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苑書房。
窗簾已被拉下,擋住了外面的陽光,屋子裡也沒有開燈,顯得有些灰暗。
容臻坐在椅子裡,靜靜的,一動不動。他的手裡拿着一張陳舊的照片,視線定定的落在發黃的照片上,臉上的表情肅穆而又悲涼。
“叩叩叩。”房門被敲響,然後,桑妤推門而進。
她端了碗蓮子羹,“阿臻,我看你中午沒怎麼動筷子,所以給你做了點吃的。”
“放一邊吧。”容臻道。他此刻也什麼心情,也沒什麼胃口。
桑妤嘆口氣,把蓮子羹放到一旁。
“在想什麼呢?”她走過來,看到容臻手裡的照片。“這是……?”
容臻道:“我和我母親。”
桑妤凝眸。那應該是容臻很小的時候,四五歲的樣子吧,容夫人牽着他的手,母子倆笑得很開心。
容臻惘然:“二十五年了。”他閉了閉眼,眉心掠過一絲痛苦。
桑妤安慰他,“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要不是她找到古曉蓉那條線索,這事兒恐怕也沒有那麼快就有結果。
桑妤微微一笑,“也許是婆婆在保佑我們吧,冥冥之中,讓我們遇到了古曉蓉,又讓我不小心撞到了她,才順藤摸瓜查出古曉芙的事,捏到了二媽的命門。”從而一舉將她扳倒。
桑妤原本以爲自己離這些豪門宅鬥很遠,這也是她第一次實際意義上的幫助容臻,一直以爲自己不太擅長,沒想到行事起來,竟也毫不心軟。果然豪門是染缸,什麼人扔到了這裡面,都會修煉出一身勾心鬥角的本事麼。
她不禁苦笑。
容臻的目光重新落到了照片上。
久久,才道:“當年,我還是個四歲的孩子……”
桑妤的心咯噔一跳。她知道,容臻這是要跟她講二十五年前的容家的秘辛了,她原本以爲這些秘密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聽到,現在看來,他的心裡終於開始真正的接納她了。
她懷着激動而又複雜的心情,靜靜的聆聽着。
“趙玉柔是我母親的大學同學,關係雖然談不上多親密,但彼此經常也有往來。我母親出身並非名門,當初她和老頭子的結合,遭到了容家上下的反對。但老頭子一意孤行,力排衆議娶了她。我那時以爲,他會一輩子都愛我的母親,一輩子都對她好的。否則,不會這麼費盡心思的娶她。可惜我那時太小,根本不懂得這世上其實有一種愛,叫做博愛。有一種男人,叫做大衆情人。就像古龍筆下的楚留香,他愛很多的女人,那些女人也都很愛他。他甚至還很有本事,能讓所有的女人都死心塌地的對他,自己卻坐享齊人之福,在她們之間周旋如魚得水。”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一聲。
“趙玉柔經常來容宅,打着看望母親的旗號。母親朋友很少,尤其是嫁入容家之後,跟之前的生活幾乎沒有了來往,唯一剩下的,也就趙玉柔這個朋友了,因此,她每次來,她都很開心,有時還會留她在容宅過夜。趙玉柔很有些手段,不但將母親哄得很聽她的話,就連下人,也都被她收服,每次她來,都會得到很熱情的接待。我那時也很喜歡她,人前人後一口一個趙姨的叫她。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噩夢醒來,想去母親的房間裡找她,卻在走廊的拐角處,看到趙玉柔和老頭子抱在一起……”
“阿臻……”她有些不忍,讓他回想這些不開心的往事。
他的聲音卻很淡漠,像死水一般平靜無波,“他們看到了我,很驚訝,也很尷尬。大概以爲我只是個小孩子,什麼也不懂,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吧,所以找了個蹩腳的藉口,說有蟲子進了她的眼,他在幫她吹出來而已。他們叮囑我不要告訴媽媽。我答應了。但是從那以後,我對趙玉柔再也沒有了笑臉。明裡暗裡的爲難她,給她難堪。她可能也意識到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容宅。”
