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眼緊盯着那飛來的大拳頭心中一片冰涼,按着大漢的力氣來說這下砸上肯定沒命,此時雙腳早在他身上的要害處踹了個遍,但這大漢卻如同無事一般巍然不動,我沒招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大張着嘴瞪眼等着,只盼着能在頭骨碎裂前能狠狠啃着他一口,沒想到生死關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大海慢下手,我有事要問問他”。
這聲音尖細迅急有如擊鐵,我被這大漢扔到地上後摸着脖子喘吸着向那發聲處一望,只見那盞燈籠已移至我的身邊,正在我竭力辨認燈籠後是個什麼人時剛纔那刺耳的嗓音又起:“你是唐卒?”。接着我那包着號衣皮甲的布包就被扔在面前。
我沒說話,而是惡狠狠的盯着那燈籠後,那燈籠現在離我極近,昏暗的光線如今晃的我兩眼發花,只聽那人又用又快又急的聲音道:“居然還是個配軍,你爲什麼要埋伏在此處?”。
此時說錯一句話都小命難保啊,想到此處我忙道:“小人是一名唐兵,但營中的人卻因爲我曾當過配軍看不起我,整天非打既罵拿我當狗一樣對待,所已我逃跑了,二位大哥說我在這埋伏可是天大的冤枉,小人是在此路過,可絕對沒有害您二位之心啊”。
那大漢笑道:“你是逃兵?那這匹馬是誰的?”。
我忙道:“那是我偷的,這匹馬是我們將軍騎的,向來由我照管,所以逃出來時我就順手牽走了,其實就是想賣兩個錢做盤纏,若二位大哥喜歡那就拿去,俗話說寶馬還需英雄騎,這馬歸兩位英雄也是正理”。
那二人的神情並未因我這番諂笑有所緩解,只聽那大漢冷笑道:“你是逃兵?好,好,逃兵好”。
另一人道:“牽上馬和我們走”。
看來小命暫時保住了,這就好,只要有命就有機會,跟着他們來到小山下後直入了那馬賊的駐地,我邊走邊左右偷看着,那掛裝着木箱的大車如今還是那樣,但裝了人的車上卻空了,應該是被關進帳篷了吧,想到這我又去瞄那幾座大帳,沒想到剛看了幾眼後邊屁股上就被踹了一腳,接着聽那大漢道:“給他上枷,還有鐵腳鐐”。
幾個馬賊嘍邏得令就把我鎖起來了,等鎖完後將我推進一間帳篷內一腳踹倒後就出去了,我忍着疼擡頭一看,只見帳內漆黑一片,但喘氣的聲音卻大的很,聽着帳篷裡面的人還不少,正當我極力向裡看時忽覺眼前一亮,接着一隻牛油大燭就被點了起來,我忙藉着這燭光一看,只見滿帳全是人,有男有女,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皮裘, 在向臉上一看,膚如墨染黑中透亮,看到這我暗自道:“早就聽說崑崙奴長得黑,但怎麼也沒想到會黑成這樣”。
一個崑崙奴走過來將我扶起,又將我攙到一張大皮褥上後咧着嘴笑着說了幾句什麼,我一句都沒聽懂,只是盯着他那一嘴白亮亮的牙齒髮傻,這太出我意料之外了,怎麼這些崑崙奴身上連條綁繩都沒有?而且一個個看上去麪皮上都油光鉦亮的,這分明是伙食好喂出來的呀,還有,被抓的奴隸晚上還給髮臘燭?這不可能吧。
正疑惑間忽覺腳脖子處被碰了幾下,我忙低頭一看,只見一個女崑崙奴正在低頭往我腳上的鐵鐐上包厚布,見此情景我忽覺心頭一熱,忙道:“多謝多謝”。
等他們忙完後又向我說了幾句我一點都聽不懂的話,然後只見燭光忽滅,接着就感覺有件厚厚的大皮毯將我團團裹住,不久鼾聲四起,看來他們是睡了,我因脖子上有枷躺不下,只好裹着那大皮毯坐着開始盤算眼前的事,眼前的情況有些怪,我有點猜不透這馬賊倒底是些什麼來路了,馬賊中居然有兩個武功強成那個地步的人物,這實在太出我的意料之外,這副身手當馬賊?真他媽什麼樣的人都有,本打算趁着深夜用縮骨功退開鐐枷出逃的,但此時我卻不想走了,一方面是因爲好奇,另一方面是覺得這些崑崙奴可憐,活的再好將來也是被人賣掉,能看的出他們都是好人,只要有機會我就將這些崑崙奴全都救出去。
第二天天剛亮我們就上路了,我與那些崑崙奴同車,仍是鐵枷鐵料的鎖了個嚴實,這些馬賊渡河後就開始向西走,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我乾脆就與這些崑崙奴談了起來,他們一共是10個人,四男五女,其中四人看上去是夫妻,另外幾個全是他們的孩子,最大的那個男孩跟我差不多,最小的還在懷裡抱着。
起初我們互相都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但等談過一陣後有的詞句我也勉強能理解了,這些崑崙奴中那個與我差不多大的小夥子最聰明,也與我最好,剛開始時我不知他叫什麼,只聽懂他總是在咬字不準的說:“這裡冷,這裡冷”。
等後來勉強能對上些話後我才知道他叫果查,但果查果查的我叫着覺得彆扭,所以乾脆就叫他這裡冷,我這樣叫他居然也答應,等交流了一陣我才知道他們居住的地方離這裡好遠好遠,那裡整年都熱的如同火爐一般,遍地都是花草,有各種各樣的動物,他們是被騙到這裡來的,但怎麼被騙的卻始終說不清,就這樣走了有三個月,天氣漸漸暖了起來。
我早就覺得這路程好像不對勁了,照這個走法沒多久可就又回到波斯了呀,難道這羣馬賊要將玉像和崑崙奴都送回波斯?難道這羣人跟本就不是什麼馬賊,而是波斯國派來的?這可太奇怪了呀。
一路上我始終都在觀查着這羣馬賊,特別是那兩個武功最強的,那個叫大海的威猛大漢不必說,另一個打燈籠的居然是個又瘦又小的30多歲漢子,冷眼一看是30多歲,但細看之下又覺得像50多歲,那一張枯黃的瘦臉上長着一對精光四射的猴眼,上脣留着兩撇長長的細胡,下巴上刮的精光,他從不騎馬,總是將雙手攏入袖中盤腿坐在那掛拉着玉像的大車上,自從見到他的那天起,我就從沒見他把手從袖中拿出來過。
同行的還有十幾個人,全都極爲精悍,一看就知道個個都是不好惹的主兒,此時我更加奇怪了,這些馬賊可與那鐵利木圖太不一樣了,如果是這些人守着餓狼谷我要進去可不容易,而且若那谷內藏的兩人也是這般的話,那我安排在外面的三人一個都活不了,怎麼馬賊之間會有這麼大的差距呢?
