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蕭寒嘗試着問到,“他的身體,還好嗎?”
聽到身體兩個字,靳筱俏立即挑眉看向他,兩人視線交匯的瞬間,靳筱俏臉色肅然,“你跟我過來吧!”說着,轉身往前走,蕭寒緊跟在她身後。
靳筱俏帶着蕭寒去了她的帳篷,“隨便坐。”
蕭寒沒有坐,站着看着四周,靳筱俏的帳篷像個小型實驗室,試劑瓶和資料堆的滿滿的。看到這些,蕭寒不由皺眉,開口時口吻很不好。
“是你嗎?是你把他變成這樣的?”
他並不確定,畢竟那一次靳筱俏綁走蘇聽白和行冽時,臉上戴着口罩。
正在翻資料的靳筱俏聽了這話,眉目一聳,並沒有否認。她轉身看着蕭寒,把手裡的資料遞給他,“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懂,這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事……”
“沒錯,當初是我害的他,我現在想要救他,只可惜……總是差了那麼點,不能成功。”
蕭寒一聽這話,眼中燃起了希望。
“你說什麼?”蕭寒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他還有希望的?不是沒有希望?”
“……”靳筱俏微怔,搖搖頭,“這種話,我怎麼敢說?他自己已經放棄了,如果連我們都放棄,那麼……真要眼睜睜看着他就這樣……”
尾音婉轉,消失了。
蕭寒胸口堵得慌,兩人都是好半天沒說話。他低頭翻看着手裡的資料,並不看的太懂,“這是什麼?你說總差了那麼點,是差了什麼?”
靳筱俏想了想,解釋到。
“這麼跟你說,一樣新的藥物產生,自然是需要無數數據的支持……可是我目前的數據遠遠不夠,而且也不夠有力。”
蕭寒擰眉,還是不太明白,“那要怎麼做?”
“哎……”靳筱俏嘆息着搖頭,“我能怎麼做?他現在身邊離不開人,隨時都有發病的可能……”
蕭寒垂眸,想起昨晚蘇聽白在他那裡發病時的樣子,越加沉默。
“雖然我讓實驗室那邊正在加緊實驗數據蒐集,但是……”靳筱俏顯得很無奈,“目前還沒有找到願意試藥的人,想要那麼準確很困難。”
“試藥?”
蕭寒眉頭緊鎖,他自然是聽說過,試藥的人通常都會收取很高的費用,但對身體的損害也是相當大的,所以即使是高額,願意的人也很難找。
“嗯。”靳筱俏點點頭,“現在別說找個和聽白差不多年紀、身高、體重的人了,那樣當然最好……但就是一般的人,我們也沒有找到。”
靳筱俏的語調漸漸變得憂傷,“他現在發作的頻次越來越頻繁,我甚至無法估量,下一次他再發作,我們的藥還管不管用……”
“那……”蕭寒開口變得艱難,“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人,他還能……還能多久?”
靳筱俏頗爲無奈,“這個問題,我真的沒有辦法回答你……”
從醫療隊離開,蕭寒的心情是沉重的。對於蘇聽白的感情,矛盾而複雜。
他是蘇家慶和何佩蓉的次子,但是,出生之後,卻因爲蘇家慶身在蘇家,他和母親何佩蓉顛沛流離、受盡苦難和歧視,最後被靳北川看中‘收養’。
但靳北川這個人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大善人,他起初收養蕭寒,就是因爲知道他是蘇家慶的私生子。
在蘇家慶不在的那些年裡,蕭寒母子在靳北川手上沒少吃苦。蕭寒的恨意和身上的戾氣,也是因此而產生。直到後來,父親蘇家慶找來,同樣被靳北川欺凌。
蕭寒小小年紀,擔負的卻是保護家人的重任。
他不知道靳北川要做什麼,但他明白,自己是靳北川手裡的一顆棋子,宿命早已確定。
說實話,對付蘇聽白的時候,蕭寒心裡是有一絲快意的!因爲他恨,如果不是陳雅靜母子,那麼他就應該是蘇家子孫,不用承受這麼多,被人操控。
然而,當蘇聽白的身份一旦揭曉,他以往的堅持都崩塌了……恨意從缺口傾瀉而出,無處安放。
一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抵着脣瓣,蕭寒凝神思考着,該怎麼做?他要這樣看着大哥……卻一點也做不了嗎?平心而論,蘇聽白變成這樣,他並不是沒有責任的。
如果,他不是靳北川的‘鷹爪’。
可是,他能怎麼做?他要怎麼樣才能幫到蘇聽白?
