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今年三十二,比賀步採小三歲。
雖已過了女人最美的二八、雙十年華,且生過兩個孩子,但仍風韻猶存。
她的臉蛋不屬於特別漂亮的那種,是那種乍一看很普通,但越看越順眼,然後“哦”的一聲恍然發現,原來她很漂亮的類型。
她的身體玲瓏嬌小,看上去柔柔弱弱,讓人看了後忍不住產生保護欲。
只是她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有幾分病態的蒼白,可是請了許多名醫,甚至請來過宮裡的太醫,給她診斷後,都說她身體無恙。
最後只能懷疑是生孩子的時候不小心落下的病。
她十八歲嫁給賀步採,至今已有十四年。
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一來是她對金錢名利無所欲求,心情輕鬆,心態端正。
二來是公公婆婆待她如己出,是真心地疼她愛護她,且賀步採也和她相敬如賓,從未打罵過她,甚至都沒和她吵過一句嘴。
只不過最近幾年,她的內心越來越焦慮,因爲自生完老二後,她的肚子就沒了動靜,而老大和老二都是女娃。
儘管公公婆婆以及相公都沒有說過什麼,可他們越是不說,她心裡越是焦慮,越是自責,覺得自己不爭氣,嫁進賀家十四年,都未能給賀家添一男丁。
這幾乎已經成了蘇柔的心病。
她已經決定,如果再過兩年肚子仍然沒動靜,就讓賀步採納妾,讓妾室給賀步採生個大胖小子。
芍藥作爲蘇柔的貼身婢女,自小到大一直伺候在蘇柔身旁,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事,可這種事她也只能瞪眼乾着急。
這幾年眼看着自家主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芍藥一萬個心疼,但她能做的也只是想盡法子逗蘇柔開心,無法從根本上解除蘇柔的心病。
所以此時見自家主子提起了興趣,芍藥當即來了精神,說道:“之所以稱這四位爲少年英雄,是因爲他們替天行道,在咱家茶樓門前的大街上殺了牧羊城的惡少顧察。”
“嚯!”
蘇柔聞言嚇了一跳,驚道:“哪來的四個狠人,竟然敢當街殺知府大人的公子?”
“是四個外地人,具體是哪裡人暫且不知。”芍藥答道,“據說他們四人當街搶劫,顧察和衙門口的總捕頭刑四海領着一衆捕快前去捉拿四人,結果顧察和刑四海雙雙被殺。”
蘇柔不禁皺眉,道:“原來是四個目無王法的強盜,即便他們殺了作惡多端的顧察,也不該稱他們爲英雄啊。”
“主子,您聽奴婢接着給您講。”芍藥道,“他們四個殺了顧察,驚動了城主大人、知府大人和節度使大人,三位大人率領一衆屬下把這四人堵在了大街上,結果您猜怎麼着。”
“怎麼着了?”蘇柔着實被婢女勾起了好奇心。
“打起來了。”
“城主大人手底下的那些武林高手,被當中一個使刀的少年砍瓜切菜一般殺得落花流水。知府大人手底下的捕快,不堪一擊。節度使大人帶來一千兵將,傷的傷,殘的殘,躺了一地。”
芍藥一邊比劃着手勢,一邊興奮地講述,就跟她在現場似的。
“真的假的?”蘇柔半信半疑。
“真的。”芍藥使勁點點頭,道:“石頭說他站在茶樓上親眼看見的。”
石頭是賀步採的僕從。
“那真是太厲害了。”蘇柔震驚道。
“厲害的還在後頭呢。”芍藥語調不受控制地亢奮起來,接着講道:“知府大人和節度使大人相繼被擒,並且被當衆廢了修爲。”
“籲”蘇柔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道:“那可真是把牧羊城的天捅塌了。”
“還沒完呢。”芍藥道,“城主大人見勢不妙,駕馬逃跑,結果被使刀的少年緊追不放,走投無路後他對使刀的少年捏碎了一塊玉符,玉符裡封印着一式星辰大能的神通。”