這些人對這些崑崙奴還算不錯,不打不罵管吃管喝,但對我卻不太好,髒活重活沒少讓我幹,還好吃飯管飽,我現在有充份的理由認爲他們是人販子了,只有把崑崙奴們喂的又肥又壯才能賣出個好價錢來,但他們捉住我是爲什麼呢?也想把我賣了?想到這時我忽覺得好笑,真想看看誰這麼大膽敢把我買回家去。
這一天我們的車隊還在走,我則懶洋洋的靠在車箱的角落裡閉目養神,正昏昏欲睡時忽聽那一直坐着不動的瘦子道:“全隊停下,程傑,你去正南30裡外看看來了多少人?然後速回來報我”。
那名叫大海的壯漢勒住馬頭邊向南方看邊對那瘦子道:“三哥,你發現什麼了嗎?”。
那個叫三哥的瘦子用那精光四射的雙目先掃了我一眼後才道:“正南80裡外有人向這邊來,人數不少,而且來勢極快,恐怕是對我們來的”。
那大海疑惑的又看了一眼南方道:“我只看出南面塵土很大,別的卻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那三哥眥牙一笑道:“那是你在這大漠上活動的時間短,你看那股黃煙,從黃煙中就能看出距離是多遠,更能看出對方的移動速度來,你不要以爲那是一股普通的運貨馱隊, 他們的速度很快,這不是馱隊能做到的,所以不是馬賊就是軍隊,此處離碎葉城只有200多裡地,小股的馬賊還不敢到此逞威風,所以來的有可能是軍隊,或是那股最大的馬賊,沙裡飛的人馬”。
我在邊上聽的不是很明白,那沙裡飛是何許人也更是完全不知道,大概是形容他是這沙漠上跑的快吧?但有一件事卻讓我感到奇怪,那就是我們是怎麼被發現的,這一路上我能看出他們是在繞着極大的圈走,我雖沒來過這裡,但西域地圖卻是沒少看,如果真像那瘦子三哥說的那樣離碎葉城只有200多裡地,那我們渡過弱水後繞過的路該在1500裡地以上,這樣的繞法肯定是在躲着誰,但如此小心仍是被發現,那不是運氣差就是有內奸了。
果然那叫大海的壯漢冷哼道:“繞這麼遠的路還會被他們發現,等我回去定然宰了那個老匹夫”。
那瘦子三哥道:“如果真是他們派來的,那能劫住咱們的人會是誰你想過沒有?”。
那大海聽完後皺眉道:“你說的難道是那山中老人的門徒們?”。
瘦子眥牙一笑道:“除了他們還有誰?如今波斯也派不出比他們更強的人來了”。
我又沒聽懂,波斯人會到這裡來搞事?這裡可離波斯遠着那啊,此處乃是西突厥人的勢力範圍,離那波斯不下2000裡地,他們搞完事跑的回去嗎?想到這不禁又暗歎了口氣,咱不懂的事太多了,還是老老實實聽着吧。
只見那大海哈哈一笑道:“此處離他波斯尚遠,他們現在來這一手不是嫌早了點嗎?波斯自己的軍隊來不了這裡,西突厥人又被我們買通了,他們憑什麼來劫我們?難道是來試探的?”。
那瘦子道:“一會交戰時務必全殲不留活口,大家都仔細着點”。衆馬賊紛紛大聲迴應,我看到這些卻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正回想在哪見過這情形時忽覺有人在盯着我,我趕忙一擡頭,是那瘦子三哥,在盯着我眥牙笑,我被他盯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正要扭頭不去看他時忽聽他對我道:“你看要來的人是個什麼路數啊?”。
我被他問的一愣,雖後趕忙道:“小人哪有什麼見識,有您這樣的高人在還怕什麼呀”。
那瘦子聽完後哈哈大笑,聲音穿雲裂石,只見他笑完後又道:“玄甲營的人有無識之輩?你這說法可真新鮮,自己能逃卻不逃,你想要跟我們去哪呀燕九郎?”。
我此時只覺得眼前猛然一黑,當時就目瞪口呆的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