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何佩蓉神情怔忪,看着蘇聽白,想要說什麼卻只是抖動着脣瓣,好半天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媽?”司徒看母親神色不對勁,兩眼直勾勾的盯着蘇聽白看,蘇聽白都覺得尷尬了。他忙拉過母親,靠在她耳邊低聲說到,“媽,你幹什麼這麼盯着大哥看啊?”
蘇聽白扯了扯嘴角,不自在的朝何佩蓉點頭笑笑。
可是,何佩蓉被司徒拉過,卻還是不甘心,突然上前靠近蘇聽白,一把拉住他,“孩子,你……你能讓我摸摸你的後腦勺嗎?”
這無疑是個很唐突的要求,別說蘇聽白和何佩蓉並不相熟,就是他們之間的關係,蘇聽白能在門口和她說這麼多,其實已經是很給她面子了,這也完全是因爲她是司徒的母親。
果然,蘇聽白一聽這話,立即皺了眉,露出不耐的神色。母親的情敵,要求摸他的後腦勺?這樣親密的舉動,難道不是母親對孩子纔能有的嗎?
“媽!”司徒見大哥臉色不好,忙拉過母親,“你開什麼玩笑啊!別說這些不着邊際的話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他一邊說,一邊拉着何佩蓉上車,“媽,快上車!”
“大哥,對不起啊!我這就送我媽回去……”司徒抱歉的看着蘇聽白。
蘇聽白隱忍着不快,點點頭。
可是何佩蓉卻很激動,一下子掙脫了司徒,跑向蘇聽白,仰頭看着他,祈求道,“孩子,我摸一次,你讓我摸了,我保證別的什麼都不做!”
“嘖!”蘇聽白濃眉緊蹙,終是不悅了,“阿姨,我叫你一聲阿姨,是看在行冽的面子上,但這不代表我對你有好感,事實上,你是我母親的情敵,是害我家庭不完整的罪魁禍首!”
這話,端的是嚴厲!何佩蓉一怔,身子往後退了一大步。
“我進去了。”蘇聽白微一頷首,轉身要走。
“不!”何佩蓉突然加快了腳步,攔住蘇聽白,臉色煞白,但態度很堅定,“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給我摸一下,就一下行嗎?”
蘇聽白緊蹙眉心,不明白她爲什麼這樣堅持。
“您要摸什麼?反骨嗎?”
蘇聽白反問,輕笑道,“不用摸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確有,生下來就有!至於關於‘反骨’的傳聞,您就當個傳說聽聽就是了……”
“啊。”何佩蓉聞言,激動的捂住了脣瓣,輕搖着頭看着蘇聽白,眼裡蒙着一層霧氣。
蘇聽白大爲疑惑,可是因爲何佩蓉的身份,他實在不願意多和她說什麼,只轉身看向司徒,“行冽,你母親好像不太舒服,你快送她回去吧!”
“哎,好。”司徒忙上前來拉過母親,“媽,你這是怎麼了?幹嘛對大哥的反骨那麼感興趣?你從來也不是這麼八卦的人啊!快走吧!”
何佩蓉坐在車上,視線卻還是跟隨着蘇聽白,直到他走近大門,身影拐了幾個彎再也看不見。
“媽,你到底怎麼了?”
何佩蓉腦子亂成一團,拉着小兒子急問道,“你大哥……他,你……你跟我說說他的事!快啊!”
“哈?”司徒深感莫名,“大哥什麼事?”
何佩蓉着急,卻也不知道怎麼讓小兒子明白,只好催着他,“快開車,我要快點回去!”
“噢。”司徒疑惑更甚,剛纔分明還不想回去,怎麼現在又急着要回去?於是吩咐司機,“開快點!”
“是。”
車子停在蘇家老宅門口,司徒本來是要送何佩蓉進去的,可是卻被何佩蓉阻攔了,“行冽,你不用送我了!你快回‘星河灣’吧!”
“啊?”司徒不理解,母親這是怎麼了?好像有什麼事。平日裡是打電話催他回來,可是今天他都家門口了,她卻不讓他進去?還有她剛纔這系列反應,太不正常了。
“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司徒拉住母親,猜測到,“媽,和大哥有關嗎?”
“沒有,你快回去吧,我要進去休息了!”說完,很急切的樣子,轉過身也不理司徒疾步往院子裡走了。
留下司徒一腦袋的霧水,只好上車離開了。
“家慶!”
何佩蓉進入玄關就急急喊道,蘇家慶知道她出去了,也是在家裡很着急,是以聽到動靜就迎了出來,“你說你,去‘星河灣’幹什麼?陳雅靜能給你好臉色看嗎?”
“家慶!”
何佩蓉急急打斷他,現在哪裡是聽他說這些廢話的時候?
她大力的扼住蘇家慶的胳膊,“家慶,我有個猜測,我不敢肯定!我要回來找你問問!”
