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被推走了,病牀上空白一片,有護士進來重新換了乾淨的牀單和被子,尹少辰這才追隨着文娟的遺體而去,那一刻,千晴也想要追上去,追上去問問他城郊的那個老屋在哪裡,可是,眼見尹少辰那麼傷心,她真的問不出來。
想起那一次在迪沃斯,文娟還在她的飲品中下了東西,若不是沙逸軒,只怕她與尹少辰就會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原來,他們是兄妹。
身子軟軟的靠着沙逸軒,腦子裡還在消化着剛剛聽到的一切,象是真的,又象是虛幻世界裡的空無,可是,文娟說過的關於一一的字字,卻是那麼的清晰,始終不停的在她的腦海裡閃爍着。
城郊。
老屋。
不,她要去找到一一,文娟她一定懂得的,懂得那份失去自己親生孩子的痛苦,所以,她才用她最後的力氣告訴了尹少辰一一的下落。
從病房到停屍房,再看到尹少辰的時候,他已經平靜了許多,只是身體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還無法從失去親人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千晴想起了失去爸爸和媽媽時的自己,那時的自己又是怎麼承受過來那些打擊的呢,而她當時所承受的不僅僅是親人的死亡,還有那些加諸在婁沂文身上的莫須有的罪名。
千晴靜靜站在尹少辰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兩個人對視着,他是她的哥哥,原來,她從不是一個人孤單單的,這個世上還有一個哥哥的存在,“少辰……”
尹少辰瞭然的一笑,隨即站直了身體,“千晴,走吧。”
“啊,去哪兒?”
“去城郊,去老屋,我帶你去見一一。”他走在前面,高大的背影顯得是那麼的落寞孤單,就象當年的她一樣。
他是男人,男人就要擎起該他擎起的那片天空和重量。
緊跟着尹少辰,千晴的心再一次的激動了起來,文娟是希望她找回一一的,不然,文娟是不會說出一一的下落的,那麼,她還遲疑什麼呢。
所有的,都等找到了一一再去尋找答案。
還是來時的那部車子,是尹少辰的車,來得急,沙逸軒並沒有開車。
尹少辰開車,沙逸軒緊擁着千晴靠坐在後排的座椅上,車裡,沒有人說話,除了安靜就是安靜,可是那份安靜裡卻飽含着他們所有的期待。
這一次,真的不是狼來了,真的就要能見到一一了嗎?
千晴的心就如同從芭堤雅趕回來時的一樣,恨不能立刻就見到一一,她的兒子呀。
八年了,孩子八歲了。
他在那裡好嗎?
他開心嗎?
吃的住的一直都習慣嗎?
千晴開始想象着一一現在的現狀,想得心都要疼了。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哪裡懂得自己照顧自己呢。
車子,正在出離T市的繁華地帶,千晴已經嗅到了郊區泥土的氣息,那氣息混合着雨水的氣息新鮮極了,少了
城市裡二氧化碳的排放,這裡,纔是適宜人居住的好地方。
老屋,到底在哪裡?
她想問,可是每每看到尹少辰神情專注的看着車前方的表情,她便頓住了,他還是無法從失去母親的悲傷中解脫出來吧,相較於尹少辰,倒是她先長大了,只因,她過早的經歷了那些傷與痛,十八歲的年紀距離現在已經是遙遠的了,那時候,她就開始獨自一個人扛起了婁家的責任。
如今想起,早已是時過境遷。
歲月,把什麼過往都悄悄的蝕去了,就連記憶也在一點一點的減淡,直至,只剩下幾個僅存的畫面,那是怎麼揮散不去的場景,只因爲,飽含太多。
道路兩旁種植着高大的芒果樹,這個季節正好是樹碧成蔭,樹上結着一個又一個綠色的青澀的果子,要到成熟,還早着呢,望着那一個個的小小的綠色果子,那就象是一個個的孩子一樣,都在期待着長大。
她的一一,也要長大了呢。
手,不自覺的緊握住沙逸軒的,心,在狂跳着,越是離郊區越近,越是狂跳的厲害。
“千晴,要到了。”突然間,一直悶聲不語的尹少辰開口了。
“在哪裡?”千晴的眸子望着車窗外,恨不得眼睛一掃間就看到了她的兒子,脣一直在顫抖着,心是那麼的激動。
