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
顧斯年眉頭一擰,一臉的痛苦,攥緊了拳頭又鬆開,眼睛裡似乎要冒出血紅色來。
他的樣子可怖極了,蘇涼一度以爲他會對自己動粗,不覺屏息凝神,然,他的拳頭卻最終沒有落下來,人卻已牢牢貼在他懷裡。
顧斯年的頭就埋在她的頸窩裡,粗重的呼吸聲一下下噴在她耳後,燙的她幾乎發了顫。
卻聽得他痛苦的低喃,“我懂,我都懂,沒關係,來日方長,我們有的是機會。”
心跟着狠狠一顫,很想也緊緊回抱住他,心裡卻分明又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是他害了你們全家,難道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於是,舉起的手又無力的垂下。
“顧斯年,到了今天,我們把說都說開了吧,告訴我,定山這次的事是不是你暗中搗鬼?”
顧斯年只是把她抱的更緊一些,拼命搖頭,“不是我,但是我承認,我是想落井下石,有人捷足先登了。”
蘇涼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默了默,轉移話題道:“那你告訴我爲什麼恨蘇家?”
顧斯年輕輕鬆開她,到底不肯完全鬆手,又拉了她在沙發坐下,眸子裡透着隱忍的恨意。
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還小,只是突然有一天,他的父母顧銘和母親譚茉莉吵架吵的很厲害,顧銘開車出去,譚茉莉也開車追了出去,然後,一個死了,一個成了植物人在牀上躺到現在沒醒。
所有的人都告訴他這是一樁普通的車禍,勸他接受這個現實,他也很努力的嘗試着過起了沒有父母的日子。
直到,十年之後,他在父親的遺物當中找到一封信,他才知道父母吵架的原因,而如果那天他的父母沒有吵架,兩個人就不會開着車子出去,更不會發生兩車相撞的慘劇。
信是何凡宇的母親鬱文親筆所寫寄給蘇銘,信裡詳細的闡述了一件事,一件徹底造成了三個家庭悲劇的事。
“你爸他不是人,他根本就不是人!”顧斯年突然失控的嘶喊着,眼睛裡爆出兇狠的血光。
蘇涼生生打了個寒顫,勉強壓抑着遍體生寒的感覺,輕聲的問,“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被時光掩埋的那段過往,註定了是靜謐祥和卻又驚心動魄的,三十多年前,時蘇定邦、顧銘以及何自清是大學的同學,三人關係很好,互相以兄弟相稱。
許是造化弄人,竟然要這三個兄弟愛上了同一個女人,那就是鬱文,鬱文出生書香之家,留着一頭如墨的秀髮,喜歡穿白色的棉布長裙,經常抱在書本竄行在校園,那是個淳樸的年代,愛很含蓄,表達也很含蓄。
三個最好的兄弟都默默關注着她,誰都沒有說出自己的心意,直到要畢業了,分別在即,三個人竟然先後在同一天向她表白。
而鬱悶最後卻選擇了何自清。
三人當中,蘇定邦和顧銘家境殷實,只有何自清是從農村來的,空有一腔的報復,家中卻是清貧。
鬱文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嫁給了他,顧銘和蘇定邦雖然傷心,到底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默默接受了這個現實。
直到兩人結婚後的第八個年頭,先是鬱文孃家出了變故,跟着又是何自清雙親病逝,並不殷實的何家生計出了問題,再後來,就連何自清也被查出身患重症,只能從學校停職在家修養。
全家的生計都落在了鬱文一個人身上,日子雖清貧,倒也不是不能過,本來,憑鬱文當教師的工資勉強能養家,卻怎麼也不夠支付爲何自清看病的鉅額醫藥費。
爲此,何自清萌生尋死之意,鬱文不忍見丈夫爲難,最後瞞着他偷偷聯繫了顧銘,當時,顧銘正好出國,便是譚茉莉去見了她,知道她是自己丈夫的舊情人,譚茉莉一口回絕了她借錢的請求。
萬般無奈之下,鬱文只能又找了蘇定邦,又怎麼會想到,蘇定邦竟然提出要讓她賣身借錢,爲了病重的丈夫,鬱文忍痛答應,出賣自己從蘇定邦手裡得到了救命的錢。
然而...
蘇定邦真的簡直不配爲人,他竟然又把這件事告訴了何自清,何自清本就是一屆教書匠,有的就是一身的書生意氣,又怎可能接受此種事情,直接灌了一瓶老鼠藥把自己毒死了。
等鬱文回家看到的就是自己丈夫冰冷的屍體和一封留給她的遺書,聲稱自己再無臉面苟活於世,鬱文身上本已揹負此等屈辱之事,丈夫又去了,她亦不想拖着骯髒的身體活着,便想隨了何自清同去地下,再行賠罪,然心中終有不甘,便將蘇定邦之惡行詳細寫了信寄給顧銘,並託付他照顧獨子何凡宇。
等顧銘收到信已經是他們夫妻死後五天,許是出於愧疚又或者是其他原因,蘇定邦出面把何凡宇帶回了家撫養。
那時候,蘇家旗下的定山已經很有規模,而顧氏才起步不久,顧銘想替何自清夫妻報仇雪恨,譚茉莉不准他以卵擊石,兩人爭吵之中,譚茉莉無意說漏了嘴,說她曾經拒絕了鬱文的求助。
於是,夫妻反目,顧銘連夜開車離開,譚茉莉發了瘋似的追出去,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譚茉莉沒有看清前面的信號燈,直接撞翻了顧銘停下等紅燈的車,顧銘當成去了,譚茉莉則成了植物人,在牀上躺到現在始終沒有清醒。
故事結束,顧斯年起身從帶着密碼鎖的抽屜裡拿出那份敲着何氏機密印章的文件袋遞給她,“這封就是何凡宇的母親寫給我父親的信,我想你可能想看一眼。”
蘇涼完全呆住了。
久久沒有一點動作,她能猜到顧斯年恨蘇家,卻不知道原來被時光掩埋的那些真相竟然是那麼血腥殘忍,就算她的心臟再強大一百倍,她也沒有辦法接受。
抓住她的手,直接把那封信塞進她手裡,顧斯年突然兩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抱着她的膝蓋痛苦吶喊,“告訴我,蘇涼,我要怎麼才能不恨他,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