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晴大步的走向會見室,那一刻,她的心是感激的,沙逸軒,這名字就在她舉步的一聲聲中刻在她的心底。
唯一,爲何你不在?爲何卻將她的依靠變成了身後的那個男子?
有一滴淚滾落,手起,抹去,眼下,見到爸爸纔是最重。
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千晴安靜的坐在一把椅子上等着父親,聽到腳步聲時她欣喜的擡首,眼見,父親果然憔悴了許多,完全不是她之前所見模樣,婁沂文走得很慢,啓開的脣瓣在看到她時似是有無限的話要對她說,可是,落坐的剎那他卻只是無聲無息的看着對面的千晴。
時間,在這裡是那麼的寶貴,千晴張口,“爸,爲什麼不吃東西?”
沙啞的嗓音終於響起,“吃不下。”
“那也要吃,別讓媽擔心。”說出每一個字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訝異,何時,她竟能如此冷靜,如此淡然的面對所有發生的一切了,現在,她是家裡的一員,她是父親和母親的希望,她必須要堅強。
婁沂文脣角露出了從踏進會見室裡的第一抹笑,“千晴,你長大了。”
“爸……”這一字之後,是她的哽咽難語,頓了頓,她又道:“不是你做的,是不是?”她不信,她真的不信。
“千晴,什麼也別去追究,我早知有今日,你媽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你媽,也讓我放下心。”
這話,明明就是放棄,“不行,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爸,爲什麼不還自己一個清白呢?”
婁沂文緩緩搖頭,“千晴,這世上從沒有所謂的純粹的清純粹的濁,有一些事,我做過了就是做過了,你回去吧。”
兩淚熱淚滾落而下,“爸,你不要媽和我了嗎?”
“好好照顧你媽,回去吧。”婁沂文說着,起身就要離去,只是那轉首的一瞥明顯的飽含了不捨。
“爸……”千晴狂追過去,卻被一堵冰冷的鐵門擋住了去路,門裡,是父親踽踽獨行蒼老的身影,竟是那麼的孤單。
“再,別來了,別來看我。”那是父親離去時輕輕的一聲話語,彷彿就是決別。
有誰,可以幫幫他?
爲什麼從那份決絕離去的背影裡她看到的分明就是放下呢?
鐵門外,菸頭忽明忽暗,那高大的熟悉的身影隱在暗處,走到他的面前,他俯首看她,“見了?”
“嗯,走吧。”淡然的語氣,能見到已經是最好的了,她還能奢求什麼,如果爸爸自己都放棄了,那般,任她再是努力也是無果。
坐在他的身旁,菸頭被扔在車外,閃爍了一下隨即滅去,他低聲道:“要去哪裡?”
她轉首嫣然一笑,“回去。”
沙逸軒眉頭一皺,“回哪裡去?”第一次的,他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你的公寓,我無家可歸,你忘記了嗎?”小小聲的道出,明明只是報上地址,卻讓她有種彷彿在邀請他一般,急垂下的眼瞼泄露
了她的羞赧,想起那件透明的睡衣,她一直想問他對她到底做了還是沒做?
可是,那樣的話又怎麼能夠出口呢?
但她記得他曾說過他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車子疾駛而出那扇沉重的大門,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車前方,“爲什麼不去花巷?”
她笑了,“沙逸軒,你到底在意些什麼呢?”如果真的給了他,他真的不該在意的,不是嗎?
