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徐世楊雙手搭在望樓扶手上,仔仔細細眺望半里外正在激烈交戰的地段,臉上平靜無波。
“司令!”
“現在還不是泄氣的時候。”徐世楊平靜的說了一句:“投入選鋒和民兵。”
“報告!”
又一個哨騎狂奔而來,似乎是有什麼緊急情況,他人還在望樓下面,略帶驚慌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的傳來上來:
“司令,北面被突破了!”
話音剛落,東北方咻的騰起一枚紅色煙花,在半空中炸成一團。
紅色煙花,代表防線已經被突破。
徐世楊擡起頭,默默地看着煙花消失在半空中,那個哨騎來到他身邊,焦急的解釋道:
“這邊還在打的時候,有個韃子頭領帶着幾千騎兵順着防線向北狂奔十多裡,然後下馬步戰進攻,那邊已經頂不住了,正在且戰且退,向第二道防線運動!”
這是可以預見的。
韃子騎兵比徐世楊多得多,戰場機動性自然更強,他把定遠營集中在這裡,別的地方只能用民兵頂替,被突破也在預料之中。
“司令,真該撤了!”
徐世楊看了看前方,心裡覺得有點惋惜。
這邊打的很好,估計敵人的損失是自己的幾倍之多,即使只算真女真,至少也是1比1的交換比。
更重要的是,適合近戰的選鋒兵還未投入戰場,青州兵有把敵人趕出第一道胸牆的能力。
若是成功,韃子就必須休整一段時間,之後再發起下一次進攻,青州軍也可以趁此時機修復破損的防線,到時候一切又將回到原點。
現在側翼被突破,面前的防線繼續堅守就失去意義了,徐世楊也不想自己這邊變成一個突出部,若是被韃子兩翼包抄成功,那就慘了。
“有新軍參與防守也只守了一天。”徐世楊無奈的搖搖頭,失望的說道:“投入選鋒反擊,掩護其他人且戰且退。”
“是!”
下達命令後,徐世楊從往樓上下來,轉身向第二道防線走去,再也不看前線一眼。
身後,幾個近衛兵開始焚燒木製望樓——這東西也不能隨便留給韃子。
……
前方,金兵已經清空了大約三百米長的一節壕溝,這個地段大部分胸牆都已經被挖塌,更多女真和生女真從這裡涌入,但他們沒能擴大突破點。
一些甲兵試圖跳出壕溝,從地面上進攻,但青州兵挖的壕溝四通八達,而且是樹狀結構——向後通往第二道胸牆的幾條交通壕彎彎曲曲,像是一條走S型的蛇,蛇的身體兩側不斷伸出一些與壕溝平行的枝杈。
一些神機兵佔據這些枝杈,用火槍攻擊每一個敢於在地面上行走的女真兵。
站在空曠地帶挨鉛子可不是件舒服的事,何況韃子在剛纔的進攻中同樣損失慘重,支撐他們繼續戰鬥下去的,無非是韃子嚴酷的軍紀和以往對漢人戰無不勝的絕對優勢心理,否則他們早就該主動退卻了。
現在表面上已經突破胸牆防線,對勃極烈主子們那邊有了交代,連指揮的猛安都不想繼續踩着自己人的屍體前進了——在女真人原始的組織體系中,士兵就是將領的財產,也是將領地位的保證。
若是死人多了,猛安降級到謀克也不是不可能。
一些低級軍官倒是組織起部分人馬,試圖順着青州兵用來撤退的交通壕追殺,但青州兵也投入近戰選鋒,雙方在狹窄的壕溝中白刃激戰,什麼身手都施展不開。
在這裡,格擋變得毫無意義,雙方只能仗着身上的甲冑提供有限的掩護,憑藉一腔血勇互相刺擊或砍殺。
在這種交換中,選鋒兵輕便但防禦力更高的胸甲起到更好的作用,難以用上全身力氣的韃子對青州兵胸腹部位的攻擊很難奏效,只能嘗試攻擊沒有防護的面門和四肢,這讓他們的攻擊範圍大大縮小,但青州兵可以攻擊韃子的每一個部位,只要擊中,至少能給對手造成一點傷害——不是每一個韃子都有錢裝備鐵甲的。
這種交換讓女真人十分不舒服,他們也佔不到任何便宜,但任由青州兵自由撤退,又很不甘心,韃子也只能若隱若離的咬着掩護撤退的選鋒兵,不讓他們撤的太快。
這樣的話,若是兩翼突破部隊趕到,說不定有機會兜住部分青州兵。
然而,他們的願望破滅了,對兩翼向這邊包抄過來的金兵來說,主交通壕也可以算是用以防守的壕溝,突破這些壕溝不僅非常浪費時間,而且也需要付出一定代價。
因此,直到夜間,韃子不得不停止追擊爲止,北面包抄過來的韃子兵也未能到位。
女真人不得不遺憾的看着最後一小隊青州兵踩着梯子,消失在第二道胸牆後面。
隨後,梯子被收了回去,胸牆就像一條橫擋在前進道路上的蟒蛇,靜靜等待着接下來的廝殺。
負責指揮的猛安重重一拳砸在壕溝壁上,感覺心中的鬱悶怎麼都發泄不出來。
……
“漢狗可惡至極!”
夜間,灰頭土臉的完顏宗弼回到女真大營,一進屋,他就憤怒的叫罵:
“這麼肥的地,被他們挖成這個樣子!”
“出了什麼事?”完顏斜也好奇的問道。
這個侄子政治嗅覺很厲害,打仗也有一手,今天帶着柺子馬向北狂奔十多裡,趁着青州賊未能在那裡集結起有效力量的時機,下馬步戰,很快對胸牆形成突破。
按道理,這個時候女真鐵騎就應該上馬追殺,像打獵一樣從背後把潰逃的漢狗全都殺光;或者順着胸牆向南席捲,攻擊這邊敵人主力的側翼,從而圍殲青州賊主力。
但這一次,行動一項十分果決的完顏宗弼帶領數千騎兵,花了將近3個時辰,卻始終未能跑出這十多里路,在敵軍撤退到第二道防線之前兜住他們。
大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浪費掉了。
“我這一路上突破了二十一道壕溝!”
完顏宗弼氣呼呼的叫道:
“不過十幾里路,有二十一道壕溝!而且地面上被那些漢狗挖的倒是是洞,柺子馬根本跑不起來!我們只能一路下馬步戰!但那些壕溝裡也有人防守!”
“這怎麼可能按時包抄過來!我們這是在打仗還是在抓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