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王朝與北方大敵匈奴的持續戰爭中,有許多軍中將士都曾經去拼殺過。尤其是最近十年以來,雙方的戰爭開始進入大規模的決戰階段,幾次決定性的戰役,不僅需要最精銳的部隊衝鋒陷陣,更需要大量的後勤供應以及運送輜重軍團不斷地提供前線所需。因此,有許許多多來自各地的駐軍都曾經有機會去過長城之外,親眼見證到大漢騎兵那幾場令人熱血沸騰的巨大勝利。
安道侯韓悅,便是這其中之一。如果要追溯起來,他之所以能夠被封侯,除了高貴的出身之外,與他曾經去過北疆戰場的榮耀也是分不開的。
勳貴子弟如果能夠立下戰功,那麼想要地位飛昇是很快的。雖然與那些在與匈奴作戰中涌現出來的名將們相比較,他的資歷和功勞還差的太多,但當回到長安後,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想要飛黃騰達,必須抱緊大腿!這是從很久之前韓悅就明白的一個道理。他最初選擇的依附者是那位李璇璣將軍。只不過很可惜,他看走了眼。韓悅追隨着李璇璣回到長安後,雖然也受到了其很大的恩惠,但當這位倒黴將軍在上林苑身死而且其家族勢力逐漸覆滅之後,韓悅的奢望便隨之破滅了。
這世上有些人,如果與之爲敵,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無論是在草原戰場上的親眼目睹,還是聽聞李璇璣死亡內幕後感受到的震驚。在韓悅的心裡,一直非常深深的忌憚一個人。雖然後來的許多傳聞,讓那個在長安失去消息的人身份變得撲朔迷離,但韓悅卻深深知道,這樣的人物是自己絕對招惹不得的。
本來大多數人以爲,這個相繼誅殺李璇璣和李延年兄弟以致於間接導致漱玉宮最受皇帝寵愛的美人死去的人,一定是被長樂候元召所保護了起來。這段日子應該是在長樂塬暫時避禍。但直到剛纔,韓悅才突然醒悟,原來此人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長安!
原來,那些傳聞果然是真的。人的裝扮和身份可以轉變,但獨特的高傲氣質和銳利如電的眼神,是怎麼也隱藏不了的。尤其是那道出鞘紅芒,天下獨一無二,只此一劍而已!
“她、她就是……冠軍侯!大家小心退後!”
身穿將軍甲冑的韓悅面對着勁裝箭袖淡然而立的女子,緊張的大汗淋漓。他連忙大聲喝令部下們後退避其鋒芒,以免一不小心惹怒了這個殺神,造成難以收拾的局面。
“你說什麼?韓將軍!這女子何人……?”
正滿臉羞惱的黃門侍郎蘇文有些沒聽清楚,見忽然之間韓悅害怕成這個樣子,他怒氣衝衝地問了一句。
“蘇侍郎,她就是霍去病!上林苑之變後傳聞她是女子……果然如此!”
韓悅神情複雜的俯身在蘇文耳邊,悄聲低語了幾句。一邊又撇了一眼那道閃着寒光的劍氣,心中則在急速思考着下一步的取捨。
人的名,樹的影!蘇文也吃了一驚。他有些狐疑的看了那個身影一眼,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眼前的女子與那個威名赫赫的冠軍侯聯繫起來。
“蘇侍郎,韓將軍說的沒錯。她就是霍去病!沒想到竟然提前潛伏在皇后宮中,這一定是元召的安排……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嚴助素來工於心計,對陰謀詭計有着靈敏的嗅覺。看到霍去病竟然在此現身,他心中馬上就提高了警惕。另一重身份是元召最得意弟子的這個女子一副睥睨衆人的模樣,讓他感覺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相比較起軍中將士,並沒有上過戰場的朝廷官員們對於所謂名將的認識,在潛意識中就顯得淡漠許多。尤其是像蘇文這樣的皇帝近臣,倨傲自大慣了。雖然對於冠軍候的名頭如雷貫耳,但當真正認識到對方的真實面目後,他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眼中浮現出蔑視之意。
“慌什麼?韓將軍請看清楚些,這不是在軍中,她更不是統領三軍的將帥!區區一個女子,就算是再兇悍,難道你們羽林軍和繡衣衛這麼多人還需要怕她嗎?哼!此人和那元召一樣,屢屢違抗皇帝陛下意思,犯下諸多大逆不道之罪,陛下早已經隱忍多時了。既然敢在未央宮中作亂,罪不容誅!韓將軍,這就下令擒殺吧!”
