結局如何,他總是爲小姐盡力了。
江譽一定不想帶着他回去吧,那他就留在這裡,這裡有關於小姐童年,少年的回憶。
謝流牽着段小雅的手,段小雅咬着他的耳朵,柔柔的氣息噴在他的耳朵根,讓他心裡癢癢的,她卻渾然不覺,自己這樣有多曖昧,她悄悄的說:“看宋姐姐的樣子,心裡一定美呆了。”
“美呆了是什麼樣子?”謝流故意轉臉問,卻不料嘴脣碰到一個柔軟的東西,是她的嘴脣,他飛快的在她嘴脣上輕咬一口。
“別鬧。”段小雅臉上飛出兩朵紅雲,謝流太過分了,宋笙還在這邊站立不安呢。
事實上,宋笙根本無暇顧及謝流跟段小雅的打鬧,滿腦子都是一會見到江譽,是先恭喜他過關,還是先親他一口。
她也是臉紅紅的站着。
終於,聽到外面有車來的聲音。
宋笙覺得兩腿僵在原地,擡不起來,這個時候,真是急死人了。
李斯特快步走到門前,看見江譽從汽車上走下來,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終於替小姐完成遺願,也算對得起小姐在天之靈。
伊藤翼的別墅。
莫琉璃懶懶的靠着牀頭,望着窗外的景色。
別墅裡依然不見一個傭人,是他照顧自己一夜嗎?
好像聽到特別溫柔的聲音在對自己說話,還有溫柔的舉動,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說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會是他嗎?
等到莫琉璃睜大眼睛想問他的時候,伊藤翼已經離開別墅了。
只一夜未回,接到消息,江譽已經闖關了,今早就要出來。
他心裡有無窮盡的嫉妒,這一回,爺爺更加捨不得江譽了,難得的人才,他若留下,一定是伊藤家族的驕傲。
他急衝沖走出別墅,甚至忘記跟那個女人說一聲。
爲什麼要跟她說,是她住在他的家,又不是他住在她的家裡。
開着車,心裡還在想着牀上那個病歪歪。
早知道,不如把她帶在車上了。
暮色降臨。
伊藤翼看見粥鋪的時候,告訴自己,只是順路而已。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宋笙樂的眼睛都彎成一個月牙牙。
她傻傻的站在樹下,望着白衣西褲的江譽,大步朝自己走來。
那一瞬間,她眼前出現幻覺,出現在她面前的不是江譽,而是仙衣訣決的蘇沐。
“師父。。。。。。”
這一聲師父,情深深意濃濃。
江譽伸出長臂,把宋笙摟在懷裡:“小笙兒,我回來了。”
驀然間被摟緊他溫熱的懷抱,宋笙的大腦就什麼也想不了了。
死命的回抱着他,死也不放手。
晚上,沐浴過的宋笙,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靠着江譽的後背,低着頭在搗鼓手機。
“你在做什麼?”
這樣安靜的宋笙,讓江譽很不習慣。
他喜歡聽她嘰嘰喳喳的說話。
“給明遙發信息,她聽說我們要回去,一定高興壞了。”宋笙語氣中帶着一絲即將重逢的欣喜。
江譽臉微微一凜。
明遙,那個在宋笙心裡有着無可比擬的重要性,可是,世事難料,她爲什麼要這樣對待宋笙?
她背後那個人,到底是敵還是友?
如果說他是敵,可是這麼多年,他沒動過宋笙,除了酒吧那次。
那一次,也許是他有意而爲之,大家都做了他的棋子。
當時,明遙不可能不打電話給他,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他若是想救宋笙,應該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他卻沒有出手。
江譽周身散發出一種冷氣,不管他是敵還是有友,不救宋笙這一點,足以說明, 她也是有私心。
江譽卻不知道,柳寒正在等着他回去。
北江譽南柳寒,卻從未見過面。
說出去,沒人會相信。
只因江譽低調,柳寒更低調,無數次,他們擦肩而過,卻沒有需要認識的理由,這一次,皆因一個名字,宋笙,他們纔要相見。
宋笙莫名的打了一個冷顫:“師父,我冷。”
“我去把溫度調高一點。”江譽起身,趁機調整自己的心情。
宋笙坐直,看着他挺拔的身子朝那邊走去。
可等到關燈睡覺的時候,明遙居然還沒有給她回信息。
這不太符合常理。
以往,她只要說一句,她會接上好幾句。
今天這是怎麼了?
難道明遙出事了?
呸,呸,不會,不會。
她那麼明豔照人的一個女子,怎麼能沒有幾個護花使者,儘管她沒說過,不過宋笙肯定她有。
不像她,好不容易敞開心胸,遇到的是一個混蛋。
而江譽,能否跟她走到最後,她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們對她,似乎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江譽也明說過,她不介意,她只想說,她要的是真愛,可真愛,往往是世間最難尋的東西。
但願,這一次,師父會保護她到天長地久。
感覺到她的不安分,江譽輕聲問:“怎麼了?”
宋笙低低的說:“明遙沒給我回復,她不會出事吧?”
江譽摸摸她的頭髮:“小笙兒,先關心自己再去關心別人。”頓了一下,他怕宋笙起疑,柔聲說:“快睡吧,明遙不是小孩子,不會出事。”
他說過,不許她再聯繫宋笙,看來她是乖乖的聽話了。
他不知道,她身後的那個人,也給明遙下達一個跟江譽相同的命令。
好像有江譽的保證,明遙就真的不會出事一樣,宋笙放心了,不一會,發出香甜的酣睡聲。
江譽憐愛的望着她,潔白無瑕的面容,被窗外如水的月光以映的更是白如玉,嘴角帶着一絲無邪的笑意,她做夢了。
她已經有很久沒做噩夢了,這是一件讓江譽最爲高興的事情。
每每在半夜,聽到她的驚叫聲,看到她佈滿冷汗的面容,他心沉重的很,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宋笙,若是自己在贊助她的那個時候,就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這麼多年,她至於受那麼多苦,最後還爲情傷嗎?
他暗自下決心,以後一定讓她生活在快樂中,若是做不到,他就不配在她身邊守護她。
只是江譽忘記一點,他不是神仙,做不到完人。
第二天醒來。
宋笙睜開眼,榻榻米上沒有江譽的身影。
她穿戴好之後,走出屋子,客廳裡也沒有人。
江譽去哪了?謝流跟段小雅還沒有醒?
一絲恐慌在心裡蔓延開。
不會的,師父不會丟下她不管。
李斯特走進客廳,看見的就是站在客廳發呆的宋笙。
“宋小姐,少爺在廚房。”他好心的上前提醒。
宋笙的臉紅了,自己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不過,剛纔她真的好恐慌,那是一種從小就被最愛的人遺棄的不安全心理。
媽媽也好,副院長也好,她們都說愛她,卻從此再也回不到她的身邊。
“是嗎?他去廚房做什麼?”儘管已經意識到江譽的行爲是什麼意思,宋笙還是嘟噥一句,也忘記再抱怨李斯特了。
之前,每每看到李斯特,她眼中總帶着一絲譴責。
“少爺說,臨走的時候,他親手做一頓飯給大家吃。”李斯特的語氣深沉,聽起來,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