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診室出來,鍾學心抱着布娃娃坐在一旁,神情還是不太清醒。靳北銘則正在和醫生談話,詳細瞭解她的情況。鍾念北傷的不重,身上有些軟組織挫傷,也都已經處理過了。
其餘檢查過,並沒有傷到筋骨、也沒有傷到腦子。
“念北。”靳北銘一擡眸看到鍾念北出來,慌忙上前扶住她,“怎麼樣?還疼嗎?精神不太好,爸爸這就帶你們回家,你媽媽也累了。”
鍾念北抿着嘴輕笑,點點頭,“好。”
靳北銘帶着母女倆拉開門,正準備走,一擡頭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李哲。李哲,是蘇聽白的人。
“七少奶奶……”李哲有些爲難的看着鍾念北,接觸到靳北銘的目光,欲言又止。
鍾念北扯了扯嘴角,問到,“什麼事?”
“這……”李哲小聲開口,身子微微躬着,“七少奶奶,七爺……太太她,現在家裡亂的很……屬下來請七少奶奶回去,七爺一個人,恐怕不太方便。”
靳北銘和鍾念北都明白過來,陳雅靜出事了。
雖然她並不是蘇聽白的生母,可是她畢竟是蘇家名正言順的太太。養了聽白這麼多年,蘇聽白不可能不管她,更何況人都已經……
鍾念北遲疑着,正要點頭。
去被靳北銘拉住了,靳北銘剛纔就一直顧忌着怕鍾念北難過而沒有說話,此時卻是不得不出面了。他把念北往身後一拉,擋在前面。
“你們七爺呢?他要念北跟她回去……他自己怎麼不來?”
李哲面上很是尷尬,“靳先生……”
“哼!”靳北銘冷哼,“念北來了這麼半天,他都沒露過面!對自己的妻子這麼漠不關心,家裡有事,卻還要叫她去嗎?去告訴蘇聽白,念北不去!”
他的口氣如此之硬,李哲不敢反駁,只好去看鐘念北,“七少奶奶……”
“爸。”鍾念北心裡雖然不舒服,可是也知道蘇家這時候少不了她,蘇聽白這個時候一定很不好受。剛纔她是生氣,可是她相信蘇聽白的爲人。
“念北。”靳北銘則是心疼女兒,不願意看她受委屈。
“爸,讓我去。”鍾念北朝着他搖搖頭,“我應該去的,這是道理……”
李哲一聽這話,露出了笑容,“七少奶奶,您這邊請……”
“嗯。”鍾念北點點頭,拍拍父親的手,“爸,你帶媽回去,不用擔心我……我會看着辦的,到了給你打電話,有任何事情都告訴你,行嗎?”
靳北銘還是不放心,招手叫來尼克,“你,跟着大小姐。”
“是。”尼克點頭,跟在了鍾念北身後,靳北銘這才稍稍放心了,但還是覺得委屈了女兒。他靳北銘的女兒,值得這世上最好的,蘇聽白竟然還一再讓她難過。
他以前是‘大伯’,還隔着一層,現在不一樣了,蘇聽白休想再欺負念北。
‘星河灣’裡,正是亂哄哄的一片。
鍾念北來了,大家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司徒和蘇展白雖然比她年長,但這種事,還是要她出面。
“嫂子,你來了太好了……”兩人一起走上前來。
鍾念北在人羣裡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蘇聽白,轉而問到,“需要我做什麼?”
“嫂子,您待客吧!瑣事有我們,大哥現在……總不能沒有個人。”
聽這話的意思,蘇聽白現在竟然是不在‘星河灣’?鍾念北沒有多問,振作了精神,“我知道了。管家呢?拿衣服我來換,我換過衣服就出來待客。”
“哎,好!”
“七少奶奶,請。”
往樓上走的時候,看到客房的門打開着,裡面是何佩蓉和蘇家慶。
何佩蓉在給蘇家慶整理着衣服,口中說着,“既然你在,就還是出去吧!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我們的孩子還好好的,我已經很感激了。她也不容易,這些年過的也不好,現在又……”
說着說着,嗓子哽咽了。
蘇家慶沉聲到,“知道了,我不是聽你的話了嗎?現在人都沒了……我還計較什麼?何況,聽白還這麼優秀……別的不求,只要聽白不恨你就行,我是罪有應得。”
兩人一回頭,看到站在門口的鐘念北,不禁怔住了。他們以前,可沒少對她幹荒唐事。
鍾念北微微一笑,朝他們躬身,“……”因爲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什麼話也沒說,徑直走來了。
‘星河灣’裡,正在辦着喪事。而蘇聽白此時,卻是在童墨的家。
童墨坐在牀沿,蕭衝躺在牀上,已經睡着了,臉上還有着淡淡的淚痕。蘇聽白一直看着童墨,靜靜的站在一旁。雖然沒有開口問,但心裡基本有數了。
“走吧,出去說。”
童墨站了起來,低着頭朝着蘇聽白低低說到。兩人一起出了臥室,在客廳坐下。
“沖沖是我的孩子……”童墨開口。
對此,蘇聽白並不意外,他拿手抵在脣邊,“父親是……”
“……”童墨重重的閉上眼,“靳北川。”她這痛苦的樣子,仿似是很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這……的確是讓蘇聽白很吃驚。他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白!”童墨驀地的擡起頭,眼睛裡都是淚水,“我不想的!我沒有別的選擇……當年你媽有多狠,光是靠我用嘴說,你永遠沒法體會!我要活下來,要有尊嚴的活下來,只能依靠別人!”
