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的手術,做了足足十幾個小時,這麼長的時間裡,鍾念北都沒有出現。
手術室的門推開,辛苦了一天的醫生摘下口罩,一臉的疲憊。
“醫生,司徒怎麼樣?”蕭寒最先一個衝上去,詢問司徒的情況。
醫生據實以告,“手術算是成功,不過他的病情有多嚴重,之前我們也具體告訴你們了……現在還不好說,要進深切治療部監護48小時,如果沒有什麼異常,那就是沒事了。”
這已經是很好的消息了!
“謝謝、謝謝。”蕭寒激動的握住醫生的手,天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不用謝,這是我們該做的……你們也不能探視,都回去先等消息吧!”
手術室門口,蕭寒他們得到了準信,暫時放下懸着的心離開了醫院。回到家裡,蕭寒再次掏出手機,手機上乾乾淨淨的,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訊息。
鍾念北一整天都沒有和他聯繫。
蕭寒不由蹙眉,鍾念北這是怎麼了?她就一點也不擔心行冽嗎?他們的感情一直那麼好。
手指幾次觸及她的號碼,想要摁下去,最終他都放棄了。
“哎……”蕭寒嘆息着把手機扔到一邊,疲憊的往牀上一躺。這些天,他也很累了。眯上眼,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給驚醒了。
“呃!”
蕭寒心口突然絞痛,猛的坐了起來,電話是醫院打過來的。
“喂?您好,是司徒行冽的家屬嗎?患者病情出現反覆,請現在立刻來醫院一趟!”
“什麼?好!”
蕭寒腦仁陣陣抽痛,心口的疼痛也都顧不及了,立即彈了起來,起身拉門趕往醫院。在路上的時候,終於撥通了鍾念北的號碼。那邊,過了很久才接。
“喂……”鍾念北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精神。
蕭寒忍着氣,斂眉沉聲說到,“念北,我知道,蘇聽白的事情讓你很心煩,所以你連行冽都不關心了。本來我也不想再給你打電話、麻煩你,可是……行冽的手術做完了,現在醫生說病情有反覆,我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來不來隨便你吧!”
說完,不等鍾念北開口,他就果斷的扯了耳機掛了電話。
記掛着司徒的情況,腳下油門一踩,急速趕往醫院。
‘碧桂園’裡,鍾念北握着手機發怔。
是的,她在躲着司徒!她不是不擔心司徒,可是……她沒有辦法接受,司徒的心臟是蘇聽白的!她想不通,他們兄弟之間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健健康康的蘇聽白,要把自己的心臟給司徒?
她是不想司徒有事,可是,她同樣不能接受如今這個現實!
“啊……”
鍾念北痛苦的抱着腦袋,跌落在地板上,淚水洶涌而出,“小七,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啊?你怎麼會傻到用自己去換行冽?不能、不能的啊!行冽是好,可是……也不行啊!”
哭的幾乎要背過氣,鍾念北還不敢大聲,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兩個孩子。
房門被推開了,陳老師走了進來。
上次她爲了救笑笑受了傷,但頭上的傷只是輕微,現在已經好了。好了之後,自然是回到‘碧桂園’繼續照顧兩個孩子,也正因爲有陳老師在,幫了念北不少忙。
“嗚嗚……”
陳老師走過去,把鍾念北抱進懷裡,慈愛的嘆息,“七少奶奶,你可千萬撐住……我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是,我知道,只有好好活着,一切纔有希望。”
眼淚,凝固在眼角。
鍾念北驀地擡眸,活着……纔有希望?
“不行!”她突然站了起來,搖着頭,“行冽不能出事的!他必須要好好活着!”
“七少奶奶?”
鍾念北擡手抹了抹眼淚,“陳老師,陽陽和笑笑拜託你,我得去一趟醫院。”
“哎,好……你放心去吧!”
鍾念北匆匆跑出院門,離開了‘碧桂園’,趕往醫院。
已經是深夜,深切治療部門口,蘇家慶摟着哭成一團、發不出聲音的何佩蓉,蕭寒則是負手而立,濃眉緊鎖,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蕭寒。”鍾念北疾步走上前,站在蕭寒面前,“行冽,他……”
蕭寒還沒開口,就先搖搖頭,嘆息道,“真的……很不好。”
深切治療部的門被打開,醫生急問道,“你們誰叫‘念北’?”
“……”
衆人齊齊看向鍾念北,鍾念北心頭一跳,走上前點點頭,“我是。”
醫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患者情況很不好,他一直叫着這個名字……你進來吧!怎麼做,我們會教你,你配合一下,可以嗎?”
