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襲華服,長身玉立,身後是搖曳閃爍的燈火,雋秀的面容埋在無邊的暗影裡,模糊了輪廓。
“晚晚,我們又見面了。這是不是就是緣分呢?”磁性的嗓音,帶着淺淺的笑意。
顧微晚瞥了他一眼,側過身就要走。
沒走出兩步,就被一條橫在自己身前的胳膊擋住了去路。
不耐地瞪着那人,卻不見他有放她離開的意思。
回過頭,只見花媽媽已經因爲等得太久所以不耐煩地找了過來。顧微晚顧再不得那些,用力拍開攔住自己的胳膊。
然而,那人似是打算和她作對到底了,乾脆一把將她抓住攬進懷裡。
“言、筠、晏!!”顧微晚咬碎了牙,狠狠地斥道,“你不要太過分!”
說着,胳膊肘一彎,猛地擊向身後的那人。
言筠晏痞痞一笑,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她凌厲的攻勢,反而示威般的將顧微晚摟得越發緊了些。
“晚晚。我們久別重逢,你就是這麼歡迎本少的麼?”
溫熱的氣息盡數噴在了顧微晚的後頸上,帶起一陣**的感覺,她卻被困在他的懷裡,奈何不了。
“你到底想怎樣?”見花媽媽已經來到他們的面前,顧微晚咬牙切齒地問道。
言筠晏沒有回答,反而衝花媽媽笑了笑:“媽媽,這個女人我要了。”
“言少,這恐怕……”花媽媽面露難色,“這丫頭還是個雛兒,沒開過苞的……”
言筠晏瞭然一笑:“怕本少付不起銀子?媽媽,你在本少這兒掙的銀子還嫌少麼?”
雖然是玩笑着的話,花媽媽卻突然覺得有些寒意。
她在風月場上混了這麼多年,多少有點眼力。知道眼前這人不是善主,也只得陪了笑,道:“言少您說笑了。我怎麼可能會懷疑您的家底?行了,今兒個媽媽我本來是想把她帶去**的,既然您看上了,那人您就帶走,隨便處置。只要給個胭脂衣料錢就成了……”
言筠晏脣角微揚,從袖子裡抽出一張銀票,遞給花媽媽,道:“人我就帶走了,這些錢就當是贖身費。”
一聽“贖身費”,花媽媽頓時變了臉色:“言少,這……”
打開看了看手中的銀票,花媽媽的臉色再度變了變,諂媚地笑道:“言少果真捨得。行了,那媽媽我也不打擾您的好事了。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媽媽我這就功成身退。”
看着花媽媽漸遠的身影,言筠晏擡手挑起顧微晚的下巴,邪邪笑着:“晚晚,看,你歸我了。”
顧微晚偏過頭,避開他的觸摸。
“言少~~~~”一直站在言筠晏身邊的女子終於忍不住被忽視的感覺,於是出口喚道。聲音如帶着魅香的蛛絲,一圈一圈將衆人緊緊纏繞,教人半分掙扎不得。
言筠晏忙一把將那女子也攬進懷裡。
“寶貝兒,我怎麼會忘了你?”
顧微晚受不得別人在大庭廣衆之下目中無人的調情,於是趁着言筠晏分神的空當,膝蓋一動,擡腳頂上他的小腿,雙手則逼近他的胸口,迫得他不得不鬆開對她的鉗制。
“晚晚。”言筠晏有些頭疼地看着她,“你怎麼就不肯安分一點兒呢?”
顧微晚淡漠道:“微晚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長袖帶風,從鳳舞閣的正門走了出去。
*
大約是換裝起到了效果,這一路上竟再無人跟蹤。
回到蕭家,天際已經微微泛起了白光。
*
推開門,蕭家出乎意料的燈火通明。
一見到她的身影,蕭瓔瀲幾乎沒有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幾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將她勾進自己的懷裡,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你回來了。……回來就好。”
素來溫潤平穩的聲音,竟染上了絲絲顫音。
顧微晚心中微動,擡起胳膊抱住了這個此刻與自己親密無間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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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瓔瀲,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有關係。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蕭瓔瀲緊緊地抱着顧微晚,那麼緊,那麼緊,幾乎要要將她的骨頭揉碎了與自己合二爲一。
顧微晚不知道平日裡看起來無情無慾的人,情緒也會有這麼波動的一天。
可是她懂,她都懂。
心底微微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有點溫暖,又有點小小的欣喜,還有那麼一點兩點的情動。
“瓔瀲……”也許……這就是真的動心了……
“微晚。”蕭瓔瀲放開她,柔聲道,“累了吧。我讓他們立即準備熱水,你清洗一下後,好好休息。”
“嗯。”
見顧微晚乖乖地點頭,蕭瓔瀲溫柔一笑,轉身去吩咐下人。
畢了,他回身牽起她的手:“我送你回房。”
“好。”
原本很短的路程,卻在兩人的磨蹭下,硬是走了好久。
不過,終點最後還是出現在他們面前。
蕭瓔瀲輕輕擁了擁顧微晚,道:“進去吧。”
正待轉身離開,卻發現袖子被幾隻纖細的手指扯住。
“微晚?”
顧微晚沒有回答,伸出胳膊環住蕭瓔瀲的脖子,將他的腦袋壓低了些,然後踮起腳尖迅速在他的臉頰邊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一下。
蕭瓔瀲被這一系列的動作弄地措手不及,怔在了原地。
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顧微晚早已進了房,留給他一個不自然的背影。
伸手摸了摸被親吻的臉頰,蕭瓔瀲的脣角不知不覺挽起一個淺笑。
*
顧微晚回到房內,回頭見蕭瓔瀲已經走遠,於是趕緊關上門。
靠在門上,胸口處還在微微起伏。擡起雙手,按在心上,彷彿還能感覺到那裡強而有力的跳動。
她竟然主動吻了他。
她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主動吻一個男人。
一如她從未想到過,自己也會動心,也會……喜歡上一個人。
嘴角含笑。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的……甜美……
爲了刺殺,她曾經周旋於各種各樣的男人中間。
他們都對她說過“愛”。
可是最後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死的時候,他們是那樣的憤恨。
他們指着她的鼻子,眼中噴火,罵她是**,恨不得食她的肉,喝她的血,啃她的骨。
那不是愛。
雖然那時她不懂愛。
可她知道,他們愛的不過是她的皮囊。
世間男子多薄倖。
可是……蕭瓔瀲……真的和他們不一樣麼?
真的……可以相信……他和他們是不一樣的麼?
想到這裡,之前涌起的甜全都化成了苦澀。
她憑什麼認爲他會不同?
顧微晚放下雙手,狹長的眼睛裡失去了平日銳利的色彩,染上淡淡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