“……”蘇聽白靜默片刻,點點頭,“你在那個時候,遇到了靳北川。”
陳述句,而不是疑問。是了,他現在明白了,何以童墨能夠在遭了那麼的罪之後,能夠成爲享譽全球的超模。蘇聽白想了想,問到,“所以,你回來……也是有目的的,並不是因爲還記掛着我?”
“……”童墨不想承認,可是這是事實。
蘇聽白心上卻鬆了些,現在他明白了,爲什麼‘晟辰’曾經遭受過危機,想來都是靳北川的手段。這些他都不在意了,讓他釋懷的是,童墨對他早就沒有感情了,就像他對她一樣。
他擡眸往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童墨苦笑着,突然擡起手去解衣釦。
蘇聽白一凜,“你,幹什麼?”
“呵……”童墨苦笑,“我還能幹什麼?難道以我這副鬼樣子,還能再勾引你嗎?我只是讓你看看,我成了什麼樣子……”
蘇聽白微怔,知道她的病已經很嚴重了,沒有再阻止她。童墨解開衣釦,把背對着他。蘇聽白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的別開了……她的背上,包了滿滿的紗布,有些地方已經滲出液體來。
“哈!”童墨仰起臉,眼淚流下來,“我是罪有應得,我從小就喜歡爭,因爲擁有的太少,所以想要靠自己拼命爭取。後來漸漸成了一種習慣,以至於不擇手段!”
蘇聽白聽着不忍心,擰眉想要打斷她,“墨墨……”
“你讓我說……”童墨笑着搖搖頭,“聽白,我或許很髒,可是……我對你、對衝衝,我也是有感情的。如果問我,我有沒有真正愛過誰,就只有你們了。”
蘇聽白閉了閉眼,睫毛有點潮溼。
“聽白,我活不久了……靳北川現在被關了起來,靳北銘不會再放過他。就算是他沒事,他也不會理會沖沖的。沖沖雖然是靳家的孩子,可是……他的身份太尷尬了……”
童墨站起來,突然一下子跪在蘇聽白麪前,“聽白,我不奢求你把沖沖當做你的孩子來養,只求你給他口飯吃、給他個安穩的人生,可以嗎?這對你,很簡單!”
“……”蘇聽白嗓子眼發硬。
不管他有沒有愛過,童墨都是他生命裡很重要的女人。蘇聽白狠不下心,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謝謝、謝謝。”童墨痛哭流涕,趴在蘇聽白懷裡。
樓下,鍾念北推開車門下車。掏出手機,給蘇聽白打電話。蘇聽白眨了眨眼,接了,看到是鍾念北,忙穩了穩心神,“喂,念北……”
他一張嘴,剛想要問問她的情況。
可是,鍾念北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鍾念北打斷他,直接說到,“我在童墨家樓下,晚上有儀式,弔唁都要來……雖然不是正式下葬,但你不在總不好,我是來接你的,你能下來嗎?”
蘇聽白心驚,沒想到念北來這裡是爲了這件事。這種情況下,念北還能這樣識大體,不能不讓他動容。他忙答應着,“我馬上下來,我要去的。”
“好。”鍾念北只說了一個字,就把手機掛了。
蘇聽白來到樓下,看到蘇家的車子,李哲站在車邊,替他拉開車門。蘇聽白坐進去,看到鍾念北,張了張嘴,“念北,你……”
“嘖!”鍾念北皺眉,閉上眼往身後一靠,“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我現在很累,一會兒還有的忙,想休息。”
蘇聽白沒出口的話,只好吞了回去。“呃,好……你休息。”
“唔!”鍾念北皺皺眉,微微側過身子,是抗拒他的姿態。
車子裡冷氣開的有點足,蘇聽白怕她凍着,忙脫下外套小心翼翼的蓋在她身上。鍾念北敏感的聞到,外套上有股藥味……這味道不是她的!
“你擦藥了?”鍾念北猛地睜開眼問到。
“嗯?沒有啊!”蘇聽白怔忪。
鍾念北倏地冷笑,知道這味道哪裡來的了。一把扯過外套扔還給他,“拿去,我不要!”
蘇聽白愣住,尷尬的捧着外套,看鐘念北生氣的背過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