“……”鍾念北此時才感覺到司徒危機的狀態,忙點頭答應,“好!”
“就這樣,快進來換衣服!”
“好。”
鍾念北換了衣服,走進層流監護室。司徒行冽全身插滿了管子,躺在病牀上,身上的導管連接着各種儀器,不時發出‘嘀嘀嘀’的響聲。
護士朝鐘念北指指,“你坐在這裡,他如果有反應,你就給他點回應……如果能陪他說說話就最好。”
“好。”鍾念北走過去坐下,擡起手握住司徒的手。
他在醫院裡住了這些時間,竟然已經消瘦成這樣!原本蒼白的肌膚,此刻更是白到幾近透明!胳膊輕飄飄的,好像只剩下一把骨頭。鍾念北眼瞼一耷拉,淚水滾落下來。
她怎麼會那麼狠心,竟然沒有來看行冽?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啊!他曾經給過她多少幫助、對她有多好,她都忘記了嗎?
“……”病牀上,司徒緊閉着雙眼,嘴巴輕輕動了動。
鍾念北眸光一斂,“行冽?”
她湊近了,仔細去聽,司徒說的果然是‘念北’……鍾念北懊悔不已,俯下身子,貼在司徒耳邊,含淚低喃,“行冽,是我,我是念北,我來看你了,我現在在陪着你……你要好好撐過去啊!行冽、行冽……”
護士一直盯着監護儀,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原本紊亂的生命體徵線,此刻竟然慢慢趨向了平穩!在醫學上,有很多時候,用道理根本無法解釋。
醫生和護士交換了眼神,同時鬆了口氣。
他們把治療做上,設備查對好,帶上監護室的門出去了,只留下鍾念北在裡面。
裡面變得越發安靜,鍾念北握住司徒的手,伸手撥開他額前長長的劉海。她是到了現在才發現,司徒真的很像蘇聽白……只不過,蘇聽白大了他許多,加上兄弟倆性格差的太多,不戳破,真的不容易發覺。
此刻,看着他,鍾念北百感交集。
她緩緩擡起手,落在司徒心口的位置。她不確定,這裡面是不是真的是蘇聽白!
“行冽,你要活着啊!你大哥……他有多想你活着,你知道嗎?他甚至可以爲了你,不要自己的命……”鍾念北紅了眼眶,言語哽咽。突然,腦海裡的蘇聽白,和眼前的司徒行冽重疊在了一起。
“行冽、行冽……”
聲聲呼喊,不知不覺變成了,“聽白、聽白,小七……我是念北,你聽到了嗎?我在這裡,不要丟下我!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喜歡你!小七,我後悔了!”
淚水浸透了臉龐,滲入肌膚,些微的針刺痛感。
“我不該詛咒你的,我說……你要是沒了我,這輩子再也沒有娶老婆的命了!小七,你回來啊!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你愛娶多少個、就娶多少個吧!好不好?小七……”
鍾念北拉起司徒的掌心,貼在自己溼濡的臉頰上,夢境和現實有些分不清了。
她俯下身,低下頭,吻在司徒眉心,淚水不斷滴在司徒臉上,口裡聲聲叫着的,卻是,“小七,撐住……你喜歡我這麼叫你嗎?你說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讓我這樣叫你的……你怎麼不答應我?”
一旁的監護儀上,心跳的那條線,慢慢有力、頻率逐漸趨於正常。危險期正在一點點度過,司徒在拼命的接受他胸腔裡的心臟,試圖爲了什麼,而努力的活下來……
這一夜,折騰的夠嗆。
天空露出魚肚白,司徒的情況已經趨於平穩。醫生和護士進來時,鍾念北熬了一整夜沒有閤眼。等着醫生查完房,鍾念北才問到,“醫生,怎麼樣了?”
“嗯。”醫生點點頭,在病歷上寫字,“最兇險的12小時已經過去了,而且現在的情況很好……再觀察個一天,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啊?”鍾念北激動的捂住嘴巴,連聲道謝,“謝謝、謝謝你醫生。”
醫生笑着搖頭,“不用謝我,要謝謝你,看來,你對患者很重要……”
“……”鍾念北沉默,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僵硬。
門外,蕭寒他們也一樣得到了消息,這下子纔算是鬆了口氣。鍾念北累了一天,從深切治療部出來,蘇家慶這次對她的態度好了不少,“……謝謝你。”
雖然有些遲,可卻是真誠的。
鍾念北虛弱的搖搖頭,“不用謝。”她的心並沒有因此感覺輕鬆,蘇聽白始終是硌在她心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