“……”蘇家慶一愣,神色茫然,“什麼事,這麼着急?你慢慢說……別緊張,身體又不好。”
“不……”何佩蓉搖着頭,根本沒法不着急,“家慶,你和聽白那孩子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你對他多少有些瞭解的,是不是?”
“這……”提到蘇聽白,蘇家慶的臉色不太好看了,偏過臉低聲應了,“不一定,我和他……沒什麼交流。”
“你!”何佩蓉很是焦急,低吼道,“你怎麼能這樣?他是你的兒子啊!”
蘇家慶苦笑,“就算被全世界的人罵,我也沒有辦法承認他……”
何佩蓉心都要焚起來了,一邊搖頭一邊問到,“我問你,聽白的耳後枕骨是‘反骨’,是不是?這一點,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聽白?蘇家慶注意到了,佩蓉的稱呼,不過聽到她後來的問題,便沒有在意。
“哼!‘反骨’?這一點,真是不假!所謂反骨,真不是假的,從小父親就因爲這個覺得他將來必定和一般人不一樣……他也真和一般人不一樣!從小眼裡就沒有我這個父親!”
蘇家慶極爲輕蔑的口吻,此刻何佩蓉都沒法聽進去。
“啊……”何佩蓉驚歎着,死死盯住蘇家慶,“我問你,他的生日是哪一天?”
“啊?”蘇家慶訝然,“生日?冬天咯……”
冬天……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剛出生就夭折的那一個,同樣是在冬天出生!何佩蓉頭痛欲裂,會那麼巧嗎?事實真的會是那樣嗎?孩子出生那一刻,她還記得很清楚!
當時,她在產房裡待產,蘇家慶卻被蘇家抓回去了。
孩子出生的時候,醫生說,是個男孩,耳後枕骨和一般孩子長得不太一樣,是通俗所說的‘反骨’,傳言這樣的孩子,長大了都很聰明。何佩蓉經受了苦痛,卻因爲這個說法而深感欣慰,是個好兆頭不是嗎?
可是,傳言只是傳言,這個孩子沒能和她一起離開醫院,就已經夭折了!
等到蘇家慶從蘇家趕來,何佩蓉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神志幾乎都奔潰了,也是因爲這一點,蘇家慶特別恨陳雅靜母子!他愛的人和孩子受苦,他們母子卻享盡榮華!
此刻,看着何佩蓉的臉色,蘇家慶既擔憂又疑惑,“佩蓉,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家慶……”何佩蓉揪住蘇家慶的衣襟,口齒有些不清,“孩子……那,聽白……可能是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啊……”
說完,她雙眼一閉,仰天大叫起來,呼喊裡夾雜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緊接着身子一軟往下墜落。蘇家慶大驚,忙伸手抱住她,“佩蓉!佩蓉!”
“家慶,怎麼辦?聽白是我的孩子!”何佩蓉哭的滿臉是淚,氣險些喘不過來。
蘇家慶驚愕,“你……說什麼?”
“我的孩子,生下來就有‘反骨’!我的孩子,生下來還是很健康的,可是突然就沒了!這不是很奇怪嗎?”何佩蓉失控的嘶吼着,“沒有那麼巧的!陳雅靜的孩子也會有‘反骨’嗎?”
自然不會!這種概率,就像天才的誕生概率一樣!
蘇家慶腦子裡嗡嗡作響,想起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一些別有深意的話。
家慶,聽白始終是你孩子,你這樣對他視若無睹,將來……後悔的只有你!
家慶,舐犢情深……你好歹分一點關愛給聽白,別讓孩子恨你一輩子!
以前他只以爲是父親尋常的勸說,可是如果佩蓉說的是真的,那麼父親可能就是始作俑者!要知道,當年的父親,沒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否則,他不會選擇離家,而不是和陳雅靜離婚。
“佩蓉,你確定嗎?”蘇家慶不敢深想,他和佩蓉的第一個孩子,竟然還活着,這個讓他產生仇恨的最大根源,竟然是子虛烏有的?而這個孩子,竟然就是他最不想承認的大兒子聽白?
“嗯!”何佩蓉點點頭,“我……我現在知道了,爲什麼那時候你用聽白的血給行冽做配型會那麼合適,因爲他們根本是同父同母啊!”
想起那件事,蘇家慶默然。的確當初他只是抱着一絲希望試試,可是沒想到同父異母的兄弟倆配型會那麼合適!原來背後竟然藏着這樣驚天的秘密!
可是,想到這件事,兩人又都同時想到了曾經對蘇聽白的傷害。
“家慶!”何佩蓉先是哭了起來,“啊……完了,我們竟然那樣傷害過他!”
蘇家慶神色呆滯,同樣是懊悔不已,言語已無法形容,該怎樣面對……他虧欠了三十幾年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