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童墨在牀上躺着,手上打着點滴睡着了。
蘇聽白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李景年擡眼看看他,輕搖着頭,“現在沒事了,不過,她身體很虛弱,血壓控制的不太好,一直以來都要靠吃藥控制,你最好還是不要讓她太激動。”
“唔。”
蘇聽白沉聲應了,眉頭緊鎖。
“那我出去了,你陪着她吧!”李景年嘆息着,拍拍蘇聽白的肩膀,轉身出了病房。
李哲還在等他的示下,“七爺,那飛機……”
蘇聽白凝望着牀上的童墨,吐出幾個字,“暫時不用。”
“是,屬下也出去了。”
“呼……”
蘇聽白長吐口氣,拉開椅子在牀旁坐下,濃眉沒有一刻鬆開。
此刻,他只覺得愧對童墨太多。這麼多年來,她所受的苦他一無所知,不但如此,他甚至在得知她的消息之後還逃避,不願意面對。如果不是她找來,他將永遠不知道真相。
只是現在,他該拿她怎麼辦?
過去和現在,童墨和鍾念北……蘇聽白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景城,鍾念北一遍一遍撥打着蘇聽白的手機,可是始終都撥不通。聯繫不上蘇聽白,腦子裡便只有胡思亂想。大叔說他有要緊的事情離開景城,難道所謂要緊的事情就是去見‘墨墨’?
雖然之前他們有過不少誤會,但無論童畫也好、鍾娉婷也好,和童墨都是不一樣的!
如果、如果童墨真的回來了,而大叔這次又是去見她,那他們是不是就會破鏡重圓、和好如初了?不對,不應該說是破鏡重圓,他們明明就一直是相愛的!
鍾念北心急如焚,閉上眼睛全是蘇聽白夢遊時抱着她深情呼喚‘墨墨’時的樣子。
大叔說要相信他,可是,對象如果換成了童墨,鍾念北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到。
思來想去,鍾念北都無法安心,最終通過王浩成要來了李哲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喂?請問哪位?”李哲接了電話。
“我是鍾念北。”
“啊!七少奶奶,您、您怎麼打電話給屬下,有什麼事嗎?”李哲嚇了一跳,這太意外了。
鍾念北生怕蘇聽白就在他身邊,急道,“李助理你小點聲,我有兩句話要問你,你不要讓大叔知道。”
“這……”李哲往病房裡看了看,很是爲難。
“拜託你了,你只要告訴我是不是就行了,我不會讓你爲難的。”鍾念北祈求着李哲。
“那……七少奶奶您問吧!”李哲握着話筒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感覺怎麼那麼不安呢?
“嗯。”鍾念北斟酌片刻,沒有拐彎抹角,“大叔是不是找到童墨了?他們是不是見面了?”
“……”李哲驚出一身冷汗,這事七少奶奶是怎麼知道的?童墨也纔剛找來這裡,還沒說上兩句話就暈了啊!
他的沉默等於是承認了,鍾念北心底一涼,接着說道,“我剛纔在和大叔通電話,聽到他叫‘墨墨’了……李助理,你不用爲難,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自己沒有聽錯。”
“七少奶奶,您別多想,七爺心裡是想着您的,只不過童小姐她……”李哲開口想要爲蘇聽白辯解兩句,卻不知道他這兩句話就足以讓鍾念北心灰意冷。
果然,大叔是去見童墨的!
“李助理,您不用說了,我明白,我沒事。”鍾念北強作鎮定,嗓音卻不由自主有些顫抖,“麻煩您件事,我打電話給您這件事,您不要告訴大叔,拜託了。”
“是,七少奶奶。”李哲現在也是一頭霧水,主子的感情糾葛,他最好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掛了電話,鍾念北腳下虛浮,險些站不住,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看來她和大叔,怕是要走到盡頭了。手機響了起來,是季母打來的,鍾念北麻木的接過,“喂,阿姨。”
“念北啊,阿姨是來提醒你,明天是恩佑做理療的日子,你答應了要陪他一起去的,還記得嗎?”
鍾念北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嗯,記得。”
“拿好,明天讓司機去接你啊!”
“好……”
病房裡,童墨幽幽然睜開眼,張口第一句話便是,“聽白!”
“我在這裡。”蘇聽白握住她的手,濃眉輕蹙,“還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
“不用。”童墨牢牢將他拽住,雙眸盈盈含淚,“我不要緊,這是老毛病了,我自己心裡清楚……聽白,你哪兒都不要去,就陪在我身邊行嗎?”