“前面路口往左,拐個彎就到了,我小時候,我媽經常帶我來這裡,那時園子裡種了好多草莓,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了,我一直覺得那張照片裡的地方有些熟悉,可想了那麼久說什麼也沒想到,原來,會是在老屋,是了,那張照片的背景的確是老屋。”尹少辰自顧自的說着,“我媽她真的不該的,千晴,我替她對你說聲對不起了。”沒有誰比他更知道千晴這些年失去一一的痛苦了,她連做夢都是夢到找回一一,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所以,在接受了母親已去的事實之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帶千晴來找一一。
卻,連他自己也不確定一一是不是在這裡的。
原來,這裡距離T市竟是那麼的近,根本就是近在咫尺。
八年了,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呀。
那麼漫長的渴望,思念早已侵蝕了千晴的心,她在期待,她在等待,期待等待重又見到一一的一刻,最後一次抱一一的時候小傢伙還在保溫箱裡呢,那時,一一還沒有滿月。
轉彎了,就要到了。
視野裡出現一處民居,老舊的房子,但從外表看乾淨而整潔,爬山虎爬滿了院牆,從院牆裡伸展出來的還有三角梅絢麗的紫,那麼的美,美的惑人。
那三角梅讓千晴欣喜着,手被沙逸軒緊握着,她的心彷彿要跳出來一樣,是那麼的緊張。
車子,停在了院門前。
幾乎是在車子停下來的那一瞬,千晴跳下了車,三個人的動作誰也不慢,尹少辰先到了大門前,輕輕一推門,木質的大門便“吱呀”而開,於是,滿目都是三角梅,千晴也終於
見到了那張照片的背景,果然是這裡,真的是這裡,除了多了雨水,什麼都對得上。
激動着,她跑進了院子裡,興奮的叫着,“一一……一一……一一……”
可是,院子裡卻是那麼的安靜,安靜的只有三角梅被風吹動的低低的沙沙聲,才起的激動因着這安靜而失落了,尹少辰推開了老屋的房門,三個人迅速的搜尋了一遍,可是,老屋裡空無一人。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千晴是從未有過的急切,小臉因爲着急而泛起了一抹潮紅,口中還是不住的喊着:“一一……一一……”
“我去學校看看。”尹少辰說着,就往門外走。
是呀,也許一一還在上學呢,他八歲了,“我也去。”才起的失望馬上又被希望所取代,千晴動作絕對迅速的跳上了尹少辰的車子,而沙逸軒則是留在原處繼續尋找着。
車子飛快的向郊區的小學而去,尹少辰居然對這裡的地形還很熟悉,“少辰,你以前經常來?”
“嗯,我小時候是在這裡長大的,後來,才隨着我爸我媽進了市區,不過,這裡卻留給了我最美好的童年的回憶,我媽她一直對我說這裡被賣掉了,我也信以爲真,卻不想,她居然會偷了一一而把一一藏在這裡。”
千晴不吭聲了,對於那個才死去的女人,說實話,在知道是她偷走了一一的時候,她的心底曾經一度涌起恨意,可是每每想到她臨死前激動的說着自己是她女兒時的開心的表情,她才反應過來,飽受失去孩子痛苦的其實也是文娟,文娟失去她二十幾年呀,比起八年,那又是怎麼樣的一個數字呢,千晴不知道文娟和爸爸之間到底經歷過了什麼,可她知道,也許,父親也欠了文娟的,所以,他纔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那麼不顧一切的要保全文娟還有尹不辰,可是,卻也讓自己揹負了多少的痛苦呀。
學校到了,車前偶爾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過,卻絕對的是少數,千晴的眼睛定定的落在那些孩子們的身上,可他們的個頭有些高,一看就不可能是八歲孩子應該有的個頭。
到了傳達室,千晴說她要找一一,守門的老人家搖了搖頭,說是沒有聽說過一一這個名字,忙又拿了照片給他看,老人開了燈,戴上老花鏡看了半天才道:“好象是一年級二班有這麼一個孩子,不過,已經放學了。”
兩個人衝到了一年級二班的門前,門已上鎖,一一不在。
可是,至少千晴現在已經能確定一一是在這裡讀書的,那就代表着她百分百的能在這附近找到一一了。
車子,疾駛在郊區窄窄的馬路上,天色越來越黑,雨淅淅瀝瀝的下着,可是,一一卻一直都沒有出現在視野裡,學校早就放學了,孩子們也早就回家了。
終於,在一個路口,千晴看到了一個小男孩,小男孩個頭不高,應該就是八九歲的樣子,加上這個位置距離老屋並不遠,千晴急忙的跳下車,拿着照片問起小男孩,“小朋友,認識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