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勢力最大的八位匈奴王爺中,以左賢王、右賢王、休屠王、渾邪王四部兵力最強盛。後兩位統領西部草原範圍內諸部落,左賢王威懾漠北,而右賢王部就在整個草原的中部地帶。
龍城被元召長途襲取之後,匈奴單于在親信隨從們的保護下倉皇出逃,一口氣跑到右賢王部的駐紮處,在萬丈怒火中立即就下達了命令,要求右賢王馬上出兵,趁着黑鷹軍孤軍深入的機會,去把他們一舉殲滅,報仇雪恨,永絕後患。
右賢王大略聽完情況之後,也是在心中大吃了一驚。竟然有漢朝的軍隊到達了這兒?這豈不是說,漢朝已經具備了長途奔襲作戰的騎兵!這對於草原的所有人來說,可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啊。
當下不敢怠慢,連忙調兵遣將開始召集人馬,一面準備出征事宜,一面又忙着安置陸續從龍城逃亡過來的匈奴殘兵敗將。大單于羿稚邪稍微歇息了一陣後,畢竟胸中怒氣難平,又親自趕到右賢王兵馬聚集處坐鎮。
蒼涼的牛角號在草原的冬日裡響起,聽到這緊急集合的聲音,匈奴人聞風而動,紛紛放下手頭上的事,背弓提刀跨上馬背,從四面八方趕來。
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三萬大軍就已經集合完畢,都是精壯的草原漢子,武器犀利,神情彪悍,整裝待發,可見匈奴騎兵作戰效率之高。
見單于羿稚邪一直陰沉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右賢王心中暗自得意。要說起草原上諸部騎兵戰力之強,又有誰能比的上自己手下的這班兒郎呢!此去一戰成功,也好讓大單于和整個草原從此刮目相看。
草原洶涌,戰馬嘶鳴,看着幾萬鐵騎在自己的面前舉起雪亮的彎刀大聲呼喝,以示對單于可汗的效忠。單于羿稚邪勒馬站在高處,正要慷慨激昂的說幾句什麼呢,卻忽然見從草原南面的方向浩浩蕩蕩的來了無數的“難民”。
在匈奴騎兵驚疑的目光中,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的匈奴人,嚎啕大哭的拜伏在大單于馬前,向他敘述了自己的遭遇。
大草原的冬季牧場,水草豐美的河套地區,竟然也落到漢軍手裡去了?!乍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看着眼前這些逃亡而來的悲慘匈奴人,他們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單于臉色鐵青,也沒有心思再說什麼多餘的話了,他惡狠狠地揮了揮手,都去戰鬥吧!即便是戰至一人一騎、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把河套草原從漢軍手裡給我奪回來!
三萬騎兵在右賢王的親自統領下,就這樣懷着巨大的憤怒上路了。漢人簡直太欺負人了,也太狂妄了!竟敢趁虛而入來偷襲。丟失河套和龍城,這簡直就是整個草原的恥辱,是每一個匈奴勇士都不能忍受的!這筆賬,唯有以血來償。
萬馬奔騰南下,刀如山林,氣衝斗牛,席捲一地殺氣而來。以這樣的速度,明日天亮,必可趕到龍城至黃河一帶,與漢軍決一死戰。現在右賢王唯一擔心的就是,漢軍不要逃竄的太快啊!
匈奴大軍要來了,漢軍會逃嗎?元召把這個問題,當着全部三千黑鷹軍將士的面問了出來,然後他靜靜地等待着他們的回答。
“破匈奴,震懾敵膽,只在今日。大漢萬勝!黑鷹軍萬勝!小侯爺萬勝!萬勝!萬勝……!”
從公孫戎奴等三名黑鷹校尉以下怒吼咆哮,沒有一個人選擇退縮,也沒有一個人皺一下眉頭。一路來的勝利,早已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培養起巨大的榮譽感,他們渴望勝利的驕傲壓倒了一切。雖面對十倍的敵人,那又如何呢?唯有一戰而已!
歷經風雪寒霜的侵襲,元召的面容變得有些黝黑粗糙了。自出長安以來,東征西進,兩三個月的征戰,使他心中有些懷念在長樂塬上的平靜日子了。也許,該回去了吧?河南戰役,當速戰速決!
似乎是心有所感,元召探手入懷,取出隨身攜帶的玉笛。這是梵雪樓的少女特意請高手匠人制作的,一模一樣的兩支。在他離開長安的時候,她親手放在他的懷中,深藏着她的情意和囑託。上好的玉質觸手細膩生暖,似乎還帶着當初那雙柔夷的溫度。
深入草原上的黑鷹軍遊騎,已經帶回來了匈奴騎兵大舉出動的消息,是該好好的打一仗了。從此以後讓這些匈奴人知道,漢軍的勝利,並不僅僅是隻會偷襲,面對面的交鋒,他們也不是對手!
北方的天空下,戰馬踏起的征塵在空中形成了大片的黑雲。半日之後,敵軍將至。在這段時間裡,按照元召的吩咐,黑鷹軍將士們開始了大戰前的準備。三千黑鷹騎士們即將在這兒組成鋼鐵長城,讓所有想經過的匈奴騎兵粉身碎骨。
元召立馬沙丘,風動黑色披襟,獵獵作響。看着眼前即將染血的沙場,蒼茫遼闊。他橫笛於胸前,激昂的曲調帶了蒼涼之意,穿透塞上之風。平沙落雁,兵鋒將發!