蘇聽白斂眉,沉默着思忖了很久。
“墨墨,我希望你冷靜的、好好的聽我說完話,不要像剛纔那麼激動,行嗎?”
童墨扯了扯嘴角,苦澀的應到,“好,你說吧!我聽着。”
“墨墨。”蘇聽白斟酌了許久,語速很慢,儘量和緩,“我知道,我和蘇家都虧欠你很多,我對不起你……即使這麼多年我一直照顧你家,也不能彌補什麼。以後,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還是會幫你,可是……”
他頓了頓,幾度哽咽。“可是我們不能再在一起了,我如果因此和你在一起,那我對不起的人又會多了一個……這樣對你、對我太太都不公平。”
童墨神色徹底僵住,眸光陰暗,冷笑道,“這就是你的決定?你想清楚了?”
“是。”蘇聽白艱難的點點頭,“我已經虧欠了你,不能再對不起我太太。”
童墨的手從蘇聽白掌中抽離,視線也從他臉上移開,兩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仿若失了魂。
“墨墨?”蘇聽白擔憂的輕喚着她。
童墨悽婉的笑笑,留下兩行清淚,“我沒事,你放心,我不會再暈過去了。我只想問問你,如果我早幾個月回來,你還會選擇你太太嗎?”
“……墨墨。”蘇聽白垂眸,“這沒法假設的。”
“是,沒法假設。”童墨閉上眼,淚水洶涌,“我不是沒有找你,只是我只知道蘇家的地址,寄了信沒有迴應……十幾年了,我要找你們也不是那麼容易,我遲了,我無話可說。”
她邊說,邊翻了個身背對着蘇聽白。
“你走吧!該說的都說完了,既然我們不可能了,你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
“……”蘇聽白薄脣微張,欲言又止。最終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站起來,替童墨拉了拉被子,轉身拉開病房門走了出去。他沒有看到童墨咬住下脣,眼淚交織着恨意的模樣。
“七爺。”
蘇聽白一出來,李哲就迎了上去。
“嗯。”蘇聽白點點頭,吩咐他,“你去安排一下,找個好的看護來照顧童墨,還有,我們儘快回景城。”
李哲連聲答應,“是,屬下這就去辦。”
他猶豫着要不要把鍾念北打來電話的事情告訴蘇聽白,不過七少奶奶囑咐了不要說,現在七爺又要動身回景城了,應該就沒事了,還是不說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哲往外走,迎頭趕上護士來巡房。
護士推開門進去,不過片刻,便傳來了尖叫聲,“啊!”
蘇聽白鳳眸聚斂,眸底浮上一絲倉皇,疾步走進內室,急道,“怎麼了?”
眼前的情況即使是護士也嚇壞了!
只見童墨躺在牀上,輸液管已經被她拔掉,而她的左腕已經被割破,胳膊垂下來、鮮血淋了一滴,並且還在繼續!右手裡還捏着把眉刀,刀片上沾着血!
“童墨!”
蘇聽白大驚失色,衝上前將童墨抱進懷裡,朝護士吼道,“你還站着幹什麼?還不快去通知醫生,搶救啊!”
“噢,是!”護士匆忙跑了出去。
蘇聽白抱着童墨,託着她的臉頰,“墨墨,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多年的苦,你都熬過來了,爲什麼要這麼傻?”其實他心裡很清楚,童墨心裡的絃斷了,她已經沒了活下去的支撐!
“墨墨,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蘇聽白捏住童墨的胳膊,伸出修長的手指,模仿着‘止血鉗’的動作,以手替代了‘止血鉗’捏住了童墨割破的橈動脈,阻止血流繼續往外,即使他已經放下手術刀十幾年,但這些經驗已經刻在了他腦子裡!
“墨墨,千萬不要有事,你這麼堅強,一定要活過來!”蘇聽白抱緊童墨,鳳眸中涌上一股溼意。
醫生很快趕到,查看了童墨的情況。不由多看了蘇聽白兩眼,讚歎道,“蘇總的處理很恰當,沒想到你還有這方面的經驗,來,快,上止血帶,送急診手術室!”
童墨被推進了手術室,蘇聽白身上沾着她的血,臉色蒼白。內心太過焦灼,他揚起手一拳頭狠狠砸在牆壁上!如果童墨出事了,他永遠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蘇聽白一動不動的站在手術室門口等着。
手術室的門大開,童墨被推了出來。
“搶救及時已經沒事了,不過病人血壓太高,還在輸降壓藥,而且她又是自己割的腕,千萬不要再刺激她了!”醫生摘下口罩,對蘇聽白囑咐着。
“好。”蘇聽白應了,陪着童墨回了病房。
回景城的計劃,再度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