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倫’律師事務所,六點多鐘了,蕭寒還在辦公室裡忙碌。
外間裡,職員們都已經下班了。
“咳咳。”蕭寒擡手擋在脣邊,輕咳了兩聲,頭有點暈,像是感冒的跡象。
雖然他是老闆,但他依舊是事務所裡最忙碌的人。因爲一些重大的刑事案,客戶們指名的都是他。
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蕭寒伸手去接,頭也沒擡,“喂,咳咳。”
“還在辦公室?”對面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來,“哼……這麼拼幹什麼?按照我說的做,你完全可以不用這麼辛苦。”
蕭寒皺眉,言語透着不耐煩,“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哼!”對方笑道,“說什麼,你還不知道嗎?我只想問,爲什麼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
“什麼進展?”蕭寒擰眉,“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只能說明你的計策有問題,我也是無能爲力。咳咳……”說話間,他已經咳了好幾次。
“好,我再給你一個機會,聽着……這次你要是還辦不好,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蕭寒眉頭緊鎖,聽對方把話說完,神色越發凝重,無奈的笑了,“呵……行,我知道了,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按照你說的做,可是能不能成我並不保證。”
掛上電話,蕭寒煩躁的扶額,工作的情緒都被攪亂了。
無意間瞥到桌上的檯曆,驀地想起今天是週五。
“糟了!”蕭寒霍地站了起來,週五保姆不去接蕭衝,他要去接孩子放學的。擡手看看腕錶,都七點了,蕭衝四點半就放學了。
事務所門外,莊詩雨一手拉着蕭衝,另一手拎着外賣的盒子推開玻璃門往裡走。
“姐姐,爸爸辦公室的燈還亮着,一定還沒有走……”蕭衝擡頭看看莊詩雨笑了。
莊詩雨揉揉小傢伙的腦袋,“是啦是啦,這樣我們的外賣就沒有白買了,走吧!”
走到蕭寒的辦公室門口,門突然開了,蕭寒從裡面衝了出來,和莊詩雨撞了個滿懷。莊詩雨身子往後一仰,要跌倒的架勢。
“啊……姐姐!”蕭衝嚇的大叫起來。
蕭寒一怔,慌忙扔掉手裡的公事包,把人攔腰抱住,莊詩雨這纔不至於摔個四面朝天。她還死死拽着手裡的外賣袋子不鬆手,擡頭盯着蕭寒,素白的臉上唰的一下紅了。
“你沒事吧?”蕭寒把她扶穩,迅速抽開手,“咳咳,對不起、冒犯了。”
莊詩雨心跳如鼓,臉頰微微發熱,有點口吃,“呃……沒,沒事。”
“……噢。”蕭寒也覺得有些不自在。
蕭衝仰着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爸爸和姐姐這是怎麼了?
“這個!”
莊詩雨一急,擡起手裡的外賣盒子,“……我和沖沖吃過了,這是,給你帶的。沖沖說,你現在一定還在辦公室裡忙……哈哈,還真是啊!你沒吃吧?”
蕭寒點點頭,接過袋子,“嗯,沒吃。”
“咳咳。”他伸手擋在脣邊咳了兩聲,“是你去接的沖沖?謝謝。”
“呵呵。”莊詩雨乾澀的笑笑,“沒事……沖沖的老師看老沒人去接他,就問沖沖要了電話,沖沖就把我的號碼給了老師。反正我也沒事,就去接了沖沖。”
“謝謝。”蕭寒把外賣盒子放下,伸手去掏錢包,“多少錢?你還給沖沖買飯了吧?我一起把錢給你。”
“不用了!”莊詩雨擺擺手,“又沒有多少錢。”
“要的。”蕭寒已經掏出了錢包,“你剛工作,你們女孩子消費也不少……”
“都說不用了!”莊詩雨急了,伸手摁在蕭寒手上。
一瞬間,兩個人都頓住了。
莊詩雨像觸電一般將手收回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蕭寒微蹙了眉,收起錢包,“那行,改天我請你吃飯,或者,你喜歡什麼,我送給你也行。”
“嘻嘻,這個也可以。”莊詩雨露出了笑容,伸手拿過外賣盒子,走進辦公室,在茶几上擺好,朝蕭寒招招手,“過來吃吧!”
沒等蕭寒回答,莊詩雨又朝蕭衝招手,“沖沖,還站着幹什麼?去爸爸的椅子上坐着,不是還有作業嗎?姐姐陪你一起做,快啊!”
“噢!”蕭衝響亮的答應着,爬到了蕭寒的辦公椅上坐着,打開小書包,莊詩雨拉過椅子坐在他旁邊。兩個人拿着水彩筆、膠水,一些孩子做作業工具,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蕭寒失笑,在茶几前坐下。
“咳咳。”
不時傳來一兩聲咳嗽聲,莊詩雨注意到了,趁着蕭衝埋頭塗顏色的時候站起來倒了杯水走向蕭寒。
“怎麼咳嗽?感冒了嗎?”
