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人多。”坐在上首中間位置的羅道人眯着眼,思索着說:“聽說,這次他們湊了近萬人,不可力敵啊。”
徐家實際出兵不到4000,但爲了震懾敵人和其他勢力,對外宣傳是一萬人。
“掌櫃的,徐家上哪去找近萬人?”燕順急道:“我看那只是徐家放出來嚇唬我等的假消息,他家能有五千人就不錯了,這些讀書人就是蔫壞!”
“五千人也不少了,咱們山上一共才兩千五百丁壯,只有他們一半。”二當家劉高接着說道:“我看,還是守好寨門即可。等到他們退兵,咱們到明年春耕的時候再下山,這纔是必勝之法。”
“對,老四老五,你們不必急於一時。”羅道人附和着二當家的意見:“不論是五千人還是一萬人,出動這麼多兵,徐家的糧草必然不多,咱們只要守個3、5天,徐家必然退兵!”
“可是,若那徐家全力攻打一個山寨,咱們怎麼辦?”
這纔是燕順王英想要主動出擊的原因。
浮來山上一共2500土匪,分成五個山寨,羅道人的山寨有800土匪壯丁,燕順有500,其他三個山寨都只有400壯丁。
瓜分了鄭天壽的人口後,燕順王英的山寨中,兵力增加到500人,平時這也就足夠了,但此次,如果他們還是分別防守自己的山寨,那就是以1打10的懸殊差距,這種情況下,寨牆可不是那麼可靠。
何況,徐家手中有一些浮來山的俘虜,可以用來帶路。另外他們本來就有人對浮來山的道路很熟悉,連熟悉地理的優勢都指望不上。
燕順王英覺得,如果大家真的各自回家防守各自山寨,大概率確實如羅道人和劉高所言,徐家圍攻個3、5天,就因爲糧草不濟而撤退。
但在此之前,徐家打破1、2個寨子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哪怕只打破一個,也只能是他倆中的某個倒黴蛋。
土匪就是這樣,如果說豪強至少還有血緣關係爲紐帶,緩和各勢力之間矛盾的話,匪首之間的利益糾葛和對立,只會更加難以調和。
那些真信江湖義氣的傻瓜,有一個算一個,現在墳頭的草都比人高了,嗯,也不對,恐怕絕大多數連個墳頭都沒有。
“如果老四老五你們怕徐家集中攻打一個山寨,那倒不如你們先搬到俺這裡來好了。”
二掌櫃劉高陰惻惻的說:
“咱們集中防守兩個山寨,那徐家最多燒兩個空寨子,等他們退了你們再回去。”
聽到這話,燕順王英的臉色都變了。
鄭天壽一死,他的山寨、部下和財產就被另外四位掌櫃的瓜分,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他們兩個跑到羅道人和劉高的寨子裡求庇護,就算不被吞併,也肯定會被扒一層皮。
然後,重建山寨還需要錢,恢復實力都不知道得等到何時,更別說有機會擴充力量。
如果他們答應下來,兩個人將失去趕上羅道人與劉高的機會,永遠被大掌櫃和二掌櫃壓在下面。
“大掌櫃,你真不同意野戰?”燕順語氣冰冷的說:“傷了咱兄弟們的心,可就補不回來了!”
“補不回來你又想怎樣?”劉高語氣冰冷的說:“難道你還想投了那徐家不成?”
“未必不可!”矮壯的王英猛然跳起來:“想吞下咱們兄弟的財產?也得看你劉高有沒有這個胃口!俺們投了徐家一起打山門,你劉高第一個死!”
“那我現在就要你的命!”劉高蹡的一聲拔出佩劍,兩人屬下的積年老匪也各自刀兵出鞘。
“住手!都住手!”
眼看一場火併就要爆發,羅道長不得不站出來緩和局面:
“都是自家兄弟,鬧將起來平白讓那徐家看了笑話!”
“看笑話總比被別人鏟了強。”燕順攤牌道:“大掌櫃,俺話擱在這,要不然咱們一起去跟徐家幹了,要不然,俺們兄弟可要自謀生路了!”
……
出兵是個很麻煩的工作。
特別是徐家其實沒人有指揮數千大軍向一個目標前進的經驗,因此,不管事先再怎麼準備,設想的再多,部隊還是走成了一個一字長蛇陣。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最渴望戰鬥的徐世鬆所部,由於樑軍老夫子不適合參與戰爭的事,因此他實際上指揮兩個塢堡的民兵,僅從人數上來說,屬於實力最強的那部分塢堡主。
他來做前鋒也能讓人放心一點。
給全軍做後衛的,是徐世楊,他還要負責保護大車隊的安全。
然後,徐家其他堡主的部隊就夾在兩人中間,稀稀拉拉散了近10裡之遠,以至於興沖沖的徐世鬆走到莒州城下的時候,徐世楊纔剛剛離開1屯的北門不久……。
這真是一場悲劇,如果對方有一支強軍,不需要多,只要百十個精銳騎兵,絕對能擊潰徐世鬆,然後一節節翻卷整個徐家的大軍。
好在徐家這一次的對手是土匪,沒有能執行這樣任務的部隊,因此從第一屯到莒州城這段路,還是相當平靜的。
家主下令徐世鬆在莒州城紮營,等待後續部隊。
從莒州再往西15、6裡就到浮來山了,徐睦江再怎麼不知兵,也不至於讓隊伍用這種姿態去撞土匪的山門。
此時的莒州城早已敗落,雖然仍舊掛着一個縣城的名號,但居住在城內的人口已經非常稀少,有統計的大概只有150戶左右,全部屬於一個姓範的大戶人家,他們利用一節舊城牆拐角,圈出一塊聚居區。
除了兩面圍牆是磚石城牆以外,這範家聚居區其實跟城外面的塢堡也沒多少區別,因此徐家之類的地方豪強喜歡稱呼這裡爲範家屯。
範家屯的主要田地都在城外,靠近洛水河,澆灌比較容易,因此產量不錯,這範家也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強大塢堡之一。
不過,再怎麼強大,也只是一個塢堡,佔地面積只有舊莒州城的10分之一左右,徐世鬆一到,毫不客氣的佔據了城中剩下的破舊房子——城內好歹有一些斷壁殘垣可以擋擋風,靠着這裡紮營,自然比在城外露營強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