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mbc,白天的時候人來人往,熱鬧如斯。
但是當夜幕降臨,工作的倦鳥都回巢之後,這裡就空寂和鬼城一般。
千百個房間都黑如濃墨的時候,唯獨《無限挑戰》的辦公室裡還一燈如豆,映襯着一個蕭索的身影。
不是別人,正是《無限挑戰》的責任pd金泰浩。
往日裡自命時尚的pd大人,此刻也不管形象問題了。
抱着肩膀呆呆地坐着,凝滯的眼神也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唯獨下巴上的鬍子苒苒而生,好像茂密的草叢。
能夠讓近段時間mbc最風光的pd如此頹廢的,自然還是節目上的問題了。
連續劇特輯已經播出三集了,外界的反應也回饋過來了。
收視率方面,只能算是中等,沒有太高,也不算是最低水準。
但要是按照金泰浩的設想的話,是沒有達到他的心理預期的。
而相比收視率,最讓他揪心的,還是外界的殘酷評價。
無數的觀衆紛紛在官網上留言,對連續劇特輯大加批判,認爲《無限挑戰》節目組簡直就是胡作非爲。
就連一些媒體專家也在專欄裡說了狠話,對無挑成員們還有李孝利的演技,提出了深刻的批評。
其中寫社論最狠毒的一位,直言不諱地對金泰浩開火。
“pd大人,您以爲您是姜帝圭啊還是郭在容啊?”
那兩位都是在韓國聲名卓著的大導演,一個開創了戰爭大片《太極旗飄揚》,而另一個則是經典的浪漫愛情電影《我的野蠻女友》的執導。
這話的意思顯然是在嘲笑金泰浩自不量力,以爲掛着製作人的名頭,就真的把自己當成導演了。
金泰浩雖然歷來心態平和,沒有過多的傲氣,但頭一次被人這麼攻擊,心裡當然是無比的受傷。
奈何這種痛苦無法和別人述說,只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默默地****着傷口。
這就是製作人的辛酸,做得好了無人識,做得不好吞苦果。
在這個空寂的夜晚,金泰浩的腦子一團亂麻,始終難以從傷痛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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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後一個健壯的身軀坐在了旁邊。
那高大的身影,甚至遮住了一半的燈光。
金泰浩的臉上多了一層陰影,說話也怪腔怪調的。“你也是來嘲諷我的嗎?”
來人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是啊,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金泰浩咬牙切齒地擡起頭,就對上了樸政赫憋着壞笑的眼神。“你個混蛋,真會落井下石啊。不就是沒有聽從你的勸告嗎?就不能給我留點臉面?”
樸政赫好笑地聳着肩膀。“憑什麼給你留臉面?當初我可是口水都說幹了,讓你不要搞這個特輯,你就是不聽。”
在他面前,金泰浩根本不想服軟。“哼,得意什麼?這只不過是我一時失手,總有一天我會找回來的。”
“我知道啊,你是金泰浩嘛,最了不起的製作人啊!”樸政赫語氣肯定地道。
聽到他這麼說,金泰浩十分意外。
對這個弟弟,他還是十分了解的。
如果要說樸政赫的性格的話,那麼完全可以用一個詞彙來形容,那就是欠揍。
毒舌是經常的,沒事總會損人。
除此之外,抓住別人的痛腳,他也會不撒手,一個勁地打擊。
整個節目組裡因此而被他折磨過的人不知凡幾,導致很多人都對他無可奈何,恨不得揍他一頓才解氣。
這次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弄了這麼糟糕的成績出來,金泰浩原本以爲這個傢伙肯定會咬住不放呢。
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麼直接說出自己了不起的話來。
面對着金泰浩的疑慮,樸政赫無比誠懇地說道:“馬有失蹄,人有失手,一時的失敗能說明的了什麼?難道就因爲這一次做的不夠好,要否定你這兩年來的成績嗎?那樣的話,纔是最大的不公平呢。”
這話讓金泰浩心裡暖暖的,成爲春寒料峭的日子裡,爲數不多的慰藉。“你小子,還以爲這次又要被嘲笑了呢?”
咂了咂嘴,金泰浩也自我檢討道:“其實都怪我太固執了,要是當時聽了你的建議,就不會有這樣的失敗了。”
樸政赫擺擺手,沒有同意他的說法。“天才都是偏執狂,要是沒有固執的勁頭,是不可能取得別人無法企及的成功的。所以哥你根本不需要去改變,堅定地做你自己就好了。如果一次失敗能夠換來五次的巨大成功,那麼這種失敗就是完全值得的。”
他可不是瞎說,而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無限挑戰》延續十一年,並且還沒有看到結束的盡頭。
這期間做了無數的特輯,有的無比成功,也有的無比失敗。
但不管失敗的多麼嚴重,都沒有影響到這個節目在觀衆心目中的地位。
這是因爲,失敗帶來的影響,遠遠趕不上那些成功的特輯所賦予的意義。
害怕失敗的製作人,是不可能取得大的成功的。
藝能製作,創新當先。
要是害怕失敗,那還怎麼進行創新?