龍城之南,黃河岸邊,把新徵服的河套草原遠遠的拋在了身後,衛青統帥兩萬得勝之師正馬不停蹄的南下雁門關。如一把淬鋒的鋼刀,他們即將在十萬匈奴騎兵的背後發起致命的突襲……!
而此刻的雁門關前,激戰正酣。萬馬衝陣,箭如飛蝗,拼死抵抗,血流成河……。
老將軍李廣親自披掛上陣,神箭重現當年鋒芒,死在他箭下的匈奴人馬無數。大批的漢家兒郎也在匈奴騎兵飛奔齊射中死去,盾牌與鎧甲上箭矢如芒刺,吶喊廝殺之聲驚天動地。匈奴人一次次的衝鋒被擋住,英勇的戰士倒下後永不醒來。生命逝去,忠烈永生……!
遙遠北疆的大戰,勝負暫時還未見分曉。長安城內的繁華,卻正是熱鬧。明月樓上一曲笛音既罷,名叫靈芝的少女嫣然一笑,重新施了一禮後退回蘇紅雲身後。
滿座片刻的安靜,然後有輕微的讚歎聲音響起。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聽到笛子的吹奏曲音,一時間覺得如此好聽。
“好!靈芝這孩子才貌雙全,賢侄女啊,你有福了。呵呵!”
季心臉帶笑意,首先讚了一個好字,然後看着蘇紅雲,卻是真心替她高興。
這些年打理梵雪樓,蘇紅雲人情世故早已歷練熟稔,聽到季心誇獎,她連忙欠身遜謝幾句,儀態大方得體。
在座賓客中有很多人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梵雪樓的女主人,但對梵雪樓背後的深厚背景,大多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些,因此,對蘇紅雲也是報以善意微笑的居多。
江都王劉非暗自撇了撇嘴冷笑一聲,一個商賈之家的女流之輩,也能上得了這麼大的檯面,還有這麼些人捧場,長安風氣真是莫名其妙!他用手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話中有話的問了一句。
“李兄弟,韻律之道,本王是外行,聽不出什麼好壞來。你卻是此中行家高手,說說看,剛纔那妞吹的這是什麼曲子?也值得衆人齊聲誇讚?”
聽到江都王的話,好半天才慢慢回過神兒來的李延年笑了。他的相貌酷似其姐李婉玉,可謂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延年自嘆弗如啊。更何況,此女子雖年紀尚幼,卻已經出落的傾城國色,姿容無雙,幾年之後必定是絕世美人也!呵呵。”
看着李延年臉上的情癡模樣,江都王劉非的笑意更濃,他湊近了李延年的耳邊,低聲笑語道:“那麼,李兄弟想不想得到這個女子呢?呵呵!”
世間事往往就是如此,貪念起在一瞬間,如果只是渴慕豔羨,也只是留下美好的念想罷了。而一旦有人從中挑撥,事情就有可能會引向未知的方向。
李延年正是自詡風流的年紀,近來又春風得意,得到皇帝陛下的恩寵,在他心中,本來就是覺得世間事無有不可致者。他剛纔第一眼看到身穿綠羅裙的靈芝,就驚爲天人。這時又聽到江都王在耳邊的低語,瞬間就打動了他的心思,再看向靈芝時,只覺得如果真能使她長侍身邊,便是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王爺深知我心也!只是卻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有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呢?”
原來李延年來到長安後,除了在宮中侍奉,很少出外,所以他的消息有些閉塞,並不知道長安城內的風雲。心中雖然決心已下,卻還是隨口問了一句。
江都王眼角掠過一絲陰霾,那裡面飽含了仇恨和快意。不過,他把這一切都掩飾了起來,故作輕鬆地哈哈一笑。
“剛纔那婦人不是自己說了嘛,不過是小小的商賈之家而已。想來家中是有些財富,不過要和你們李家的身份比起來,那自然是天差地別的啊。有這樣的好事,她們豈不是一步登天,又怎麼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呢!”
“王爺說的果然在理!只是這樣的事如果當面冒然提出來……那個……呵呵,總是不太好的吧?”
江都王劉非見李延年那副神情踊躍而又臉皮薄的樣子,暗自鄙夷。他卻做出一副慷慨站起身來,以目示意自己會幫忙的。李延年大喜過望,輕輕地搓了搓手,恨不得馬上就把靈芝抱回家去。
“老爺子,今天借你的寶地,本王想玉成一樁好事,也算是爲您老的壽辰增添一點兒喜慶氣氛,不知道如何呢?”
季心和宴席上的人都微微一愣,停住酒杯,不知道這江都王想說什麼,不過他還是微笑着點了點頭。劉非心中得意,轉過身來時,神色輕佻,遙遙的指了指相隔五六丈外的婷婷玉立身影。
“李家公子看上了這位會吹笛子的小妞兒,所以呢,本王成人之美,願意親自做媒,成就這段姻緣。哈哈哈!”
一語既出,風雲乍起,有人臉上登時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