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瑁拿着僞作的三公書四處給關東州郡寫信,冀州牧韓馥是第一個收到的,一來有着解救袁紹的意思,二來橋瑁領地兗州東郡橫跨黃河兩岸,與冀州魏郡緊鄰,距離冀州牧治所鄴縣僅數百里,一日可至。
“假作亦敢拿出顯眼?當我是三歲孩童不成?”韓馥看了看信,冷笑一聲,扔到一旁。他到冀州,迅速穩定局勢,而今文有辛評、荀諶、郭圖,沮授、田豐、審配、耿武、李歷等,武有趙浮、程渙、閔純、麴義、張郃等,勢力遍及整個冀州,一朝數萬甲士可至,谷支十年。前不久族叔韓融來信,告誡他不要參加關東叛亂,他欣然之。好好的一方諸侯不做,起兵反叛朝廷,並聽命於喪家之犬袁紹?傻子纔會做這種事。
韓馥沒把所謂的三公書當回事兒,然而這封在他眼裡無關緊要的信卻是攪得天下瞬間沸騰,兗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伷、青州刺史焦和等東州實權派紛紛來信,話裡話外意思無非是要他履行當初承諾,起兵討董,不然……
韓馥驚懼,召來諸親信商議,問道:“今當助袁氏,還是助董氏?”
治中從事劉子惠道:“興兵爲國,何謂袁、董?不過兵者是凶事,不可爲首。今當派人前往他郡,有發動者,我們就響應。”
此舉正和韓馥心意,點頭同意,當即寫信給袁紹,對他起兵表示支持,至於錢糧兵馬,渤海是大郡,自行籌備就是。韓服終歸捨不得自家財物以養他人。
十二月末,今年即將走入尾聲,新年將至。
蓋俊舒了一口氣,幽州牧劉虞半賣半送下,強行掠奪左馮翊、河內二地,加之從北地調撥一筆糧谷,幷州近百萬口人總算勉勉強強度過了寒冬,讓他氣憤的是,他三度修書,冀、兗二州莫說送糧,連一個迴應也沒有。
“總有機會的給我等着……”每每想起,蓋俊便面色猙獰,目露兇光。
解除糧食危機,卞秉一看姐夫停下來,趕緊籌辦婚事,本來小兩口早就該結婚,無奈蓋俊忙碌不停,一直拖到現在。婚禮是在晉陽舉行,當日賓客如雲,大腹便便的卞秉婚禮淚灑現場,引得卞秉亦淚水漣漣,場面溫馨無比。
稍得清閒,蓋俊注意力放到州政上,幷州九郡,太原、雁門、五原、朔方、西河、上郡六地產鹽,尤以太原爲最,出鹽極多,亦產鐵,按理不該如此窮困纔對。前面提到當今之世,經營鹽鐵是官、私並存,比例大概在1:10,民間佔據了絕對優勢,官辦可以忽略不提。這個民間可不是小民經營,而是豪族,朝廷指派人員監督、收稅。可是蓋俊翻閱往年記錄,發覺稅錢少得可憐,不問亦知,監督者定是與豪族狼狽爲奸,竊取國家利益爲己有。
歷朝歷代,乃至現代,鹽都屬於國有資源,東漢豪族竟能壟斷鹽鐵之利,勢力之盛由此可見一二。
蓋俊而今是幷州牧,兼且未來漢室衰敗,羣雄割據,可以視幷州一切皆爲他所有,遂動了收回鹽池的心思。某日召來王信、賈詡,稍稍透露一點,立刻引得王信激烈反對,毫無疑問,西河王氏必然擁有當地鹽池利益。
蓋俊本身就爲豪族出身,其中齷齪最是明白,一早猜到王信會反對,但是賈詡也反對就讓他有些難堪了。自賈詡來歸,他對其倍加寵信,授予重權,到頭來賈詡居然不和他一條心,失望之色盡顯臉上,揮揮手,示意兩人退下。
賈詡去而復返,蓋俊一怔,馬上明白他是有些話不方便當着王信說。
賈詡落座後道:“使君治理鹽池之心,實是正確之舉,就是太過急切了。使君初任宰牧,冒然施爲,恐惹州里豪族不安,依下官之見還是一步一步來穩妥。”
蓋俊不滿道:“天下即將大亂,何能等待?”
賈詡不緊不慢道:“正因天下即將大亂,才該以穩爲主。敢問使君一句,現今收回鹽池,兩三年內可令幷州富庶起來?”
蓋俊眉頭緊鎖,搖搖頭。收回鹽池,需要大量人手及經驗,靠誰?還不是要靠當地豪族,到時他們會配合嗎?不容樂觀。兩三年內莫說賺錢,能把架子支起來就不錯了。
賈詡繼續道:“九郡太守,幷州人佔其四,皆爲豪族出身,況州別駕、治中、從事等。王別駕乃是使君姻親,猶然抗拒,以此觀之,使君異日外出征伐,後院必起火。”
不得不承認賈詡說得有道理,蓋俊悶悶不樂。
賈詡笑道:“其實朝廷收的稅並不輕,相反,很重,只是監者瀆職,致使國家失利……”
蓋俊聽到此言眼眸一亮。
“所以,使君只需另派監者,一年可輕而易舉收取數億錢。”
蓋俊撫掌而笑,有這麼個聰明人在身邊就是不一樣,可以讓你少犯錯誤。蓋俊掌兵近六年,軍中致殘者千許人,皆厚養之,先是安置在左馮翊,後遷北地郡,幷州亦有不少,這些人對蓋俊感恩戴德,忠心不二,用他們爲監者豈不大妙?
