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怕有損本王清譽嗎,孤看你是爲了讓本王丟面子纔是真的。
朱恭枵心中大罵。
這種時候朱恭枵如何會承認自己也摻和了私鹽的事情,他看都不看堂下跪着那幫人便揮手道:
“此時孤全然不知,定是有賊寇冒充本王名號,撫軍大可將這些人充軍發配,以正視聽。”
劉錫命心中冷笑,朱恭枵這是還在打其他主意啊,充軍發配能有什麼用,早晚還不是被你悄悄救了回來。
想到崇禎多疑的性格,劉錫命心中升起了絲絲奸笑。
他馬上搖頭接話道:“既然王爺說是這幫人與王府無關,那本官便自行處置了,這些賊人竟然敢辱沒王爺威名,哪裡是充軍能夠了事的。”
“來人,將這些狗賊拖下去,帶回衙門直接杖斃。”
“你”, 朱恭枵面色一滯,顯然沒有想到劉錫命竟然如此決絕。
“撫軍行事何必如此剛烈,豈不聞剛則易折?況且這些人雖是賊人,但是也當上報刑部衙門才能處置,豈能如此兒戲便直接處死?”
劉錫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端茶掩飾笑道:“亂世當用重典,來時陛下已準我全權機斷之權,眼下全省防疫事大,這些人不必再拖了。”
李彪等幾個負責看押的軍士立刻便將那幾個周王府護衛拖了下去。
“王爺救我”,這幾人被拖行的哭喊聲傳遍王府前院,引得一幫王府丫鬟小廝紛紛掩面不忍。
朱恭枵強忍住怒氣,端起茶杯重重一放,連句“送客”的話都不說,自顧自便轉身回內院去了。
劉錫命目的已然達成,也沒想過多做停留,當下大笑着便離開周王府。
這一幕在河南衆官員的口中迅速演變成爲劉錫命與周王府鬧翻,並且被擺上了崇禎的案頭。
與衆人所想不同的是,越是到王朝危急的關頭,皇帝越是對自己的這幫親戚大加提防。
因此劉錫命回懟周王府的舉動不僅沒有讓他失寵,反而讓崇禎更加對他信任了幾分。
通過這幾件事,也越發讓河南等地的官員認識到了這位新安伯、中原巡撫不僅僅是頭鐵,關鍵還在於背景太硬。
最惱火的地方在於,劉錫命只用承擔防疫之責,而不用向楊一鵬這樣的河南巡撫一樣承擔民政上的問題。
所以以往官員們經常用的陰奉陽違這一招對於劉錫命竟然毫無辦法,只得眼睜睜地看着他手握強兵佔據食鹽市場。
劉錫命的動作一環接着一環,等到都轉運鹽使司的這一套班子建立開之後,防疫工作也緊跟着以此爲基礎進行推廣開來。
鄧州州城,劉錫命再次迎來了一批自家人。
“兄長!”
還在城外長亭處坐等的劉錫命突地聽到了四弟劉錫安的聲音。
等他驚喜起身,兩個高大的身影已經提前從一大隊人馬中打馬飛奔而出。
正是專程從四川趕過來的劉錫安和劉錫賢等人。
“哈哈哈,老三、老四,臭小子,果然是個大人了。”
欣喜迎上兩個弟弟的劉錫命一見到兩人便是一記黑虎掏心過來,兄弟三人打鬧成一片,仿若當初在村中一般。
兩年不見,劉錫賢和劉錫安已經越發成熟,這兩兄弟今年都已年滿十八,正是青春年少之時。
劉家現在雄霸一方,他兄弟二人整日裡好吃好喝的管夠,又有劉家總教頭王宏等人打熬身體,這會兒已經是又高又壯。
“兄長,三年不見,想煞我等了,母親天天都在家中唸叨你,幾位嫂嫂也日夜牽掛,你可不知道,幾個小侄兒也生的越發水靈了,平日裡可好玩了……”
雖說幾年沒見,但是老三老四兩人的性子卻還是與劉錫命印象中毫無兩般。
老三劉錫賢性格沉穩,老四劉錫安外向開朗。
就才見面這麼一會兒工夫,劉錫安拉着自家兄長嘰嘰喳喳地便說起家中的事情來。
劉錫命一邊含笑朝一起過來的醫房管事顧南等人示意,一邊也仔細聆聽着家中的動向。
常在異鄉爲異客,這幾年下來,劉錫命對於古人爲何如此傷春悲秋也有了更多的體會。
