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玉在帶汪掌珠從山莊回來的路上,就開始打電話聯繫醫院,汪掌珠看着他如臨大敵的樣子,猛然聯想到自己從前的病,心中一涼,是不是自己的白血病復發了。
她的臉色一時間變的更白,她怕死,真的很怕。
她怕自己死了爸爸沒人照顧,她怕自己死了妞妞沒有媽媽,她怕自己死了永遠都看不見楚煥東。
汪掌珠咬着牙,轉頭看着車窗外,好半晌才壓制翻滾奔騰的情緒和要落下的眼淚,啞聲對宋良玉說:“你先不要通知我爸爸,他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我知道。”宋良玉黯然點頭,想到汪掌珠可能是舊病復發,他的心也不好受。
他算計汪掌珠,他揹着汪掌珠跟林雨柔偷情,但這些都不能否定他對汪掌珠的感情,他雖然不像楚煥東那樣專心致志,一往情深的愛着汪掌珠,可他對汪掌珠的感情也是很深厚的。
醫院終於到了,之前宋良玉聯繫的那些醫生都已經等在急診室裡,醫生們一見宋良玉帶着汪掌珠進來,馬上動手爲汪掌珠做全身的各項檢查。
在等待檢查結果時,醫院的熟人爲汪掌珠安排了一間獨立的病房,供她休息。
汪掌珠躺在牀上,蜷縮成一團,幾項檢查讓她更加疲倦不堪,還有種不可抑制的不安和緊張感慢慢蔓延在全身,她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想,只是焦躁不安的等待着檢查結果。
這種煎熬並沒有延續太長時間,半個小時候後,宋良玉一臉陰鬱的走了進來。
汪掌珠忍着頭暈,急忙從牀上坐了起來,呼吸都變的謹慎異常,她很想馬上開口問問宋良玉自己的檢查結果,又怕他真的說出那讓她萬劫不復的答案。
宋良玉沒有看她,徑直走到沙發旁坐下,啞聲說了句:“掌珠啊!你別瞎想了,你不是白血病復發,你……只是血糖低,沒什麼大事。”
我命休矣,大多數家屬安撫絕症病人,都是這套說法。
汪掌珠手腳僵硬,手心一片潮溼冰冷,寒氣從腳底直竄,慢慢的又癱倒回牀上。
宋良玉不開口,汪掌珠不發問,室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半晌,宋良玉站起身,走到窗邊開始看風景。
此時外面的天暗了下來,窗外亮起的燈光給人已經是深夜的錯覺,室內沒有開燈,外面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身影稍顯僵直,彷彿與屋內的世界隔絕。
汪掌珠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頭暈眼花,自己真是白血病復發了,這個念頭鬼魅一樣的在腦海裡盤旋。
宋良玉對着窗子站了好半天,終於轉過身,面色鬱郁的再次開口:“掌珠啊!實話告訴你吧,你什麼病都沒有,只是懷孕了,你今天這樣是因爲身體虛,血糖低,早孕反應,幾樣綜合纔會暈倒的。”說完,他掃了眼汪掌珠還很平坦的腹部。
‘咔嚓’,猶如一聲驚雷炸響在耳邊。
汪掌珠再次從牀上彈了起來,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心臟幾乎都停止跳動,不敢置信般死盯着宋良玉。
自己懷孕了,,。
宋良玉臉色灰敗的看着汪掌珠:“是真的,醫生剛剛檢查出來,已經兩個多月了。”
汪掌珠張着嘴,慢慢的記起,自己的大姨媽已經好些日子沒來了。
自從她的白血病好了以後,她的生理期就變得很不正常,楚煥東曾經多少想再要個孩子,他們在一起時什麼措施都不採取,就是一直沒有懷孕過。
汪掌珠沒想到上帝再次跟她開了這麼個玩笑,在楚煥東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再次的懷孕了。
她頭昏眼花,靠在牀頭好一陣都緩不過來。
宋良玉端詳着汪掌珠,看着她失魂落魄,臉白得透明,瞪着惶然的大眼睛,不像是裝的,看樣子之前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他嘆了口氣,低聲問道:“掌珠,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汪掌珠木然的搖搖頭,神色不欲多言。
“我去隔壁休息一下,你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宋良玉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他得給汪掌珠接收和消化的時間,宋良玉很善解人意的出去了。