賈詡退下後,蓋俊召回王信,言及鹽池監管不利,國受損害,欲換監者,王信頓時一驚,遲遲不能言。蓋俊笑着說既然別駕不語反對,孤便當你同意了。
蓋俊雷厲風行的撤換一干鹽監,用親信代替,幷州震動。又效法幽州牧劉虞,命雁門、五原、雲中、西河四郡開市和胡人互利。
隨後蓋俊目光轉向軍事,先是老巢北地郡,去年蓋俊從北地帶走兩萬騎,今年又調步騎一萬五千,北地精銳被抽走大半,而今境內堪戰者僅步騎萬餘人,主將驍騎校尉楊阿若、北地都尉馬騰、司馬郭銳、馬舉。北地看似兵少,不過有羌中數萬羌騎爲援,穩如泰山,除非韓遂、董卓傾巢而來。
幷州方面,上郡都尉鮑出,掌兵一萬,面向左馮翊。西河都尉卞秉,掌兵一萬,面向河東。上黨都尉胡封,掌兵五千,面向河內,三地都與司隸連接。另任楊壽爲雁門都尉,由於幷州和幽州並無衝突,手裡只有三千兵。
西河匈奴王庭駐紮騎兵八千,使匈奴中郎將、領朔方太守蓋胤爲主,騎都尉龐德、破虜校尉張繡爲副,勢力輻射北方五原、雲中二郡,危急時刻可調漢胡萬騎。至於耿祉,度遼將軍再怎麼說也是北方統帥,兼顧並、幽軍事,蓋俊一時奈何他不得,但蓋俊想整他卻很容易,一旦卡住補給,耿祉就是一頭拴了繩子的狗。
大本營太原晉陽方面,破賊中郎將關羽、殄虜校尉黃忠、厲鋒校尉張楊掌兵一五千人,蓋俊自統射虎、落雕二營三千騎,太原、上黨交界一帶,駐紮着黑山精兵一萬,降賊校尉陶升都之,司馬劉石、左校、雷公等爲副。
至此,合計諸郡地方守備,蓋俊擁兵十萬,實力與董卓相比也毫不遜色。
年末,董卓廢除光熹、昭寧、永漢三個年號,改回中平六年,新年伊始,再改年號初平,是爲初平元年。可惜,董卓“從此開始,天下太平”的願望破滅,關東起兵了。
正月,陳留郡。
襄邑縣陳家莊是以打鐵爲生計的村子,全村上百壯丁九成九有打鐵手藝,不久前一位“大官”到來,命令他們打造武器。漢代習武成風,遍地遊俠,打鐵出身哪有不會打武器的。然而大官所說數量實在驚人,他們實在搞不懂,郡有鐵官,何至用他們?百姓有百姓的智慧,自知不能過問,惟有聽命行事。
不久後大官再度前來,似對鐵匠鍛造的環首刀感到不滿意,親自畫圖,命照畫鍛之。鐵匠們好奇圍觀,這是一柄近身短刀,長三尺,形貌俱佳,據稱名叫卑手刀,皆是暗道對方不愧是大官,連兵器也懂得。
卑手刀順利完成,大官很中意,隔三差五便跑來觀看,有時親自動手,鐵匠不由嘖嘖稱奇。
村口,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車上坐者名孫賓碩,北海人,目前爲青州從事,受刺史焦和的指派到陳留與諸州郡商議起兵事宜,路過襄邑聞曹操在此鍛兵,順道拜訪。
很少有人知道孫賓碩和關中大儒趙岐爲生死之交。當年黨錮之禍甚烈,趙岐逃亡青州,隱於市井,以經商遮掩,爲孫賓碩所查,後者冒着生命危險把趙岐迎回家,養顧數載。此事若傳揚出去,孫賓碩必名登天下,絕不止區區從事那麼簡單,但他和趙岐乃是生死之交,不屑去宣揚。
孫賓碩至時,曹操正在打鐵,臉被薰得黑紅,甚爲不雅。孫賓碩笑道:“君此時當慮大事,何做工匠制刀邪?”
曹操持巾擦面,笑着回道:“小事做好了,才能做大事。”
孫賓碩笑而不語,顯然是不認同曹操所言。
“校尉……”一個身高僅六尺餘的青年大步上前呼道。別看這人矮小,卻是體態健碩,燕頷虎頭,眼如點漆,奕奕有神。往那一站,連身長七尺餘孫賓碩都感到壓力。
曹操問道:“何事?”
“張府君遣人通知我等即刻前往酸棗。”
曹操遙望西方,終於、終於要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