蘇柔聞言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結果被另外一位使劍的斷臂少年一劍擋了下來,據石頭說斷臂少年是正面硬碰硬,沒有一點花哨,硬接下來的。不過斷臂少年也付出了代價,被星辰之劍貫穿了胸膛,好在避開了要害,沒有生命危險。”芍藥講述道。
“啊?”蘇柔震驚地張開了櫻桃小嘴,感覺像在聽江湖故事,充斥着不真實感,可又偏偏令人神往。
傅家、顧家和紅家,三大家族乃是牧羊城的惡霸家族,在牧羊城隻手遮天、橫行無忌,時不時就會聽到三大家族的人又如何如何作惡爲禍,就連他們家的奴才都敢在大街上橫着走。
以至於牧羊城百姓心中都有同樣一個心聲,祈禱並期待着哪一天正義天降,滅了這三個作惡多端的惡霸家族,救萬民於水火。
連蘇柔聽多了三大家族的累累惡行後,都迫切希望有人能夠爲民伸張正義,推翻三大家族的霸權統治。
其實她給蘇翰林的私信中,有隱隱提過這件事,但蘇翰林沒有一點反應,她便不敢再多說什麼。
傅、顧、紅三家,都是朝中的重臣世家,她一個出嫁的公主怎敢妄論朝政。
如果她尚未出嫁,她還敢跑去找蘇翰林撒嬌耍橫,但已然出嫁爲人妻,她的言行態度在別人眼裡就是在傳達夫家的意願。
賀步採的仕途已然不順,她怎敢再給丈夫惹麻煩。
所以即便她是公主,對傅、顧、紅三家有再多不滿,她對三家也無可奈何。
不過,傅、顧、紅三家也確實沒把她這個出嫁的公主放眼裡,因爲自她嫁來牧羊城後,三家囂張跋扈的行事作風絲毫沒有收斂過,他們似乎完全不怕她這個公主去聖駕面前告御狀。
故而此時聽見不知哪裡來了四個少年,竟然當街把傅開年、顧志成和紅柏三人給治了,蘇柔既感到震驚詫異,又覺得不真實,這樣的情節橋段聽起來像極了說書先生口中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的俠義故事。
“然後呢?”蘇柔張着櫻桃小嘴震驚了好一會後,忍不住迫切問道。
芍藥接着講道:“傅家的兩位長老供奉聞訊趕來,據石頭說傅家的這兩位長老供奉都是傳說中的星辰高手。”
“啊,這可如何是好?那四位少年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是兩位星辰大能的對手吧?”蘇柔心裡已經把張小卒四人視爲行俠仗義的大俠,聽見芍藥說來了兩位星辰大能,不由自主地爲四人擔憂起來。
瞧見自家主子的緊張模樣,芍藥咧嘴一笑,道:“主子別擔心,關鍵時刻六扇門的一位大人出現,只一句‘六扇門鬼門辦案,閒雜人等迴避。’,就把傅家的兩位長老供奉驚走了。”
“六扇門鬼門?!”蘇柔目光猛地一顫,心裡咯噔一聲。
“是的。”芍藥肯定地點頭,道:“那使刀的少年似乎和六扇門的大人很熟,二人站在大街上聊了好一會。石頭說,六扇門的大人還准許四位少俠去傅家的修煉福地修煉。”
蘇柔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問道:“然後呢?”
“然後三位大人就被六扇門的大人們帶走了,聽說六扇門的大人要對他們依法查辦,以至於三位大人嚇得當場暈死過去。”芍藥答道。
蘇柔沉默片刻後,搖頭嘆息一聲,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傅、顧、紅三家總算是爲他們的累累惡行付出慘痛代價,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主子說的極是,這就是報應。”芍藥連連點頭贊同道,可她忽然發現自家主子不知何時皺起了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不解問道:“主子,您有什麼心事嗎?”