路途遙遠、行路不便,像劉錫命這種外出做官的,一走便是數年不得歸家,只憑封封書信聯繫,任誰都會倍加思念。
尤其是崇禎十一年謝純熙等四女各自生下麟兒,幾年間裡,劉錫命這個做父親的竟然還沒能見上一面,更讓他倍感遺憾。
劉錫命所得三兒兩女,被他按照家中輩分賜名劉嘉善、劉嘉佑、劉嘉亨以及劉嘉蔚和劉嘉鈺,今年都該有兩歲了。
這年頭女兒一般是不入排行的,但是劉錫命自然管不得這些。
從劉錫安的話裡劉錫命得知,家中一切安好,母親身體康健,幾位夫人也都無甚大礙。
同時因爲醫房顧南等人在劉錫命的指導下大力推動醫學進步,劉家新生兒的存活率也在直線上升。
實際上,關於古代人均壽命爲什麼這麼低的問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新生兒死亡率過高,導致人均壽命被大幅拉低。
一直說到劉錫命駐地,劉錫安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了嘴巴。
中原巡撫駐地正堂裡,劉錫命總算得空向劉錫賢問道:“這幾年你二人書讀的如何?”
劉錫賢一板一眼地端身正坐,“全都按照二哥的吩咐,四書五經之外多學數學、格物等書,已經爛熟於心了。”
不過才一說完,劉錫賢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只是二哥來信一直不許我等參加科舉,母親和我等都有些不解其意。”
跟着一起被叫了過來的顧南等人也全都擡頭看向劉錫命,這一點也是劉家衆人奇怪的地方。
劉錫賢兩兄弟都已經18了,卻連縣試都沒有去參加過,這可真有些說不過去了。
看了看屋內衆人的表情,劉錫命捋須而笑。
他朝劉錫賢劉錫安兩人笑道:“怎麼,可是有在心裡抱怨爲兄?”
不等兩兄弟解釋,劉錫命自顧自地凝聲道:
“我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不使吾弟爲朱明之臣而已。”
“啊?~~”
劉錫賢等人頓時語塞。
劉錫命再次解釋道:“眼下朱明失國已成定局,中原流寇很快就要徹底失控,只要有一聰明人趁着河北空虛,提一勁旅便可直搗黃龍。”
“如此場面,少不得要我等來力挽狂瀾,然而爲兄以爲,朱明雖失其德,洪武所承襲的也是元蒙舊俗,非我華夏正統,但是其人畢竟驅逐韃虜,於華夏亦有大功。”
“因此爲兄不欲見朱明絕嗣,到時少不得要保全當今陛下血脈。你二人不爲科舉,便不算大明之臣,將來處置起這些事情來就要名正言順許多,這下你二人可懂了?”
沒錯,朱元璋實際上承襲的大多是元朝舊制,與宋朝基本沒有太大的關係,尤其是像匠戶制度、賤民制度,更是蒙元四等人制度的惡臭沿襲。
但是在劉錫命看來,光是驅逐蒙元,部分推翻蒙古人四等人種姓制度就已經是天大的功勞了,否則中華大地就要變成阿三一般,華夏兒女永受異族奴役。
從這一點上講,朱明便不至於被絕嗣。
這下子,連素來沉穩的劉錫賢都有些坐不住了。
自家兄長考慮的竟然如此長遠,虧了自己等人還時常不解,如今看來果然是井底之蛙。
劉錫賢當即帶着劉錫安起身拜道:“不知兄長深意,我等慚愧。”
顧南等人也跟着起身感嘆道:“少主深謀遠慮我等不及也。”
竇玉泉更進一步地朝其他劉家衆人解釋道:“古來失國,能保全血脈就十分難得了,如今無疆兄竟然不欲絕朱明之嗣,此誠明主之風也,屆時天下人心必定歸附。”
呂宋的事情劉家高層都已經知曉,這個時候自然沒有太多避諱的。
如果說對於陳子龍等文人士子劉錫命還要瞞上一手,那如同顧南等人便是心腹嫡系,利益捆綁之下也不怕他們做出什麼對劉家不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