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的效果超出預計,可以說是非常好,這一點從臺下觀衆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
劇目前半段,所有人都沉着臉,死死盯着臺上得意洋洋,胖的跟豬一樣的黃老爺和瘦猴一樣的管家,甚至還有幾個脾氣暴躁的想要衝到臺上去揍可憐的黃老爺。
當然,經驗豐富的憲兵很快控制住了局面,沒有讓他們得逞。
到了劇目的後半段,整體情節突然變得明快不少,觀衆們的表情就逐漸變成一副“爽到了”的傻樣子。
“搞得不錯。”徐世楊在一邊看着這一幕,心情十分愉悅。
“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吸引他們比吸引士子……呃……”
齊國國家戲劇院院長兼總編劇、總導演顧橫波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全都生生吞了回去。
與徐世楊別的妻妾不同,顧橫波現在對自己的出身忌諱莫深。
其實,若是徐家止步於節度使,她都不會這麼恐懼自己在江南的那段日子——反正是與人爲妾,以色侍人,出身其實並不重要。
但現在徐家已經肯定不會只是一個區區節度使家族了,不管將來徐家能不能統一天下,徐世楊成爲一國之君的可能是越來越大,這樣的話,顧橫波身爲名姬的過去就會成爲她最大的麻煩——天家不同與普通人家,某個皇嗣的親生母親是姬女出身,不管你再怎麼解釋賣藝不賣身,出污泥而不染,都是惘然。
徐世楊與顧橫波的兒子已經出生半年了,她有時甚至會想,也許自己只生女兒會好很多?
人們對公主的要求總是比王子少一些的。
不過,生下王子也不是不行,顧橫波認爲只要自己母子沒有太多野心,只求安穩富足的生活,她的過去應該就不至於拖累孩子們。
因此顧橫波在齊國的這幾年,一直秉承着三個原則:
第一,既然是以色侍人,那就把自己儘可能放低,徐世楊的一切要求她都會滿足,不管多麼羞人。
第二,認清自己的身份,絕對不去爭奪那些本就與自己無關的東西,在徐世楊的後宮中,顧橫波是文月最堅定的支持者。
第三,徐世楊安排她的工作,她也要儘可能做好——這樣至少還有個退路,實在不行自己出去養活自己似乎也不錯。
因此顧橫波對劇團的事非常上心,不需要陪着徐世楊和孩子的時候,她把一切時間都放在劇團的工作和劇本、唱腔的改進方面。
作爲這方面足以堪稱頂尖大家的本事,加上徐世楊領先上千年的眼光,稍一結合,劇團方面能取得現在的成績真的不算什麼出人意料的事。
徐世楊對顧橫波溫柔的笑了一下,他當然清楚自己的女人在顧慮什麼,作爲男人,他自然也很清楚顧橫波跟着自己之前很乾淨——他其實也不怎麼在乎這一點,否則就不會留下顧橫波了。
不過這種事真的沒法對外面解釋,徐世楊能做的也只是儘量讓她感到家的溫馨,儘量保護她不要讓她受到外面的影響而已。
讓顧橫波負責宣傳工作,固然是爲了人盡其責,但也有讓顧橫波在民衆眼裡鍍上一層光環的意思——民衆會覺得,一個有本事的女人不會只是單純的以色娛人,而顧橫波就是個有大本事的女人,她曾經淪落風塵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這層光環在將來有可能替她抵擋很多流言蜚語。
“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
徐世楊溫柔的笑着對顧橫波說道:
“你,還有文月、趙珊趙琳她們,都可以有屬於自己的未來,將來你們的名字或許不用只是成爲我的附屬品。”
“你們的孩子也是如此,他們會有自己的未來,也許,他們的成就不會次於我這個父親。”
“我對孩子們有信心。”
……
譚三、張有田以及曹老爺的管家穆志仁住在相去不遠的地方,因此他們三個,以及附近幾個歸穆志仁管家老爺轄下村子的壯丁組了個隊伍,一起向六十里驛走去。
這一路上他們每人都拿了一袋足有五斤的炒麪,一葫蘆水,還有一小捏鹽和一根驅狼防身用的棍子,好幾十人一起上路,安全抵達目的地是完全沒問題的。
有問題的是人心。
作爲八大世候之一,曹家在當地的勢力可謂根深蒂固,曹老爺的命令對當地人來說跟聖旨也沒有多大區別。
穆志仁管家老爺雖然不是曹老爺家唯一的管家,甚至不是高等級管家,只是個管外事的普通下人,但對張有田這樣的莊頭來說,已經算的上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更別說譚三這樣的佃戶。
這差異同樣反應在出徵時各人的地位上:穆老爺作爲曹家下人,能夠擔任中級軍官,手下掌握足足上千壯丁;張有田作爲他下屬村裡的莊頭,可以管他們那個村出來的全部一百多壯丁,算的上是個基層軍官;而譚三,只是個大頭兵。
然而,在齊國大兵眼中,管家老爺也好,莊頭也罷,跟個佃戶完全沒有任何區別——一起被抓,一起被釋放、一起看戲,然後從齊國大兵那裡拿的盤纏也是完全一樣。
這種打破原有階級界限的做法,讓所有人都感到一絲難言的異樣。
“穆老爺……”半路上,張有田突然大着膽子問道:“你不是說齊國大兵每日至少要吃一個人嗎?他們怎麼不吃俺們,還給俺們發糧食?”
這幾乎接近質問了,若是在兩天前,借張有田十個膽他都不敢這麼跟穆老爺說話。
不過今天確實特殊,連穆老爺本人都沒有怪罪的意思,他甚至賞臉回答:
“這又不關俺的事,這是曹老爺親口跟俺說的!俺也以爲不會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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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以前張有田不管怪罪穆志仁,穆志仁以前也不敢說曹家老爺的任何壞話,哪怕私下裡也不敢。
不過今天特殊嗎,對不對?
所以穆志仁的答案裡已經有些抱怨曹老爺欺騙他的意思了。
“哦,原來如此……”張有田彷彿明白了點什麼。
過了片刻,走在他身邊的譚三突然問道:“張老爺,你不是說齊國大兵是來抓俺們,讓俺們給他們做牛做馬的嗎?他們怎麼把俺們給放了?”
“這又不關俺的事,這是穆老爺親口跟俺說的!俺也以爲不會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