汪掌珠摸着平坦的小腹,想着這裡再次孕育着一個她和楚煥東共同的孩子,心中酸楚,眼淚不由奪眶而出。
她和楚煥東真是沒有緣分,就連他們的孩子,也是屢次三番的來地這麼不是時候,如果她現在還和楚煥東生活在一起,楚煥東知道自己懷孕了,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這兩年,楚煥東一直爲他們陰差陽錯中失去的第二個孩子耿耿於懷,一直想再要一個孩子彌補這種缺憾。
如果在楚煥東沒有離開自己前發現懷孕了,估計自己一定會動搖留下來的決心,而楚煥東要麼是不肯退讓離開,要麼是一定會帶她走。
記憶裡那些細碎的幸福,那些心頭點滴的快樂,再次浮現在眼前,汪掌珠想着從前,笑了笑,結果眼淚更兇更急的掉下來。
她想起楚煥東最後來見她的那個晚上,他那微紅的眼眶,眼睛裡帶着殷切,帶着哀懇,帶着渴望,帶着痛楚的望着自己。
錯過了,他們終究是錯過了……
原來再回首,真的已是百年身。
這個孩子只要早來三個月,她和楚煥東之間的故事就將全然改寫。
世上沒有如果,這個孩子不早不晚,就是在這個時候到來了。
汪掌珠不是小女孩,在激動驚訝過後,慢慢鎮定下來,開始思考更爲實際的事情,這個孩子是留還是不留。
如果孩子留下,爸爸首先就不會接受,他雖然喜歡妞妞,但那是即成的事實,妞妞是個活生生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他是不能將妞妞怎麼樣的。
但現在自己肚子裡的只能是個小胚胎,爸爸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楚煥東遺留下的種子,在自己肚子裡生根發芽,然後開花結果的。
留不得,就得做掉……
一想到要做掉這個孩子,汪掌珠不由激靈靈的打個冷戰,她已經失去楚煥東了,失去妞妞了,這是楚煥東給她留下最後的念想,這是她的孩子,她怎麼能忍心不要它……她做不到那麼自私,做不到那麼殘酷,做不到坦然扼殺自己和楚煥東的孩子。
現在,這個孩子是自己和楚煥東之間唯一最緊密最實在的聯繫,她怎麼可以捨棄它。
孩子留下,爸爸那邊又該怎麼說。
汪掌珠被這個突然到來的孩子弄的不知所措,焦頭亂額,讓她把孩子做掉不可能,要她把孩子生下來也沒辦法,她不由左右爲難。
正在這時,宋良玉再次推門走了進來,這次他手裡端着一個餐盤,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兩碟小菜,還有一杯新榨出來的果汁。
宋良玉把餐盤放到汪掌珠面前的小桌上,神色平靜的說道:“掌珠,你從早晨就沒正經吃東西,多少吃一點吧。”
汪掌珠此時再面對宋良玉,已經有了明顯的內疚,羞愧,無地自容,她知道自己給了宋良玉一個多大的難堪。
很顯然,自己懷孕這件事情,對宋良玉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講是個羞辱。
她輕了一下嗓子,很真摯的說了聲:“二哥,對不起。”
宋良玉佯裝無所謂的樣子,伸手揉揉她的頭,把果汁遞給她:“傻丫頭,先喝點東西吧。”
汪掌珠端着果汁喝了兩口,低聲問道:“這件事情……這件事情你沒跟爸爸講吧。”
“我有那麼八卦嗎?”宋良玉狹長的眼睛眯了眯。
汪掌珠點了下頭,沒有再說話。
“掌珠,醫生讓我來提醒你,這個孩子兩個多月了,無論你是否想留下,都要儘快的做決定。”宋良玉眼中閃着光,定定的看着汪掌珠。
“當然是要留下來了……”汪掌珠不由自主的護着小腹,下意識的低喊着。
宋良玉的臉一僵,眼中的亮光慢慢的黯淡下去,隨後又充滿探究的看着汪掌珠:“既然孩子要留下來,你是不是打算通知一下孩子的父親。”
汪掌珠心裡一驚,通知楚煥東,不,這絕對不行。
現在楚煥東絕對不能再回來,太危險了,更不能讓爸爸和宋良玉知道這個孩子是楚煥東,爸爸會把孩子消滅在萌芽狀態,宋良玉可能會耐心等孩子出生,他到時候定然會把孩子當工具,用來威脅楚煥東。
汪掌珠眨巴了兩下眼睛,眼淚啪啪地掉下來:“你明知還故問,楚煥東離開我以後,我心裡很難受,我……一個人去酒吧喝悶酒,結果喝多了,被人稀裡糊塗的……”
宋良玉臉色一青,憤怒的握緊拳頭:“你爲什麼不早說,你看清楚那個男人是誰了嗎?”
汪掌珠垂下眼睫,遮住心虛,哽咽道:“我醒來時就獨自在酒店的牀上,根本不知道那個男的是誰……這種事……我怎麼好意思說啊……咱們家裡丟不起這個人,我只好把這個羞辱嚥下去……沒想到……竟然懷孕了……我……我……”她說完,捂着臉大哭起來。
宋良玉眯着眼睛,彷彿要洞悉一切輾轉內情,他在心裡衡量着汪掌珠話裡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