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道人帶着張小卒踏進陰門的瞬間,施展出道門神通撒豆成兵,變幻出無數個自己和張小卒,自陽間成千上萬個陰門出來,真假難辨。
可奈何身後追來的是與聖人並肩的鬼帝,神通本領無窮莫測,天武道人的這一神通對他來說並不難破解,當即也做千般變化往各個方向追去。
天武道人和張小卒的真身自雁城東北方向數百里外一座荒村裡的陰門踏出,但又有一對假身緊隨其後出來。
假身甫一出陰門就往一個方向狂奔離去,真身衣不沾地飛進旁邊一間破敗的茅草屋裡往地上一躺,封閉了氣息和生機。
茅草屋距陰門不足二十步的距離。
二人前腳剛躺下,後腳鬼帝的身影就從陰門追出,閃身追上那對逃走的假身,一巴掌拍下去頓時化作碎片消散在空氣中。
鬼帝拍散假身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原地幽冷的目光四下掃視,強大的感知力瞬間覆蓋方圓百里,天上地下,一蟲一蟻,也逃不出他的搜查。
然而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他的感知力自陰門附近一掃而過,卻沒有發現躺在茅草裡的天武道人和張小卒,他壓根沒想過天武道人和張小卒會且敢藏在距陰門這麼近的地方。
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武道人堵上他和張小卒的性命搏一把,運氣不錯,搏贏了。
但鬼帝仍未離去。
似乎篤定天武道人和張小卒逃不遠,肯定藏在他感知範圍內的某個角落裡,所以他的感知力在一遍遍搜查,並且一遍比一遍仔細。
每一道陰門前都是如此。
北二城街道上,鬼帝和張屠夫相隔百步,對視而立。
鬼帝微皺眉頭。
張屠夫神色凝重。
一直對峙了半盞茶的時間,鬼帝突然遁入虛空離去,張屠夫頓時長舒一口氣,一把抹去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道:“這師徒倆在地府幹了什麼,怎麼還驚動了鬼帝?!”
隨着時間流逝,陰門全部關閉。
但只有北二城的鬼帝分身遁入虛空離去,因爲張屠夫給他一種不好招惹的感覺,其他鬼帝分身依然守在原地不曾離開,似乎要守到天荒地老。
“哼!”
“倒是狡猾,竟然一直躲在虛空裡,幸好本帝留了個心眼,否則還真被你們逃掉了!”
所有鬼帝分身突然冷哼,然後遁入虛空離去。
無盡虛空中,空間亂流肆虐,兇險異常。
天武道人帶着張小卒一邊閃躲空間亂流,一邊拔足狂奔,他氣息紊亂,嘴角不停地溢出鮮血,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傷。
鬼帝的身影遠遠追了上來,幾個呼吸就追到二人身後,二人似是知道逃生無門,突然怒吼着回身攻擊,卻被鬼帝一把扼住脖子。
“小輩,交出法寶,饒爾等不死。”鬼帝聲音凜冽,不容反抗。
可他話音剛落,臉色驟然大變。
嘭嘭兩聲,天武道人和張小卒的身體突然炸開,原來竟也是假身。
“該死!該死!該死!”鬼帝氣急敗壞。
他實在太過自信,在陽間遲遲沒有沒有找到天武道人和張小卒,忽然間在虛空中感受到天武道人和張小卒的生命氣息,當即不加懷疑,覺得那肯定就是真身,遂把在陽間的分身都收了回來。
然而他卻不知這是天武道人早就設計好的詭計。
天武道人各取一滴自己和張小卒的心頭血,留在兩張道符上藏於虛空之中,一定時間後這兩張道符自動激活,就會幻化成他和張小卒的模樣,因爲是以心頭血爲引,所以有他和張小卒的生命氣息,又因是在能量混亂的虛空當中,影響鬼帝的感知判斷,故而可以以假亂真。
再想回陽間找天武道人和張小卒,便是強如他,也禁不住生出一種大海撈針的無力感。
鬼帝的分身甫一遁入虛空離去,天武道人立刻帶着張小卒往遠離雁城的方向狂奔數百里,最後在一座荒山峽谷裡停下。
天武道人取出黃色令旗,在四周佈下陣法,而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自鬼帝眼皮底下死裡逃生的驚心動魄和心有餘悸一起涌上心頭,他禁不住長吁一口氣,抹去額上冷汗,旋即暢快大笑,宣泄心中緊張情緒。
笑罷,看向張小卒問道:“被鬼帝追殺的滋味如何?”