“我過五歲生日的時候,趙玉柔又來了。她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笑容滿面的給我帶了生日禮物,幫我過生日,吹蠟燭。我看到母親依然把她當好姐妹一般歡迎,心裡有氣,當天晚上便把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幕告訴了母親。可母親不相信,她還說我小孩子家家的,能知道什麼。我很傷心,因爲母親不信任我。後來我被送去了全日制的寄宿學校,一個月只能回來一次。這是容家的規矩,長子嫡孫在滿了五週歲之後就要被送去接受魔鬼教育,從小就得學會獨立,並且還要掌握七國語言,騎馬射箭,社交禮儀,算術心理,經商做人,樣樣都得學,什麼都得自己做,再大一點,就要被送去荒島軍訓,鍛鍊在絕境中求生的技能。”
桑妤不禁打了個冷戰。她無法想象,那麼小的孩子,是怎麼受得住那些不同於他年齡的非人教育的。想想她五歲的時候,又在做什麼?恐怕還在幼兒園和孩子們一起玩遊戲,學唱歌跳舞吧?
“我離開的時候,母親已經病了。我放心不下她,所以在進入魔鬼學校後沒多久就偷偷的逃了出來,我想看看她的病好了沒有。我回到家,周媽告訴我,母親出去了,剛打了電話回來,說還有半個小時到家。她見我是逃出來的,怕得要死,怕我被老頭子的人發現後受懲罰,所以偷偷的將我藏到了小閣樓上。我想給母親一個驚喜,所以自己從小閣樓裡跑了出來,藏到了母親房間的衣櫃裡。可是我沒有想到,那天會發生那樣的事,而那一天,也成爲了我和母親的永別日。”
說到這裡,他的眸光陰暗了起來,臉上的肌肉也變得顫抖猙獰。
“阿臻。”桑妤不忍的道:“別說了。”
“不,”容臻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情,埋在我心裡很多年了。我一直不敢回憶,也一直不願跟人說起,其實是我自己懦弱,一直不敢面對過去罷了。”
桑妤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不阿臻,你不是懦弱,你只是受傷害太深……”
容臻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二十五年發生的那一幕,至今回想起來,依然歷歷在目,宛如刻在了腦子裡,抹都無法抹去。
那天,他剛藏到衣櫃裡,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他以爲是母親回來了,心裡雀躍,一時惡作劇之心浮起,他想出去嚇她一嚇,誰知道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了容天慕和趙玉柔的聲音。
小小的男孩子僵住了,頓時縮回了衣櫃裡,一動也不敢動。然後,他聽到他們走進來,關了上門,喘息着倒在了牀上,發出了不堪入耳的聲音。他懵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那樣僵持在那裡。
緊閉的櫃門內外,儼然兩個世界。裡面的是冬天,外面的是春天。牀上tou情的兩人哪裡想到衣櫃裡還藏着個人?又加之女主人不在家,因此兩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容臻藏在衣櫃裡,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攥了起來。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秦如蘭闖了進來。她剛回家,周媽就給了她暗示,支支吾吾的,攔着她不讓上樓。只說趙小姐來了。她是何等聰明的人?想到兒子曾近跟自己說過的事,她怒從心起,一時衝動,顧不得後果,直接踹門而入。然後,她看到了那樣不堪的這輩子都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你們這對狗男女,怎麼對得起我?”她又驚又怒,衝上去就朝他們一陣廝打。
“如蘭,你聽我解釋……”容天慕慌張的避開,手忙腳亂的穿褲子。
而趙玉柔卻被秦如蘭死死摁住,劈頭蓋臉的打。
“如蘭,我是真心愛天慕的,求你成全我們……”被捉姦在牀的女人,絲毫也沒有羞恥心,反而一口一個的求着人家正室成全,一時讓秦如蘭憤怒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