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們面面相覷,不太明白徐世楊這是什麼意思。
其實,眼前這些食物對這些幾年前還是窮困潦倒的塢堡民乃至流民的軍官們來說,不是什麼陌生的東西。
在以前,這種食物甚至可以說是夢中才有的美食。
但現在——特別是最近幾年,這些玩意已經不會出現在軍官們的餐桌上了。
無論是平時,還是在戰爭中。
而戰爭中軍官士兵的伙食補給是一樣的,因此士兵們現在其實也不怎麼吃這種東西了。
徐世楊拿起黑餅子,用牙齒來回挫了半天,這才勉強混着口水咬下一小塊,然後用力咀嚼。
“這玩意滿考驗牙口的。”徐世楊嘟嘟囔囔的評價一句。
當過流民的馮三虎說道:“裡面糧食很少,主材料是麩子和黑豆、橡子麪,還有很多草根樹葉,乃至樹皮之類的東西。”
“司令收留我們之前,這可是夢中才有的美食。”同樣當過流民的李井槐補充一句。
徐世楊點點頭,平靜的說道:“這些東西都是從韃子身上繳獲的。”
他捏着那塊黑餅在軍官們眼前晃悠兩下:“這個來自一個漢奸兵。”
然後又指指桌上的奶酪:“這個應該是個女真。”
還有肉乾:“這個也許是個牌子頭的東西?總之是個韃子的基層軍官。”
“酒來自一個被我們打死的謀克。”
徐世楊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差點沒忍住吐出來。
“韃子就是靠這些東西打仗的。”
旁邊趙琳給他遞上裝着溫水的葫蘆,徐世楊使勁灌了兩下漱口,之後才說道:
“他們依靠這些東西從遼東走到咱們齊省,然後還要依靠這種東西支撐到突破我們的防線。”
軍官們的眼神開始發亮,他們知道徐世楊想說什麼了。
實話實說,今天的戰鬥大家還是有些沮喪的——好不容易挖掘出來的工事,敵軍一天就給突破了。
這讓大家對取得勝利的信心產生了很大的動搖。
但是現在,徐世楊告訴他們,自己這邊雖然很危險,但對面的敵人有更大的危機!
“韃子指望突破我們的防線,摧毀我們青州軍之後,在我們後方劫掠糧草滿足他們自己的需要。”
徐世楊把手中石頭一樣的黑餅子扔在桌子上,不屑的說道:
“他們這是癡心妄想!”
“最多二十天,韃子必然糧草不繼!即使我們不主動反擊,拖過這段時間他們也得從我們的土地上滾出去,而且是那種半路上餓死無數人,屁滾尿流的滾!”
“而且,我根本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們!”
徐世楊惡狠狠的說道:
“咱們身後還有4道防線,還有黃河,黃河東岸還有防線!只要撐住十五天!每天吃這種東西打仗的韃子必然會被嚴重削弱!能不能拿得起刀都是個問題!”
“到時候,所有新軍集合在一處,我帶你們去圍獵這些野獸!”
嘩啦一聲,一衆軍官同時起立,昂首挺胸大聲應答:
“遵令!”
……
接下來的兩天,金軍並未發動大規模攻勢。
每天只是派遣幾百遊騎掩護弓箭手上前,用輕箭騷擾。
主要目的只是想讓青州兵精神高度緊張,消耗更多的體力。
不過這種行動很有些得不償失,對面有火槍的時候自不必說,即使青州軍一時沒能把神機兵調到前方,少數能射箭的士兵也能給韃子帶來一定殺傷。
畢竟青州軍好歹還有一道胸牆掩護,而韃子只能依靠身上穿的鎧甲。
兩天時間,金軍又付出近百人的傷亡,好在青州兵依舊沒有反擊,讓他們在後方安安穩穩做好了總共的準備。
建興十四年七月初七,一大早,把原本青州軍第一道胸牆建設爲新營地的金軍人聲鼎沸,天不亮的時候,數萬金兵就開始點火造飯,隨後出營列陣。
女真人擺出一個寬達數裡的龐大攻擊陣線,而且每支攻擊隊伍前面都擺着一排盾車。
看起來他們確實吸取了兩天前集中攻擊一點,結果遭到槍炮集火,損失慘重的教訓。
現在這種情況,若是新軍集中在一點,其他方向必然會被突破。
若是新軍分散開,那點槍炮也很難形成有效的攔截火力。
按照戰前勃極烈們商議好的戰術,金軍最前排是推動盾車的奴隸兵和漢奸兵,這些人已經得到嚴令,今天任何退後的人都會被毫不留情的殺死——他們自己的身體和盾車都是金軍主力的盾牌。
跟在盾車陣後面的,照舊是生女真士兵。
這些人攜帶了不少長木板或梯子,除了用弓箭掩護攻擊外,這些人還負責把木板長梯搭在壕溝和胸牆上,形成一個可以直接通過的通道——韃子已經不打算去填那惱人的壕溝了,反正胸牆不高,搭上木板就可以讓人直接衝過去。
排在最後的照舊是真女真兵。
除了督戰,真女真兵還有頂住新軍可能的反擊的任務——至少勃極烈們認爲,青州新軍的戰鬥力已經不次於女真兵。
而強軍總是喜歡進攻的。
然而,徐世楊早就打定了防守反擊的主意,他已經下令把新軍悄悄撤過黃河,在泉城附近集結。
此時的前方已經只剩下民兵,人數雖然不少,但技戰術水平與韃子差的很遠。
好在士氣還算不錯——兩天前,徐世楊命令軍官把金軍補給的窘境傳揚到全軍,因此連最底層的民兵,現在也都知道看似氣勢洶洶的韃子其實也堅持不了多久。
10天。或者半個月時間,他們必將滾蛋。
全師而來都無法獲勝,之後韃子肯定就再也不敢來了。所以,打完這一仗,大家就都能過安穩日子了!
何況還有徐世楊許下的重諾——一個關於土地和安身之所的美好承諾。
爲了讓民兵們發揮應有的戰鬥力,除了財富鼓勵之外,他們還裝備了一些還算不錯的武器——大量鐵質兵器,新軍淘汰下來的火門槍,幾門軍工廠製造出來,主要用作實驗的火炮,以及大量手擲式火藥武器。
最後兩種武器被徐世楊視爲民兵之所以能與韃子相持一段時間的最大本錢。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民兵的信心和軍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