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是非常簡單的生命,就和其餘的動物植物一樣,它們走在自己的生命之路上,都是在爲着活而努力,同樣的,有很多的蟲和動植物一樣,它們的生命歷程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一環,也就是繁衍……
有些蟲在危機的時候,會將自己的大部分軀體拋棄掉,而將自身的“種子”拋撒出去,這現象大概也是生命的一種本能吧,不斷的延續,從亙古綿延至今,脆弱,卻又無比瑰麗、壯闊。
當然,也有並不需要繁衍,或者說,是不明白其繁衍方式、不明其存在之理的蟲,例如櫻所同化、承載着的禁種之蟲,他們就並沒有所謂的繁衍之說,它們的生命本能只是引來死亡與凋零……
匿影作爲一種稀有的蟲,其實是會繁衍的,或者說,它的一切行爲真是爲了繁衍與生命,匿影害怕陽光,但是,陽光卻又並不能殺死它們,造成傷害怎樣的,那只是本能性的害怕着而已。
所以它們會藏匿、依附到生物的影子中,對於影子,它們格外的喜愛,但是,卻並不會依附到生物的身體上,沒有人知道是爲什麼,大概這就和普通的人並不能飛是一樣的道理。
它們會將影子“遮蔽”起來,如同是壁虎一樣,放出人類的視線並不能分辨的妖光,那是能將它們藏匿之所模擬成周圍接壤之處幻想的方式,所以,產生的結果就如同是沒有影子一般。
匿影之名也正是如此,藏匿於影中,將影藏匿其中……
而這樣的寄宿狀態會一直持續半年左右,那時候也正是匿影壽命將要斷絕的時候了,是的,匿影的壽命只有半年,從某些方面來說,是非常短命的蟲了,比起那數百年不衰的長命之蟲,當然是要差得多……
當匿影走到生命盡頭之時,並不意味着終結,相反的,那只是一個新生的開始,它將會慢慢的從所寄宿的影中脫離出來,揮灑出將自身燃燒形成的螢火,以這些異質之火,包裹住“幼蟲”,不斷的擴散出去……
這正是“光螢”,只有一夜存在機會的曇現之景,而那些新生的匿影,則會尋找到適合的載體,在這一夜之間寄宿到那影中,只有這樣,纔可以開始下一次的生命輪轉。
如果這一夜之間,沒有找到適合的影的話,那麼當朝陽出現時,這些幼蟲就會歸於生命的長河,這,也就是匿影之蟲的一生了……
……
而浦島泰的情況卻不一樣,如果是在他當時纔剛剛從山裡回來那時候的話,恐怕就和正常情況不一樣了,因爲匿影在那時候,可能就不是在他的影子中,而是依附在他的身上!
將影子遮擋在人眼之外,自然是看不見影,但假如是將那作爲產生影子的人的本身阻擋起來的話,那麼當然也不會產生影子了,那時候的匿影大概只是依附在浦島泰的背對着陽光的那一方吧。
在那個時候,如果有蟲師發現了他身上的匿影,那麼只需要一點驅蟲的手段,就能夠解決掉他的事情,但可惜的是,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而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推移,那些蟲,恐怕一點點的順着浦島泰的皮膚滲透到了其內部,於是,不再被遮掩的軀殼顯露出來,他的影子也就重新的出現了,只不過,這對於這個青年來說,卻成了近乎絕命的狀況。
從來沒有人知道匿影具體的是怎樣獲取養分的,但無疑,是通過依附的影子獲取來自於地下深處的光脈散發出來的生命之泉,而現在,它們獲取養分的方法只有一個,那麼就是屬於這個人的生命,而血液正是生命之泉良好的替代品。
對於生命力和養分的汲取,導致了名爲浦島泰的人並不能進行正常的生命活動,但幸運的是,作爲寄生物的蟲,即使是最爲原始而簡單的生命,也依舊明白着這自然界的理,那份很多的人全然去理會的真理。
匿影並沒有完全的將那份供給給人體的養分全部吸收,而是維持着這具軀體的生命,甚至於,也在配合着浦島月的努力,使得這具軀體一直處於着這樣最低的生命姿態運作着,換句話就是說,浦島泰,確實是還活着……
……
“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在過幾天吧,到那個時候,說不定,就會有辦法了,本來的話,如果是這些蟲一直的待在你哥哥的體內,那麼,事情會麻煩很多,如果,可以這樣近乎完好的讓它們自己消去的話,就會好的多。”
在將現在的情況對着浦島月說完之後,櫻就平靜的對着浦島月吩咐了一聲,而聽見櫻如此說的浦島月卻像是獲得了什麼喜訊一樣,一下子癱軟了下來,就那樣斜坐在走廊上,一隻手撐着地板。
“不過,這還只是猜測而已,你能夠接受嗎?”