蘇柔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婢女的問題。
在聽到“六扇門”三個字之前,她真以爲是天降正義,派來四個少俠除暴安良,但聽到“六扇門”三個字後,她才知道事情並不簡單,原來是她的父皇對傅、顧、紅三大家族動的刀子。
別看她性子溫和,與世無爭,可她心思玲瓏通透的很,她的父皇對官宦世家動刀子,是單純的殺雞儆猴,還是在傳達某種訊息,亦或是怎樣?蘇柔的心思頓時就延伸了出去。
她知道自家夫君仕途不順,一直鬱郁不得志,眼下牧羊城三大霸主被一網打盡,三大要職一下全都空缺出來,自家夫君的心思定然一下活絡起來,想盡力爭取一番。
單從明面上看,這確實是個好機會,可是官場之兇險絲毫不比刀光劍影的戰場差,一步踏錯就可能萬劫不復,所以她需要知道擺在眼前的機會是真機會還是假機會。
別人或許不知,她可知道的清楚,她那位父皇心思重得很,滿朝文武大臣就沒有他能相信的。
“這麼說,那四位少年也是六扇門的人咯?”蘇柔問道。
“不是。”芍藥立刻搖頭否定。
“你怎麼知道?”蘇柔不解芍藥爲何回答的這麼肯定。
“還有一件大事奴婢忘記跟您講了。”芍藥道。
“什麼大事?”蘇柔問。
“在殺顧察公子和刑捕頭之前,那個使刀的少年先殺了一位六扇門影門的大人,石頭說被殺的這位大人,在影門排行第五,且聽鬼門大人和使刀少年的對話,他們好像和六扇門影門有大仇。”芍藥講道。
蘇柔詫異道:“和影門有仇,和鬼門關係不錯,這四人和六扇門的關係還真複雜。駙馬爺今晚要在府上宴請他們四位嗎?”
“是的,廚房已經開始準備菜餚。駙馬爺還特意交代,讓管家去把咱們牧羊城有名的好酒每樣都打十斤回來,可見駙馬爺對這四位少年英雄很是看重。”芍藥說道。
“是很看重。”蘇柔笑着點點頭,“晚上咱也瞧瞧,是怎樣四位英雄少年。”
駙馬府已經好些年沒來客人了。
……
天禧茶樓,二樓丁字號雅間。
張小卒四人和太叔山五人互相自我介紹一遍,然後圍着茶桌落座。
賀步採吩咐小廝上茶。
牛大娃喝了一口後直撇嘴,說沒有五千兩一壺的好喝。
在五樓雅間喝過五千兩的茶後,他才知道原來好茶真的很好喝,輕呷一口,茶水在口中迴旋,頓覺口鼻生香,鮮醇爽口,滋味非常美妙。
以至於他的嘴巴也跟着刁毒起來。
賀步採眼角直抽,目光轉向一旁,假裝沒聽見。
五千兩的茶,平日裡他都不捨得喝一口。
畢雙喝了口茶,打開話題道:“四位今日一戰,大展神威,威名即將遠揚,可喜可賀。”
周劍來擺手道:“威名什麼的談不上,不過是由着性子瞎胡鬧罷了。”
“呵呵,四位賢弟的名號必將響亮於牧羊城的百姓口中。傅、顧、紅三家乃牧羊城三惡霸,百姓備受壓迫,苦不堪言,四位賢弟化身正義,勇鬥惡霸,救牧羊城百姓於水深火熱,此番恩情,牧羊城百姓必銘記於心,感恩戴德。”賀步採笑道。
牛大娃搖頭嘆道:“這些都是虛的,讓我四人去他們三家寶庫裡轉一圈纔是真的。”
“”賀步採幾人愕然無語,不過各自心裡琢磨一番,發現牛大娃說得倒也沒錯,以三家的巨大財富積累,若是能進三家寶庫轉一圈,撿頂好的寶貝拿幾件,可就發達了。
嚴琴音轉移話題問道:“此番陛下召集我們,說是要對我們論功封賞,還會滿足我們一個合理的心願,不知諸位可有想好?”
“真的假的?還會滿足我們一個心願?”牛大娃詫異問道,鬼面通知他和張小卒來牧羊城集結時沒有講。
嚴琴音被牛大娃問的愣住了,剛要以爲就她一人得到滿足一個心願的特殊嘉獎,卻聽周劍來問牛大娃:“怎麼,鬼面沒和你們兩個說嗎?”
