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蘇曉的心中,這些有錢有地位,隨便可以草菅人命,動則出手購買豪車、私人飛機,從來不把別人的尊嚴跟感情當回事的富商,是絕對不會在意他人的感受。
她的思緒彷彿一下子回到五年之前……
那個可怕的下午,那個可怕的男人……
與她素不相識,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掠奪……
掠奪她的尊嚴。
就像霍晟那樣高高在上的男人,覺得任何人都應該對他曲意逢迎,承歡獻媚。
倘有一點不遵從,就會遭來十倍百倍的報復和打擊。
或者就像剛纔那個大腹便便的豬頭朱總,一副天下美女都如囊中物一樣的表情,讓人噁心作嘔!
可是,她看定面前這張面孔……
這張面孔帶有濃厚的東洋味,乾淨、清潔、成熟,留有淡淡的鬍渣,魅力逼人。
正是當下女孩子最喜歡的那類英俊大叔款。
按理說,他這樣的男人要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他爲什麼會那麼在意她的感受?
是僞裝,還是天性使然?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這樣富可敵國的男人,會真正的尊重,在意她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女人!
大約是捕捉到了蘇曉眼底那抹驚疑不定,不安,迷惑的表情。
半晌才用盡力氣,擡了擡眉,輕笑:那是種雲淡風輕的笑。
“怎麼?你不相信我?也是,蘇小姐定然覺得我不過是人面獸心,披着羊皮的狼,雖然說要你走,卻伺機要將你這小羊羔一口吞掉。”
“我不是不相信,師兄。”
蘇曉苦笑了下,“我真的不知道你爲什麼要……要這樣對我?”
“因爲你是個善良的小女孩。”
歐陽笑了笑,眼中點亮了小小的溫柔的光暈。
在他的眸心深處,蘇曉似乎看見一場櫻花雨緩緩落下。
雖然歐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可是,他的身上,或坐或臥,或言或笑都讓人覺得有種禪意盎然的韻味。
他每次笑容深處都好像有煙雨迷濛,引得人不由得想去探究。
似乎是爲了阻止自己進一步的想法,她下意識地冷笑出來:“師兄,您說我是個善良的女人?您不覺得一個真正善良的女孩又怎麼會來參加這樣勾心鬥角,踩着別人往上爬,只求拋頭露面,一夜成名這樣的比賽嗎?你不覺得我也是個虛榮淺薄,攻於心計,一心不甘於現狀,不甘於平凡,只想削尖腦袋往上爬,一戰成名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庸俗脂粉嗎?”
“不,你不是這樣的!”
歐陽按着自己的心口,緩緩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女子,我知道,其實你對這些衣香鬢影,對這些紙醉金迷,所謂燈火輝煌的舞臺,萬人簇擁的虛榮,並沒有真正的興趣!”
蘇曉愣住了。
“我知道,站在這樣的地方對你來說是種恥辱,你寧願回到你的學校裡去,在圖書館裡讀書,在湖邊漫步,看自己喜歡的一場電影,品味一杯咖啡,也不願意來到這種地方,陪人承歡賣笑,還要受各種各樣,自以爲自己高貴的男男女女的侮辱!”
蘇曉的眸子裡蒙起了一層淚水。
她突然想起了霍晟的臉。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屑地對她說:“你覺得你配嗎?”
他有什麼?不過是有錢。
而她,不但要冒着被他吃幹抹淨的風險,還要忍受這種人格上的打擊和屈辱。
她的心口突然好像被什麼擊中了,心口很酸,太陽穴一凸一凸的跳動,眼眶也很酸!
她明白,雖然自己在霍晟和林珠的面前一直裝出一副淡定的,若無其事的,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打倒她的堅強模樣。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中也有小小的委屈,小小的不甘……
原本,她也是個堂堂正正的優等生,成績優異,各方面都很優秀,爲什麼要到這裡來受這種除了錢之外一無是處的人的折辱!
但是她沒有辦法,既然她選擇了這條路,她就不會抱怨。
她一定要即使是冒着腥風血雨,所有人的嘲笑、背棄,她都一定要往前!
這是她五年前的決定。
也是永遠的決定!
所以,她面上那些許的茫然和失落之色,很快又被冷酷和堅韌所取代。
她對着歐陽挑着嘴角,冷冷地笑了下:“師兄,我覺得你太看得起我了,其實我也不過就是一個爲了出名想向上爬的女子,像我這樣的女孩,這個社會太多了,不甘於平凡,不甘於寂寞,不甘於貧窮,只想出名掙錢,站在這世界的巔峰,穿着名貴的華服,戴着價值千萬的珠寶,收穫所有人的豔羨、嫉妒、怨恨,我不過就是這麼一個淺薄的女人!”