而沒有了創新,韓國的綜藝節目就只會原地踏步。
哪裡還有後面那些耳熟能詳的經典?
樸政赫的話讓金泰浩如沐春風,自責的情緒終於淡化了不少。“真的沒有關係嗎?”
樸政赫撇撇嘴,混不在意地道:“能有什麼關係?不就是觀衆罵兩聲嘛。我們的收視率又沒有跌,社裡還是很滿意的,大家的薪水也沒有被扣,不還是一切照舊嘛。”
和外界觀衆的看法不同,電視臺看待節目的標準很簡單,那就是收視率。
一個節目,只要不違背法律和道德,那麼即使外面罵聲再大,只要收視率可以,電視臺就不會虧待。
因爲收視率就代表着關注度,而有了關注度自然就有了豐厚的廣告費;有了廣告費,電視臺才能賺錢,才能存活下去。
樸政赫粗魯而直接的勸告,讓金泰浩重拾了信心。
心情平靜了之後,再看向這個比往日溫暖了許多的弟弟,金泰浩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深更半夜的,沒有在溫暖的家裡休息,卻還跑到電視臺來勸慰自己。
有這樣一個後輩和學弟,感覺真的不錯。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道:“走吧,都這麼晚了,耽誤你休息了。乾脆我們去吃點夜宵吧,哥請客。”
樸政赫跟着站起來,聞言問道:“光是吃東西嗎?兩個大男人光吃東西多沒意思啊。”
“那你想怎麼辦?”金泰浩有些躊躇,問道。
樸政赫做了一個端酒杯往嘴裡倒的架勢,“當然是喝點了。這次不許喝飲料哈,無論如何都要喝掉一瓶燒酒纔可以。”
“這……這我不能喝酒啊。”金泰浩苦着臉,真的是很犯難。
樸政赫卻不容他多說,一伸胳膊,就攬住了對方的肩膀。“誒,作爲男人,怎麼能不會喝酒呢?說好了,就一瓶,我也不逼你。如果你不喝的話,那就是沒有我這個弟弟了。”
話都被他說到這個份上了,金泰浩除了答應,還能怎麼辦?
誰叫他欠了人家人情呢?
韓國的夜宵文化很發達,特別是路邊攤到處都是。
費用不高,還能吃的很實惠。
來了這裡兩年多,樸政赫也喜歡上了這種路邊攤。
照例點了一些炒年糕、五花肉、泡菜湯什麼的,樸政赫親自動手,打開了燒酒的蓋子。
也沒有用杯子,他就拿着燒酒的瓶子,向金泰浩示意。
看得出來,金泰浩是真的不怎麼喝酒。捏着鼻子,學着樸政赫的樣子也舉起了酒瓶。
火辣的酒精下肚,兩個人的反應各自不同。
樸政赫是深哈了一口氣,感覺到冰冷的四肢都暖和起來了。
而金泰浩則是捂着嘴巴,一個勁地咳嗽。甚至於他的鏡片都蒙上了水汽,顯然是被眼淚弄溼了。
看着這位哥的狼狽,樸政赫肆意地笑着。“哈哈哈,我說哥,你也太遜了。就是度數這麼低的燒酒而已呀。”
金泰浩伸着舌頭一個勁地抖着,聞言不敢相信地道:“這麼辣的酒,你還說度數低?”
樸政赫一臉的鄙視,卻沒有說話。
韓國的燒酒最烈的也只有十幾度,和中國的啤酒差不多。
對於喝慣了幾十度白酒的中國人來說,這玩意兒真的沒有什麼勁頭。
每一次喝酒,樸政赫都能把別人灌的暈暈乎乎。
只喝了一口酒,金泰浩的臉就紅透了。
不但如此,他的眼神也有些迷離,始終對不準焦距。
一個人坐在那裡呆愣愣的,突然之間,就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不但舌頭大了,嗓門還高。“我就……不信了,憑什麼……憑什麼《無限挑戰》就做不好連續劇?等着,總……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拿出要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作品來。”
我靠,這就喝高了啊。
樸政赫憋着壞笑,又給金泰浩遞上了酒瓶子。“對,哥,我們不能認輸。過幾年我們再做,一定能夠做到最好。”
“我……我一定能……能做到。”金泰浩也不知道想到什麼了,臉上帶着猥瑣的笑容,呵呵笑着把酒瓶子對準了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