“沒說啊。和你們兩個說了嗎?”牛大娃反問道。
“嗯,說了。”周劍來點頭道。
張小卒道:“可能是忘說了吧。”
嚴琴音眼角餘光偷瞄了眼畢雙四人,發現四人反應正常,心知他們應該都有得到通知,她心裡不由的有些失望,心想若只有她一人得到特殊嘉獎,到時候在金鑾殿上定要羨煞所有人。
賀步採心裡倒是羨慕之極,滿足一個心願,還是皇帝的承諾,這是何等的殊榮和機遇,若是他能得到這樣的獎賞,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同時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九人。
他心裡對蘇翰林交代他的這個任務一直頗有成見,覺得蘇翰林輕視於他,竟然讓他一位堂堂駙馬接待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還要負責教他們禮儀,領他們去帝都面聖,這分明是禮部下級官員該做的事,卻讓他這個駙馬爺來做,實在有失身份。
但此刻得知九人竟然得到蘇翰林承諾的特殊嘉獎,這樣的特殊獎勵非有天大功勞者不能得,可見這九人被蘇翰林極其看重,賀步採心中一下釋然,蘇翰林極其看重的人才,讓他一個駙馬接待一下,也無不妥。
畢雙五人在賀步採心中的位置立刻往上提了一截。
賀步採心中很是好奇,張小卒九人究竟立下了何等功勞,能得到蘇翰林這般賞識和看重。
不過他得到的有關九人的資料裡沒提,沒提的意思就是對他保密,所以他不方便問。
“畢兄有什麼心願?”周劍來問畢雙。
大家都是在大牙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最終倖存下來的幸運兒,儘管彼此之間不熟悉,但感覺比較親切。
“我嘛,想向陛下討一些修煉資源。”畢雙回道。
“我要在帝都開一家酒樓,好酒好肉好菜,再也不用餓肚子。”蓬富貴說道。
“呵,瞧你那點出息。”許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脖子一甩,微昂下巴豪氣道:“我要娶十二個婆娘。”
“真出息。”嚴琴音不屑地撇撇嘴,看向周劍來問道:“周大哥,你呢?”
“據說當年皇帝陛下征戰四方,得到一把寶劍,名爲‘誅邪’,不知能否討要到。”周劍來說道,說完看向太叔山,問道:“太叔兄,你呢?”
“不知道陛下有沒有木之心,若是有的話我想討要一截,若是沒有,我就和畢大哥一樣,也討一些修煉資源吧。”太叔山答道。
“張大哥,你呢,想好了嗎?”嚴琴音看向張小卒問道。
張小卒笑着搖搖頭,道:“乍一想好像有很多想要的,可細一想反而不知道要什麼好,我得抽時間好好想一想。大娃,你想到了嗎?”
其實他是想讓蘇翰林給他賜婚,皇帝賜的婚,他就不用擔心戚無爲反對了,不過不好意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口。
牛大娃琢磨了一會,突然眼前一亮,道:“我想要一碗妖王精血。”
“元大哥,你呢?”嚴琴音看向元泰平問道,除了她就剩元泰平沒說了。
元泰平臉頰一紅,羞澀道:“我想讓陛下賜一門婚事。”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嚴琴音,只剩她沒有說了。
嚴琴音直了直身子,正色說道:“我想當官,當很大很大的官。”
許有聽了一愣,沒想到嚴琴音會把心中對名利的追逐當着衆人的面直白地說出來,不禁對她另眼相看了幾分,說道:“女人當官,怕是不容易。”
嚴琴音似已打定主意,語氣執擰道:“我就要當官,讓天下男人都看看,女人也可以當官,並且當得比你們男人還好,好一千倍一萬倍。”
賀步採在一旁聽得很是無語,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開飯館?
娶十二個婆娘?
要修煉資源?
賜婚?
他求都求不來的殊榮和機遇,在這些小子眼裡,就跟是在街邊撿到的一樣,不值錢。
唯一一個讓他覺得還算不錯的,竟然是個女子提出來的。
女人當官?
這不是瞎胡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