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銀河高懸。
呂勐乘坐的指揮車在官道上卷着煙塵快速疾馳。
車內,呂勐讓人打開了車頂的防彈蓋板,斜靠在座椅上,順着防彈玻璃的全景天窗,看着天上的星空,眉頭緊鎖。
他本以爲,這次回到首府之後,自己和寧哲的發展都會越來越好,而且交集也會越來越少。
呂勐甚至天真的認爲,呂氏經歷了瓊嶺會戰之後,至少可以保持幾年的穩定,卻沒想到財閥的吃相居然這麼急,在邊界剛剛穩定的情況下,就急着把穩定下來的地盤給收回來。
呂勐身邊,胡浪接到一個電話之後,對呂勐說道:“四爺,張舵已經把軍隊派出城去了,前期派出了兩個團,星光公司那邊也打來電話詢問情況,呂勐給出的答覆,是說因爲您準備晉升,軍部準備派人交接,同時有高官過來考察,星光公司那邊的人沒有懷疑。”
“以我和寧哲的關係,他們當然不會懷疑我。”呂勐看着星空,語氣平淡的說道:“給寧哲打電話,就說我要回去辦理交接,想要跟他見一面,同時讓張舵做好準備,如果寧哲去了五穀城,就……把他扣下。”
“四爺,您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
胡浪聽完呂勐的命令,開口提醒道:“寧哲的性格很固執,如果您把他扣在城裡,任由革命軍遭遇攻擊,以他的性格,恐怕……”
“我現在考慮的並不是寧哲會對我有什麼態度,我只是想讓他活下去。”呂勐收回視線,看着胡浪說道:“邊界的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管轄範圍,在這種風浪當中,我也只是隨波逐流的一片落葉,我保不住任何人,懂嗎?”
胡浪聽完呂勐的話,在原地沉默下去,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胡浪!胡浪!!”
呂勐提高音量,叫了胡浪好幾句,見他看向自己,蹙眉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
“沒有,我只是走神了。”胡浪搖了搖頭,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開口道:“四爺,我思考了一下,有件事還是應該告訴你,因爲我沒有瞞下這件事的權利。”
呂勐本就心事重重,見胡浪吞吞吐吐的模樣,轉身跟他對視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四爺,這件事並非我想要隱瞞,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講。”胡浪伸手拿起桌上的煙盒,也點燃了一支:“我實話跟您說了吧,其實您這趟回稻穗城,寧哲也跟着過來了!”
“你說什麼?”呂勐坐直身體,向車隊後方望去。
“四爺,您別看了,寧哲他已經返回嶺南了。”胡浪打開話匣子,直言說道:“我一開始並不知道寧哲跟咱們一起來了稻穗城,後來是他私下找到了我,而且讓我對他的行程進行保密。
寧哲對我說,他跟過來,是因爲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到稻穗城,想要在暗中對你提供保護,如果你一切順利,他就直接走了。
你在游龍倉遭遇襲擊的那天晚上,咱們之所以能夠脫險,就是因爲寧哲和他的人出手,替咱們攔住了襲擊者,當天晚上的戰鬥比咱們想象當中要慘烈的多,寧哲險些把命留在稻穗城,他身邊的林豹也因此留下了一條腿。”
呂勐聽到這個消息,至少愣了五秒鐘的時間,才憤怒的質問道:“胡浪!這種事情!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四爺,這就是我難以啓齒的原因,因爲寧哲再三叮囑我,這件事一定不能告訴你,他原本的想法,是等你回到首府任職以後,就跟你斷掉的!寧哲說你以後要走的更高更遠,身邊不應該有所拖累,如果跟他走的太近,你們之間的感情,早晚都會消失,而他很珍惜你們之間的這份友誼。”
胡浪捏着手裡的菸頭,無奈道:“如果你這次不是回到五穀城,準備去處理寧哲的事情,我的確是準備把事情壓下來的,我這麼做,完全都是爲您考慮的,因爲我跟寧哲一樣,都希望你可以走的更高更遠,但現在的情況跟我們設想的並不一樣,我覺得你既然要跟寧哲打交道,這些事情我還是跟你說清楚的好。”
呂勐聽完胡浪的迴應,本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躺回到了座椅上,重新將視線投向了星空。
胡浪看着呂勐面無表情的模樣,低聲問道:“四爺,您沒事吧?”
呂勐看着天空的一輪明月,語氣平淡的問道:“胡浪,你認識我多久了?”
“好久了,從你進入軍情處開始,我就跟你分到了一個組,後來你當上了暗殺組的組長,張舵擔任副組長,而我被調到了電訊組,那是一個沒有希望的部門,我是貧苦人家出身,當時被分到電訊組之後,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沒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上面的調令,後來才知道,是你把我要到了暗殺組。”
胡浪提起往事,也感慨道:“再後來,咱們去了景閥,刺殺了景閥的特務機構總負責人景博涉,然後上面就來了調令,說爲了保護你,決定將你外調,以外交官的身份前往裴氏財閥87號要塞,擔任外交官職務。
現在想起來,這件事就像是發生在昨天的一樣,可是從時間上算,都已經六年了。”
“六年,還真是彈指一揮間啊,當初的我,始終覺得自己會把一生奉獻給呂氏財閥,覺得我在努力讓呂氏變得越來越好,但是仔細回憶一下,其實我這麼多年什麼都沒幹,只是在原地踏步罷了,所謂的成就,無非只是自我麻醉和精神滿足而已。”
呂勐說完這句話,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我很欣賞以前的自己,但是我同樣也知道,自己永遠都變不成原來的自己了,最近這段時間,我始終在理想和現實之間苦苦掙扎,不瞞你說,我最近已經很少照鏡子,因爲我發現,我已經不認識我自己了。”
胡浪聽完呂勐的話,眼角猛地跳動了一下。
作爲呂勐的親信,他很清楚呂勐這句話的意思。
呂勐此刻的糾結,主要來源於權衡,甚至於在考慮,是否要放棄寧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