莊詩雨把水杯放在他面前,問到。
蕭寒舉着筷子,微微頓住,“呃,好像是有一點。”
“有藥嗎?”莊詩雨秀眉微蹙。
“嗯?沒有……不要緊,只是一兩聲咳嗽,不打緊。”蕭寒不甚在意的搖搖頭。
“那怎麼行?”莊詩雨搖搖頭,“你等着,我下樓一趟馬上回來,剛纔我來的時候看到轉角處有家藥店的,不知道是不是24小時的,晚了就關門了!”
“哎,不用了!”蕭寒出聲想攔住莊詩雨,卻沒能來得及。
莊詩雨已經跑出了辦公室,門大開着,身影早不見了,這一刻蕭寒突然覺得心口猛的一陣跳動。
“……”蕭寒伸手捂住心口,這種感覺,和以往的心痛、不舒服並不一樣。
在莊詩雨出去的這段時間,蕭寒每隔三十秒就要看一下腕錶,他從來沒覺得時間這樣漫長過。十五分鐘後,門外傳來腳步聲,蕭寒不由勾了脣角。
“哈啊……”
莊詩雨喘着粗氣跑了進來,手裡拎着一隻藥袋。
“給,你吃了飯,把藥吃了,幸好我英明,先給你買飯了,不然空腹吃藥不好。”
蕭寒擡頭看着莊詩雨,因爲奔跑,她的臉頰有些發紅,鼻尖上微微覆着一層汗珠,很普通的都市女孩,是念北的好朋友,他們也認識了一段時間,不過他卻是頭一次如此仔細的看她。
這麼一看,覺得小丫頭長得明眸皓齒,很是豔麗動人,尤其青春、充滿活力。
“咳咳。”蕭寒支吾道,“其實,真是不是多嚴重……”
“你……”莊詩雨剛一張嘴,下意識的看了看蕭衝的方向,壓低了聲音,“你不是心臟不好嗎?我上網查過,心臟不好,尤其要注意身體,感冒更是要不得的!你還是乖乖把藥吃了,嗯?”
蕭寒一怔,心跳的快了起來。因爲心臟不好,所以這種感覺他比一般感受的要深刻。
眼前這個女孩,是真的關心他。
他活到這把年紀,關心他的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而莊詩雨,無疑是最特別的一個……他們不熟悉,甚至算不上朋友。
蕭寒伸手探向胸口,莊詩雨注意到了,立馬阻止了他,“你要幹什麼啊?是不是又要給我錢啊!我可告訴你啊,你要這樣的話,我以後不幫你照顧沖沖了,會不會交朋友啊!動不動給錢,神煩!”
說完,不高興的賭氣了嘴。
“呵呵。”蕭寒忍不住笑了,從胸口的口袋裡掏出手帕,朝莊詩雨揚了揚,“不是掏錢包,我掏手帕,擦嘴。”
“……”莊詩雨眨眨眼,自己也笑了,“哈哈……噢,我誤會了,行了,你吃飯吧!記得吃藥!”
“嗯。”蕭寒微笑着點點頭。
莊詩雨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想了想又突然回頭看向蕭寒。
“怎麼了?”蕭寒茫然。
“嘖!”莊詩雨歪着頭咂嘴,“我發現啊,你笑起來很英俊啊!你常常笑笑不好嗎?心情好了,對你的身體也好啊!”
蕭寒心頭咯噔一跳,看着莊詩雨的背影,那股異樣的感覺又來了。這一晚上,因爲這個女孩,他已經幾次三番覺得心口異常……奇妙的是,這感覺並不討厭。
擡眸看着辦公桌邊腦袋擠在一起的莊詩雨和蕭衝,蕭寒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收起過。
回去的路上,蕭衝趴在莊詩雨身上睡着了。
“對了,你在忙很大的案子嗎?我看報紙上有消息,最近有個20歲男孩涉嫌謀殺的案子就是你在辯護,對嗎?”
爲避免尷尬,莊詩雨主動找着話題聊。
“嗯。”蕭寒點點頭,“那個男孩才20歲,我見過他,小孩子犯了事,並不是窮兇極惡之徒……事出有因,希望能幫到他。”
對於這個回答,莊詩雨多少有些吃驚。
“你……和外面傳聞的不太一樣。”
蕭寒微怔,隨即笑了,“外面怎麼傳我?說我只認錢不認人?還是我專門爲有錢人服務?”
“呃……”莊詩雨頗爲尷尬,恨自己嘴巴快了,“嘿嘿,都是傳聞,我倒是覺得你其實很有是非觀念,而且……很同情弱小,並不是只爲錢。”
蕭寒搖頭,輕嘆,“我們做律師的,並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客戶,我們的觀點了立場並不代表個人看法,外界難免有誤會。”
“嗯。”莊詩雨毫不懷疑的點頭,“我相信,傳言都是假的,你是好人。”
好人?蕭寒愣住,還有人這麼說他?算不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