“……”
“這就夠了……”
喃喃聲,從浦島月的口中緩緩的傳了出來,也是在這時候,櫻在稍微的理解了這個少女所悲慟的是什麼,她所在迷惘的只是那個她唯一的親人是否死去了的判斷而已。
如果在這之前就死去了,那麼這個女孩會瘋掉,而如果是在之後,那麼最多的,也只是在近乎斷絕的悲傷後,慢慢的整座起來,或者是抱着這份傷痕一直活下去。
這其中的差別,無法去理解,但是櫻卻又明顯的去知道這情形,她可以斷定這一切會是這樣的發展,只不過,無法理解這是爲什麼,莫名的,會感到一股悲傷,並非是因爲這個女孩的那份‘薄情’而悲傷,而是因爲這件事的本身而悲傷。
……
因爲具體的時間是難以估計的,所以,那個差不多的時間只能估計在這幾天,而唯一需要注意的,則是那個青年身上的異常,或者說,是有了匿影向着光螢轉化的跡象的時候,也正是那個最佳的時機了。
而這一天也沒有像想象的來的那麼晚,就在有意天的傍晚,在那西沉的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的時候,浦島月就跑到了大多數時候,一個人待在安靜地方靜坐的櫻身邊。
“櫻、櫻小姐!哥哥、哥哥他身上像你說的那樣,發出很微弱的螢光了!”
跟着浦島月來到那個被緊緊封閉起來的房間之後,櫻也看見了那異樣的姿態,那個一直如木偶般坐在那張椅子上的青年身上散發出了非常微弱的螢光,也幸虧這個房間非常的暗,才能夠隱約的看見。
“看來要匿影完全的醒來還會需要一段時間,月,之前給你的那些藥材準備好了嗎?”
櫻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在心裡默默的掐了掐時間,也大致的猜到了,估計等到太陽完全沉下去,月亮升起來的時候,這些被人體所幹擾了的蟲就會完全的醒來。
雖然並不是在完全入夜之後纔出現這種異象,但這偏差卻也是在意料之中,之前的時候,銀古在給她的信上就專門的囑咐了這一點,在黃昏、傍晚或是在清晨、拂曉的時候,很可能就會是化爲“火螢”的時候……
“嗯,早就準備好了,每天的早上都有準備,都按照你的吩咐在那裡冷着,我馬上去拿過來!”
浦島月聽見櫻的話之後,立刻應了一聲,就跑出了房間,在不久之後,端着一個瓷甕,和一個晚,快步的走進了房間,將這些東西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等到完全的黑下來,他身上的螢光,應該會最重,那個時候,我會讓你先給他喝藥,不用太多,兩碗就夠了,最好直接灌下去,他現在的身體,應該會被匿影一定程度的壓制下去。”
櫻一邊對着浦島月說着,一邊將她的那隻碧綠色酒盞拿了出來,隨着她的意志,金色的光澤之泉開始涌出,直到滿溢,接着一點都不溫柔的,將浦島泰的頭仰起來,掐出下巴,讓他把嘴張開,大半的光酒被灌了進去。
像這樣的話,也就可以避免這個男人那微薄的生命力也被匿影汲取一淨,光酒在這樣的時候,也算是最大限度的保證住浦島泰的生命力吧。
月亮的光輝不知什麼時候,一起灑到了大地之上,如果轉身的話,也許還能從那門口的縫隙中看見漫天的微星,也是在這時候,那淺綠色的光變的無比耀眼了,甚至照亮了這整個房間。
“就是現在!”
櫻對着浦島月提醒了一聲,就直接在浦島月給浦島泰喂藥的時候,一把擡起了這個青年的手,在他兩隻手的手腕上,避開了動脈,劃出了兩道很淺,卻很長的傷口,這樣的程度能夠保證血液很緩慢的流出,而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從那傷口散發出來的並不是殷紅的血液,而是閃耀着綠色螢光的流狀物質,在散露到空氣中之後,就好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化爲的光點飄飛了出來,直接的將封閉的窗戶大開起來,那好像是受到了月光牽引的螢光開始有序的飄動。
越來越多,很快的,幾乎入目之處全部都被這螢光所充滿,而櫻也在這時候,用兩根手指蘸了蘸酒碟中殘留的光酒,在浦島泰雙臂的傷口上,拉了一下,那傷口也很快的癒合了,不過,他的身體仍然在散發着螢光,只是肉眼可見的正在變得微弱,而他的氣色也變得非常蒼白。
將剩餘的光酒,一口氣的全部灌進了浦島泰的嘴裡,櫻也停了下來,當她回過頭時,那淺綠色的螢光已經匯聚成了星河,化爲了奔流,從那扇打開的窗戶緩緩的流了出去。
“這,就是那些‘蟲’嗎?”
呆愣愣的望着這景象,浦島月一時間夾雜着疑惑的問出了聲,不過,卻也不需要任何詢問的對象,不止是櫻還有這個少女,整個村莊裡的人,也都望見了那向着天空,向着山、向着森林飄去的光之溪流。
一點點的微光匯聚而成的螢火之帶,在那空中無比絢爛的流動着,甚至比起那銀月、那星辰都要耀眼的多,揮灑着生命燃燒的光,引來輪轉的新生,這色彩是無比美麗的……
“阿……阿、月……”
輕微的呼喚聲,喚起了因爲這一切而呆滯的少女,當她聽見了那虛弱的聲音之時,含着眼淚,轉過了頭,看清那青年,虛弱卻帶着神采的眼鏡後,一下子哭了出來,然後抱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