張小卒驚魂未定的臉上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答道:“好似已經死過千百次,只此一回,終身難忘。對不起,徒兒給您老添麻煩了。”
張小卒深感愧疚,知道是自己的鬼瞳惹來了鬼帝,差點害了師父性命。
“哈哈,無妨。”天武道人笑着擺手,“若無你相助,爲師想要逃出陰間,需要付出的代價要比現在多得多。但平白損失那麼多聖血,想想就讓人心痛。”
天武道人一臉惋惜。
“身外之物,師尊何須介懷?”張小卒笑道。
“你倒是看得開。”天武道人笑着搖搖頭,覺得自己過於貪念外物,心境還不如張小卒豁達。
見張小卒第二次擡手抹去眉心一抹血漬,天武道人這才察覺異常,不由地皺眉問道:“鬼瞳出問題了?”
鬼瞳早已閉合,可張小卒的眉心卻殘留了一道殷紅血線,持續隱隱作痛,並且有血水緩慢滲出。
他以道力滋潤,但既沒有緩解疼痛,也沒能止住流血。
“嗯”張小卒點點頭,然後把器靈說的那些話講述一遍,“我現在已經感應不到它的存在,不知是陷入沉睡,還是已經崩碎消失?”
“此等至寶豈是你能毀壞的,應該是陷入沉睡了。”天武道人推斷道。
張小卒暗鬆一口氣。
“別動。”天武道人祭出星辰之力滋潤張小卒的眉心,好一會兒也未能讓疼痛緩解流血止住,反倒因爲動用力量牽動他的內傷,臉上突然涌現異樣潮紅,一口鮮血自他嘴角溢出。
“師父,您怎麼了?!”張小卒嚇了一跳,驚慌問道。
天武道人右手虛擡一下,示意張小卒不要驚慌,喘了幾口大氣,壓下逆涌的氣血,緩過勁來,道:“被鬼帝震碎了臟腑氣脈,恐怕要在這裡調息修養幾天。”
“您且安心閉關療傷,徒兒給您護法。”張小卒說道。
天武道人擺手笑道:“爲師已在四周佈下陣法,無需你護法,你且自顧修煉便是。”
說罷,就地盤膝而坐,服下幾粒丹藥和三滴古屍精血,然後雙手抱印於小腹丹田處,龜息吐納起來。
陣法讓張小卒豔羨,感覺非常有必要向師父學幾招,在野外修煉、療傷、躲藏、埋伏,乃至是睡覺等等,都有大用處。
有天武道人的陣法防禦保護,張小卒沒什麼不放心的,因爲如果有天武道人的陣法都阻擋不了的危險發生,那他即便瞪着眼睛守着,也只能乾瞪眼,況且他現在還失去了鬼瞳這個最強仰仗。
張小卒抹掉眉心滲出的血水,走到十幾步外一塊被風吹得表面光滑的青石上盤膝坐下,迫不及待地把意念沉入第四道戰門。
枯骨、鏽劍,依然靜靜地在沙灘上,未曾動過。
和那天晚上一樣,他意念化身成人,伸手觸摸枯骨的頭蓋骨,眼前景色立刻變幻。
枯骨鏽劍消失不見,看不清面貌的小男孩出現在沙灘上,依然面朝大海扎着馬步,嬰兒肥的白嫩拳頭伴着稚嫩的呼喝聲左右出擊,似乎一直都未停下來休息過。
張小卒走到近前,沒有着急練拳,而是繞着小男孩慢慢轉圈,細細觀察他每一個細微動作,將其一一刻在腦海裡,最後纔在小男孩身側站定雙腳,根據自己觀察到的細微動作,一絲不苟地練習起來。
與骷髏鬼王的正面碰撞,讓他真正見識到小男孩練習的這一基礎出拳動作,究竟蘊含着多麼強大的威力。
當時他身懸半空,馬步一紮,只感覺兩隻腳似紮根到虛空中一般,後背似靠着一座萬丈高山,心裡油然生出一種即便是天塌下來也不能讓他腳下挪動分寸的強大信念。
拳頭轟出,一往無前,開天裂地,勢不可擋。
當然,若無鬼瞳的力量做倚靠,那兩拳也不過是給骷髏鬼王撓撓癢癢罷了。
“嘿哈”
動作單調,但張小卒一點也不覺得枯燥無聊,只覺得自己動作做得還不夠標準,出拳速度還不夠快,收拳不夠利索,漸漸的便就忘我地沉浸其中。
時間飛逝,四天時間一晃而過。
張小卒被餓醒了。
修煉無歲月,他望着西斜的太陽,不能確定是剛到黃昏,還是已經過去了幾天時間。
他先起身到天武道人跟前觀察了一會,感受到天武道人的氣息變得強勁渾厚,放下心來,然後走回青石上坐下,自須彌芥子裡取出水和食物填飽乾癟的肚子,或是被餓怕了,每次回到雁城他都會往須彌芥子裡補充一些水和食物。
填飽肚子,他的意念再次迫不及待地進入第四道戰門。
通過這四天不眠不休的練習,他的動作已經熟練且標準,而這一次伸手觸摸枯骨頭骨,沙灘上竟然出現了兩個小男孩。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