韓悅心中有些發苦,面對着措辭嚴厲咄咄逼人的蘇文,他咧了咧嘴,那道命令卻始終沒有敢說出來。就在這略微的躊躇間,卻聽到那清冷的聲音已經隨口說了一句。
“囉裡囉嗦……真是擾人清淨!以此劍爲令,所有與建章宮無關人等現在馬上退出去……否則後果自負!”
輕言淡語,似乎沒有絲毫的殺伐氣。但,這不是萬馬衝鋒的兩軍陣前,在她的心中,也許本來就沒有太在意。
“你大膽包天!真是豈有此理……膽敢以這樣的語氣威脅身負皇命之人,今日不殺你,誓不爲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來、來、來!有本事你就砍本侍郎一劍試試……啊!”
話音未落,一聲慘叫,血光崩濺,身首兩分!沒有人能夠想的,眼前的女子行事如此果決。果然說到做到,以劍爲令,抗令者斬!管你是什麼身份,管你身負什麼聖命,這世間除了對師父一人折腰,餘者皆如草芥爾!
雲汐公主嚇得驚呼一聲,撲到皇后懷裡不敢再看。耳邊聽到已經與她朝夕相處多日的冰兒姐姐輕鬆自若的嘆息了一聲。
“哦,要你死我活嘛,那還不容易?當然就是你死……我活嘍!現在,還有誰要想試試的?”
不管是執兵披甲的羽林軍還是奉命來監督的繡衣衛們,不由自主的都齊齊往後退了幾步。一片倒吸冷氣聲,他們所有人終於明白,傳說中單騎衝陣令匈奴萬軍辟易的常勝將軍冠軍候,究竟具有着怎樣令人不敢直視的可怕鋒芒!
堂堂的天子特使御前寵臣,就這樣被輕描淡寫的一劍把頭給砍了下來。安道侯韓悅臉色灰敗的低下頭,擺了擺手什麼話都沒有說,率先向宮門口外而去。侍御史嚴助緊隨其後。遇到這樣不講理的主兒,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片刻之間,所有人都退到宮門口外,建章宮內安靜下來。簡單商議過後,韓悅繼續帶人包圍宮殿等候命令。而嚴助則緊急趕往煙波殿去皇帝面前告知情況。這麼棘手的事,還是請皇帝陛下親自決斷吧。
局面暫時安穩之後,衛皇后聽從勸告已經帶着雲汐公主去宮內休息。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她們也許會夙夜難眠。但這已經不是一劍破局的女子所該考慮的事。
宮漏更殘,時辰應該是三更已過。桂花樹底,庭院無聲。在此默默守候的霍去病,把擦拭乾淨的赤火劍歸鞘負在身後,然後縱身躍上宮殿高處,飛檐斜挑,一彎新月如鉤,卻又是月初時候。
“師父,儘可放心。冰兒一人在此,建章宮不會有絲毫的閃失。那安排好的五百赤火軍騎兵,不必動用的……這個時候,你應當已經身在長安城中了吧?只盼望着你今夜一切順利……明日朝堂上,把所有的紛擾都一次性了結吧!然後……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實現對我作過的承諾哦……。”
心事纏繞幾遍,髮絲染了清霜,負劍而立的嬌俏身影紅顏若雪,對那彎連鉤月許下的心願,這世間,也許唯有一人能夠感知。
建章宮的危機暫時得到解除。自永安門入城的太子正在詳細的聽着元召對一些事情的見解。而在北城武勝門外,一場激烈的衝突,似乎已經難以避免。
意氣風發督促着北軍大營兩萬馬步軍卒的董宴,他大約從來沒有想過,就在他即將入城的時候,會遭遇到此生最大的挫折。
守衛武勝門的將軍,卻正是隸屬於他們勢力集團的自己人。提前早已經約好了,大軍連夜到時,開放城門可以馬上入城佈防,控制所有的一切。
三十幾裡的路程,不用個把時辰即到。當武勝門高大的城牆已經隱約可見的時候,北軍大營將軍劉洵卻接到前鋒急報,有大軍攔路,前進不得!
劉洵聞報吃驚匪淺。他連忙把這個消息告訴董宴,然後兩個人率領着軍中將校飛馬來到最前面,擡頭看時,頓覺形勢不妙。
只見距離武勝門城牆三裡之遙的地方,忽然被無數的火把照亮。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騎兵嚴嚴實實的擋在了他們入城的必經之路上。火光之中,但見刀甲生寒,氣勢威武,雖然離得遠看不清楚馬上那些騎士的面目,但只撲面而來的血光之氣,就可以判斷出這絕對不是駐守在各地的普通漢軍。
“這是哪裡來的騎兵?速速去打探明白!”
將軍有令,不可怠慢。片刻之後,飛騎傳回消息。董宴和劉洵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大驚失色。
驕兵悍將,百戰歸來,前方護衛大漢王朝安穩者,黑鷹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