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是一種能夠讓人遠離世俗的東西,一場大醉足以忘卻三千煩惱。
但是這種麻醉,畢竟還是短暫的,因爲宿醉的人終將醒來,而他們面臨的煩惱,並不會隨着酒精散去。
呂勐在宿醉中醒來,強忍着頭痛在牀上坐了起來,看着陽光打在窗簾上,還有周圍的環境,伸手揉起了太陽穴。
胡浪看見呂勐起牀,端着一杯水走上前來:“四爺,您醒了。”
呂勐結果水杯潤了潤喉嚨:“你一夜沒睡?”
“睡了。”虎狼笑了笑:“昨天下午四點多的時候,你就醉倒在了酒館裡面,我把你揹回來之後,看見你睡了過去,知道你應該很快就得醒過來,所以也趁機休息了一會。”
呂勐滿身酒氣的打了個哈欠:“幾點了?”
胡浪看了一眼腕錶迴應道:“五點,距離述職會議還有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
呂勐嘀咕了一句,隨後把枕頭貼牆放好,靠在了上面,看着窗簾怔怔出神。
呂勐始終以爲自己跟其他的財閥子弟不一樣,覺得自己不靠家族勢力也能有一番作爲。
但這最終的結果,讓他明白了原來自己只是一顆棋子而已。
他努力的擺脫家族的桎梏,以爲自己認識了呂林寰,就相當於攀上了一棵能夠遮風擋雨的大樹,但結局還是被人利用。
這一刻呂勐終於理解了呂天河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他覺得呂天河很髒,是因爲呂天河是他的父親,雖然呂天河決定讓他成爲一個犧牲品,但是做什麼事情都是擺在明面上的,而不是像別人一樣通過畫餅去欺騙他。
他始終覺得呂林寰跟其他的長老不一樣,卻忽略了他也是一個政客,如果他真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單純,絕對不會走到如今的位置上去。
一隻羊可以每天悠閒快樂的吃草,但是當它知道自己可以如此悠閒,是因爲養肥之後要被人宰殺,他還能如此快樂嗎?
呂勐覺得自己就是那隻羊。
曾幾何時,他雄心壯志,心高氣傲。
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只是一個小丑。
他覺得自己是在跟命運抗爭,殊不知在呂天河跟呂林寰這種人眼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如同一個三歲娃娃一般的拙劣表演。
胡浪看着呂勐頹廢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四爺,我要不要去給您準備一點早餐?”
呂勐胃口全無:“算了,把電話給我。”
胡浪將衛星電話遞給呂勐,主動退出房外,給他留下了一個私人空間。
呂勐翻動通話記錄,手指搭在按鍵上面,卻不知道這個電話應該打給誰。
呂天河。
呂林寰。
一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個是自己在元老會中敬佩的偶像。
一個精於算計,一個滿身正氣。
到最後,呂勐卻發現這兩個截然相反的人,其實都一樣。
撕開僞裝的外衣,他們的骨子裡都是爲了達成目的不惜一切的政客。
其實在見到呂林寰開始,呂勐就已經對於他開出的條件沒什麼興趣了。
十一軍的參謀長,這就是個虛職,如果他真的選擇去十一軍任職,就相當於跟自己的家族徹底決裂了。
如今呂林寰生命垂危,已經進入了人生的倒計時,未來對他的幫助極爲有限。
沒有了呂林寰,再失去家族的幫助,呂勐這一生都將被釘在僱傭兵參謀長這個徒有其名,毫無建樹的職位上,年紀輕輕便過起了被雪藏的退休生活。
選擇家庭,性格叛逆的呂勐又拉不下這個臉,也真心不想成爲一個犧牲品。
但是不選擇家族,他又能往哪走呢?
“嘭嘭!”
艱難的選擇讓呂勐頭痛欲裂,不斷地用頭撞着身後的牆壁。
這個統領五千士兵的中校師長,此刻如同一個對於做了錯事無比懊惱的孩子,表現出了所有人都未曾見過的一面。
“鈴鈴鈴!”
就在呂勐不知所措的時候,手裡的衛星電話忽然響起了鈴聲。
呂勐看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微微一怔過後,按下了接聽的按鍵:“二哥?”
電話對面,呂濤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四,沒耽誤你休息吧?”
“沒,我已經起牀了,二哥,你也起的這麼早啊?”
呂濤笑了笑:“我一夜沒睡。”
呂勐再度怔住。
“小四,這一晚上,我都在想咱們年少的時光,小的時候大哥帶咱們倆偷酒喝,偷看家裡的女傭洗澡,你爲了給我買畫板,偷爸的錢包,大哥偷偷吸菸被咱們發現,威脅咱們不許告訴父親……”
呂濤的聲音中帶着些許的傷感:“你還記不記得,小的時候你因爲弄壞了大哥的腳踏車,被他給打哭了,我想給你報仇,但是我打不過大哥,所以就偷偷給他的杯子裡撒尿,結果被大哥撞見,他用繩子把咱們倆捆在樹上揍!”
“噗嗤!”
呂勐聽見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記得,那天大哥真的是氣壞了,把你打得拉了褲子!”
“呸!別亂說,我那只是湊巧拉稀了!再說了,那天我也沒吃虧!大哥把咱們倆放開之後,我趁着他去洗澡,給他放在外面的皮鞋都拉滿了!那可是他最喜歡的一雙鞋!”
“哈哈哈!”
呂勐放聲大笑,甚至連自己都沒注意過,其實他已經好多年沒有笑的這麼開心過了。
“小四,咱們都長大了。”呂濤忽然把話題收了回來:“如今的我,是一名少將軍長,而你是一名中校師長,撇去家族關係不提,我們的身份,在呂氏已經算是有地位了!而誰能想到,我們小時候居然是這麼調皮的幾個壞小子呢!”
“是啊,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呂氏戰神,小的時候會用拉屎的方式去報復別人呢。”呂勐抿着嘴脣,也變得有些傷感:“可惜,大哥已經不在了,對於當初弄壞他腳踏車的事情,我還一直沒有跟他道歉。”
“他是你哥,我也是你哥,我們不會責怪你的。”呂濤頓了一下:“我一夜未睡,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你說,咱們小的時候那麼調皮,但爸也年輕過啊,他小的時候,是不是也跟咱們一樣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