她舔了舔舌尖,然後繼續:“優等生?優等生又怎麼樣,在這個社會裡,優等生初到社會來,還不是被人踩在腳底,朝九晚五做一份普通的工作消耗青春,若是能在這一次比賽裡面奪得桂冠或者是得到哪位富商大賈的青睞,那我又何必那麼辛苦呢?人家一出手就是幾百萬的豪宅名車,我這輩子也未必能賺到那麼多的錢,師兄,你懂嗎,十年寒窗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簡直就是浪費青春!”
她冷冷的,不屑地說完這段話,歐陽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良久,他緩緩道:“小師妹,就算你說了這些,也不能改變我對你的看法,你知道,我活了這麼大年紀,看人還是很準的。”
蘇曉咬着脣:“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驅使你來到這裡,驅使你做那些奇怪的舉動,我也看得出來,你和霍總之間關係不同尋常,而他的那位未婚妻好像對你也頗有敵意,我是不願意看到你陷入這樣尷尬的局面,他們都不是好對付的人。”
肉身,不過是一具皮囊而已。
這樣想着,他的聲音,也沒有之前的暗啞,恢復了些明銳:“雖然我個人猜測他們二人之間也不會有什麼真感情,但畢竟他們應該說是同樣的人,同樣的不在乎他人的感覺,同樣的唯我獨尊,而且林珠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是那種可以踩着人往上爬,然後把你一腳踢下去的女人,你雖然冰雪聰明,但我真不忍心看到你和她鬥!因爲……她不配!”
蘇曉覺得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已經太久太久,她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五年來,她一直僞裝着自己,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百毒不侵,堅韌孤傲,沒有人能夠走進她心房的冰雪女子形象。
長久以來,她真的以爲自己很堅強,不論被人怎麼鄙視,怎麼侮辱,都不會裂開的。
卻原來,她不是一塊鐵,而是冰……
被人在關鍵的一點輕輕的一碰,冰塊就裂開了,露出裡面的柔弱春水……
原來,她一直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強大。
不!她不能夠表現出自己的脆弱!
她狠狠地咬着脣,捏着拳頭往後退了一步,看着歐陽。
警惕地,倔強的。
就好似一隻受驚的小鹿,驚異於獵人突然放下的槍。
她不明白歐陽怎麼會這樣一眼看穿自己,她也不明白,歐陽到底爲什麼對自己存有如此好感,還是,說到底不過只是他另一種出奇制勝的手段?
只是他跟霍晟兩人的意氣之爭,而自己做了其中的獵物?
她才23歲,實在看不透這個局。
歐陽低低的一笑,言語溫潤如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猜我會不會只是爲了與霍晟爭個高低,所以對你表示出好感,你放心,我雖然是碌碌無爲,荒廢時日的人,但還不至於這樣無聊的!”
驚訝於他能看透自己的心思,蘇曉倒吸了一口氣。
“好了,我不妨就告訴你吧!”歐陽低低地笑了笑,心中劃過一絲小小繾綣。
“三年前在a大……”
“三年前,我並沒有見到你!”
似乎爲了掩飾自己心中慢慢溢出的對他的好感,蘇曉大聲地說了一句!
“我見過你。”
歐陽神色誠懇地看着蘇曉,眯起眼睛,神情中有種懷念的感動:“三年前在a大附近的一條小街道里,我見過你。”
她很固執:“我真的沒見過你,以一定記錯人了。”
“三年前在a大附近的一條小街道里,那一天我受邀參加學校的百年校慶,但是,因爲日本那邊天氣不好飛機晚點三小時,派來接我的學生已經先回去了,而我的手機又不能夠在國內撥打。自己打車回到學校,卻因爲天太黑不小心撞上了飛車黨,錢包跟手機全搶走了,那一晚簡直是我歐陽雅彥這輩子最倒黴的一晚!”
蘇曉聽着他這段話,眼睛慢慢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就是那個男人?”
她想起來了,她終於想起來了!
三年前,那個時候她剛入校,剛剛來到a城這個國際化繁華的大都市,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a大是a城乃至全國著名的學府,自然活動也是衆多。
她是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來的,加上出衆的外貌,與衆不同的氣質,剛一進校便被各種社團拉了進去。
每天都是輪番聚會,自然學長們看見來了個如此俏麗可人的小師妹也抓緊機會發起進攻。
記得那一晚就是什麼圍棋社還是電影社晚上的飯局,她原本是不想去,但是苦於被室友所邀,不得已和一幫男生一起,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館裡鬧騰到了晚上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