車子在路上顛簸,和莊詩雨暫時安的家就在前方。蕭寒眼底一酸,有個念頭在他心底生根發芽。車子停下,他在門口緩了好一會兒,才推門進去。
剛進玄關,就聽見莊詩雨和蕭衝兩人大笑着的聲音。
“哈哈……你輸啦……”蕭衝笑着鬧着。
莊詩雨無奈的苦着臉,“那好吧!給你畫一下……”
蕭寒走進去,看到蕭衝正在往莊詩雨臉上畫槓子,小丫頭白淨的一張臉此刻已被畫成了小花貓。看到這一幕,蕭寒心上越發酸楚的厲害。
“你回來啦?”
莊詩雨一回頭,看到蕭寒,也不躲閃,笑呵呵的仰臉面對着他。
蕭寒艱澀的答應,“嗯。”邊說邊往樓上走。
“你要忙嗎?”莊詩雨問到,“那喝完了湯再去忙吧!”
蕭寒頓住腳步,順從的點點頭,“好……”
廚房裡,莊詩雨在爐竈邊盛着湯,蕭寒看着她的背影,只覺得一股強烈的不捨從心底涌現出來。以前,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女孩。
可是,一旦想到要和她永遠分開,這種感覺……卻是撕裂般的痛。
誰能想到,做盡惡劣事情的蕭寒,有一天也會對一個人產生真正的感情?
蕭寒眼底是溼的,心裡也是潮溼的。他走上前走,張開雙臂,將莊詩雨擁在懷裡。莊詩雨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呀,你……你幹什麼啊?”
他們雖然是在一起了,可是卻一直是以禮相待,蕭寒是個君子,很少有逾越的行爲。這樣,對他而言已是難得。
“沒事。”蕭寒低下頭,搭在她肩上,“就是想抱抱你。”
“呀……”
蕭衝站在廚房門口,捂着眼睛,壞壞的笑着,“爸爸和姐姐……羞羞死了!哈哈……”
莊詩雨羞臊不已,推開蕭寒,嗔怪道,“不挑時候嗎?沖沖在呢!快放開……”
懷中空了,蕭寒看着莊詩雨拋開,心情越發沉重。她這麼快樂,若是……人總是無法預料將來發生的事,如果知道,他真的不應該將她帶來的。
進到樓上書房,蕭寒給靳筱俏打了個電話。
“喂,是我。”
“嗯,有事嗎?”靳筱俏不明他的用意。
“你不是說,找不到試藥的人嗎?”蕭寒淡淡的說到,聲音飄忽失真,“我和他年紀相仿,身高、體重都差不多,我想……我很適合。”
“……”
那邊,靳筱俏靜默了許久,顯然沒有想到蕭寒打來電話是爲了這個。
雖然他們是在找試藥的人,可是一般而言,試藥的人都是有急需要用錢,或者是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但蕭寒……他爲了什麼?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蕭寒。”靳筱俏隔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我沒聽錯吧?”
“沒有。”蕭寒回答的很肯定,“需要我再說一邊嗎?”
靳筱俏驚愕不已,“你……爲什麼?你不是很恨他嗎?雖然我不明白爲什麼,可是你這態度……轉變的這麼快?還有,蕭寒,你知道這個決定意味着什麼嗎?你很可能會出事的!”
“嗯。”蕭寒點點頭,應了,“我知道,難道我會連這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就說要試藥?”
“這……”靳筱俏的震驚無以表達,“太難相信了。”
蕭寒微蹙了眉,“需要我怎麼做,你直接告訴我好了……我一定配合你。”
那邊,靳筱俏終於是接受了這個事實,“好,爲什麼我不問了,既然這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這樣吧,你過來一趟,我們詳細談談。”
“行,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蕭寒鬆了口氣。這樣算是贖罪嗎?不算吧!這也許是他唯一可爲蘇聽白做的。至於他自己,身體本身就不好……用他這條殘破的命換蘇聽白一命,該是賺了!
划算。
蕭寒勾起脣,淡淡笑了。
靳家,客廳裡。
靳北銘正在招呼司徒,“來,嚐嚐新茶,對身體好。”
司徒略顯拘謹,捧着茶杯,眼睛卻往一旁的念北身上瞟。鍾念北坐在靳北銘旁邊,神情始終淡淡的。
“念北,我是來……”司徒斟酌着開口,“我們一起去見大哥吧?”
鍾念北眼瞼輕扯,喝了口茶,“你自己去吧!我不去,我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司徒愣住,看向靳北銘,靳北銘皺眉搖搖頭。
司徒尷尬的笑笑,“那……我舅舅呢?他現在和莊詩雨在一起,你知道嗎?”
“……”鍾念北突然站了起來,沉着臉,“我不想知道,他們的事情,我以後都不想聽!”她的情緒這樣激動,讓兩人都有些無所適從。
“我上樓了,你慢慢坐。”
鍾念北知道自己失態,不願多留。
看着她的背影,司徒和靳北銘同時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