忽然,心底一抹詫異滑過,也許,他真的沒有碰過她,“沙逸軒,是不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他卻答非所問,“下次記得睡着之前學會設防。”
“阿軒,我爸的事有沒有希望?”臉一紅,她轉移了話題,那樣的吹風機,那樣的被子,她睡着實在是因爲太久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了。
“那是他自己的事,你不需要插手。”
“可我是他女兒。”
車子,嘎然而停在路邊,沙逸軒突的俯首過來,那一瞬,千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慌亂的一移身子,卻見他從容的拿過她身旁的安全帶,然後爲她繫上,“你瞧,你連你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是先管好了自己纔有能力去管別人。”
她咬咬脣,“那不是別人,那是我爸。”
他不再說話,終究沒有繼續在她的傷口上灑鹽,車子裡安靜了下來,那份靜卻滿帶着詭異的味道,千晴搖下了車窗,夜風清涼的汩汩的吹進來,吹着她的長髮飄起,她才發現她的發是自然垂在肩上的,習慣性的想要攏起長髮,沙逸軒的男聲忽的道來,“就這樣,挺好看的。”
她的心掠過一絲溫柔,這是他第一次誇她,竟是爲了她的發。
夜,已經很深了,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打通的關係,但是,她的的確確見到了父親,這是事實。
踏入公寓的時候,千晴已經不困了,倒是沙逸軒略顯疲憊,一夜未曾閤眼,他終究也不是鐵打的。
沙發上是那條裹過她的被子,茶几上是吹風機,牀上則橫躺着那條透明的睡衣,眼看着那條睡衣她的心一抖,到底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她一點也不確定。
沙逸軒開始脫衣服,當她如無物般的一點也不在意的很快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一條子彈褲褲,“我困了,你隨意。”說完,也不等她迴應,人已經躺在牀上,雖然沒有明說,可是他身旁餘下的位置明顯的是留給她的。
千晴站在屋子中央,這時候,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裡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也只好與他同處一室了。
走到沙發前擁着被子靠着,也只能這樣子小睡一會兒了,待醒來,她要去醫院見媽媽,總要告訴媽媽爸爸的情形吧,去了可不是白去的,要讓媽媽寬心,雖然局勢一點也不容她樂觀,可她希望母親能些微的放下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之前在車上有睡過一會兒的緣故,她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耳中,是男人低低的鼾聲,沙逸軒睡覺居然還打鼾呢,雖然
聲音不大,卻很清晰,那聲音聽起來就象是一個小孩子發出來的一樣,惹得千晴不由自主的起身走到牀前,靜靜的凝望着他的臉,他醒着的時候線條常常帶着點冷硬,可是睡着的他所表現出來的卻是柔和,眉目舒展,他睡得很酐香。
目光從他的臉部向下掃去,他身下居然壓着那件她穿過的透明睡衣,想着自己的身體曾被包裹在那件睡衣之下,她的臉就不由得紅了,正看得入神,沙逸軒突然一個翻身,伸手向身側一摟,彷彿要將軟玉溫香抱滿懷似的,可是他的手撲了個空,抓撓着,居然被他抓到了枕頭,於是,他就抱着那個枕頭呼呼的睡着,那模樣居然讓千晴想到了可愛一詞。
他還說她睡着了不設防,他又何嘗不是呢。
天快亮的時候千晴才睡着,卻只睡了一會兒就被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刺醒了,如今的她只要有一丁點的不對都能驚醒她,怎麼也睡不踏實。
牀上,男人還在睡着,懷裡還是那個枕頭。
千晴悄悄的站起,看了又看,她覺得自己不該吵醒睡得這樣沉的沙逸軒,靜靜的離去,就象她當初靜靜的來,不管有沒有做過,她都欠了他一個人情。
那便總要還了的。
爲他輕闔房門的那一刻,牀上的男子倏的睜開眼睛,望着門縫裡已經隱去的身影,他的眉頭一皺,這一夜,似乎有什麼發生了變化,可又似乎什麼也沒有變,一切如常。
手指挑起透明睡衣的帶子,輕嗅着那上面殘留着的味道,他呼的起身,明天才是週末,所以今天又將是忙碌的一天。
婁千晴,玩味着這個名字,他突然間的喜歡上了她的清靈的氣質,還有,那一頭長長的直直的發……
千晴開始忙碌了起來,爸爸放棄了,可是她和媽媽不能放棄爸爸,家裡的所有都被封了,可是她手上還有一些現金,還有那幢房產,那也是媽媽爲她所保留的財產,房產上是她的名字,從不知道母親手上還有這處房產,問過媽媽才知道那是外婆留給媽媽的,現在,媽媽又把這房產傳給了她。
乾淨的房產,就象是她。
可她相信爸爸也是乾淨的。
請了律師,討論了父親現在所處的境況,也大抵的猜到了父親最後的結果可能是什麼。
最多是判刑,很多年很多年那種。
因爲,父親供了,全都承認了那些是他所爲,裡面傳來的消息是父親很平靜,敘述那些事情的時候彷彿是在講故事一樣。
母親每每聽到這些都會哭,哭得眼睛都腫了,千晴也不知要怎麼安慰母親,可是律師說爸爸這樣做根本就是引火燒身,他分明是不想活了。
千晴急了,想要找人打點,錢卻花得非常之快,幾天的功夫母親之前給她的現金就花光了,可是律師說還要一些。
幾天了,她每天都在爲父親的事情奔波着,可現在,一切又要停住了。
這世上,沒錢別辦事。
她沒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