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僅僅看了一眼流淚癲狂的軍卒們,就知道自己這些天弄得好吃好喝算是喂狗了。
在烈日下站了一天的軍卒們,連晚飯都沒心思吃,就一個個全副武裝的自動佔據了所有能防衛的地方。
要知道這一切都是在沒有軍令的情況下自發進行的。
皇帝睡軍營穩定軍心的故事雲琅聽說過很多。
只要皇帝強勢,這就是一個沒有解的殺器。
也是皇帝收攏軍心的不二法門。
當然,有膽子這麼幹的皇帝不多罷了。
上位者應該高高在上,偶爾俯下身子親民一下,子民們就會覺得皇帝的目光一直看着他們,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這讓他們相信,皇帝是絕對信任他們的,於此,就能引申出另外一個道理。
只要自己努力了,只要自己付出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能看到,他的子民付出的一切都會有相應的報酬。
自從皇帝進入了扶荔城,他纔是這座城池的最高指揮者,這些被雲琅訓練了足足三個月的軍卒們,只會聽從皇帝的指令。
即便雲琅想要乾點什麼,也會被他的部下毫不猶豫的揭發。
敢隨便睡到軍營裡的劉徹,是無敵的。
這一點不用別的佐證,只要看看那些瞪大了眼睛四處尋找叛逆的將士們的大眼睛就足以證明了。
他們恨不得面前立刻出現一羣叛逆,好讓皇帝看到他們平叛時勇猛的模樣,更讓皇帝近距離感受到他們的忠心。
皇帝進城之後,停下腳步,四處瞅瞅挺胸腆肚的軍卒,走到距離他最近的一隊軍卒身邊。
探手摸摸他們的甲冑,然後在軍卒的胸口捶一下道:“能吃飽嗎?”
被捶打的軍卒熱淚盈眶,單膝跪倒大聲道:“能!”
劉徹又看着另外一個曲長模樣的裨將問道:“沒喝兵血吧?”
裨將惶恐至極,迅速單膝跪倒道:“末將不敢。”
劉徹心情似乎很好,親手扶起那個裨將道:“知道你這時候說的話全是放屁。
暗地裡偷拿卡要的事情免不了,不過呢,這樣做沒出息啊,來年上了戰場,斬殺了奴酋,提着奴酋的腦袋放在朕的桌案上,要什麼沒有?
以後不要幹那些沒出息的事情,今夜就罰你爲朕守門。”
雲琅親眼發現,那個曲長激動地渾身顫抖,哽咽的一句話都說不清楚,只知道跪在地上大聲的喊“喏!”
雲琅曹襄對視一眼,齊齊的聳聳肩膀,這時候,劉徹就算要那個裨將去殺他們兩個,這位裨將也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好了,去幹自己該乾的事情,朕許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今晚該歇歇了。”
看着劉徹那副不耐煩的樣子,將士們卻更加激動了,不用主將吩咐,就已經將主殿包圍的水泄不通。
劉徹走進了大殿,侍衛守在最裡面,軍卒們守衛在外邊,以雲琅對大漢軍隊的瞭解。
一萬六千個忠心耿耿的人守衛的扶荔宮,匈奴人來十萬估計都是送死的下場。
皇帝走到哪裡有妃子陪着,所以,不久的時間,大殿中就有靡靡之音傳來,歌姬婉轉的歌喉,更是讓周圍的武士們一個個血脈賁張的恨不能爲皇帝去死。
雲琅坐在石鼓上,曹襄趴在欄杆上,皇帝來了,他們兩個只好披上鎧甲給皇帝守門。
歌舞喧鬧到了半夜這才停止,隋越打開門對周圍的將士們道:“陛下已經安寢,諸君不得嘈雜!”
守在門外的李陵非常的有眼色,沒有大聲的傳達隋越的話,而是悄悄地將這句話傳給了身邊的人。
不大功夫,所有的將士都知道了這句話,偌大的扶荔宮立刻就安靜的嚇人。
“戰馬叫喚,不在此列吧?”
雲琅有些不滿,他昨晚就沒有睡好,如果今晚再不能睡,明天大軍開拔的時候就難熬了。
隋越從懷裡掏出一大包油炸過的蠶豆,放在石鼓上笑道:“有點磨牙的東西。”
曹襄抓了一把丟嘴裡胡亂嚼幾下吞進肚子。
“豆子不錯,可惜不能喝酒。”
隋越笑道:“陛下駐蹕要地,兩位將軍身負重任,這酒水還是免了吧。”
雲琅吃了一把豆子,朝四周看看,發現距離他們三人最近的將士都在十餘丈外。
就低聲問隋越:“陛下什麼時候對渾邪王下手的?”
隋越嘿嘿笑道:“渾邪王死了,好多事情就沒有保密的必要了,告訴你們,驃騎大將軍凱旋歸來,全長安的人見過渾邪王之後,繡衣使者的大頭領王通就進駐了漯陰侯府。
從那以後,渾邪王每日裡都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飽食終日的無所事事。“
曹襄笑道:“原來漯陰侯府傳出來的命令全是王通這個傢伙頒佈的。
我就奇怪,這麼肥的差事,王通居然給我府上連年禮都不送。”
隋越笑道:“那可不怪他,王通被陛下砍頭了,那傢伙的屍體現在都爛了吧。”
雲琅道:“貪污?”
隋越搖頭道:“陛下從不差餓兵,小偷小摸的陛下不在乎,問題是王通以爲渾邪王家的錢沒數。
拿的多了些,還把人家渾邪王的一個閼氏給睡了,聽說弄出了人命,悄悄把那個閼氏弄回了家,這就犯了陛下的忌諱。”
曹襄對這種事極有興趣,湊到隋越身邊用胳膊肘子懟一下道:“說說,說的仔細些。”
隋越搖頭道:“我也就知道這些,別的不清楚。”
雲琅點頭道:“明白了,渾邪王的錢借出去了一些,又被王通偷偷轉移了一部分,再被周鴻,張連搶劫了一些,渾邪王就沒錢了。
所以,借出去的那些錢都需要還?”
隋越笑道:“本來就是國庫的錢。”
曹襄攤攤手道:“我沒有借。”
雲琅也攤開手道:“我也沒有借。”
隋越道:“張安世借了,借了不少。”
“不是張安世借的,是錢莊借的,這一點要區分開來。”
隋越見豆子吃完了,就打個哈欠道:“兩位侯爺莫要怪我這個做奴婢的多嘴。
就恩寵而言,您兩位算是最得聖心。
咱大漢的光景如日中天,兩位都是要出征的,來年滅掉匈奴之後,我大漢放眼四海再無敵手。
至於南邊那幾個螞蚱,咱們隨手就能捏死,到了那個時候啊,戰功沒地方撈,就看誰簡在帝心了。
所以啊,現在有戰功就不能放過,上林苑是陛下的心頭肉,什麼好辦法都是在上林苑開始實施的。
包括蓄養奴隸。
現如今,蓄養奴隸蓄養出禍患來了,兩位將軍,這時候就要給陛下找出一個完全的策略來。
否則,陛下就會把上林苑的奴隸全部清除,這一點,兩位將軍心中應該要有數。”
隋越的這番話聽在曹襄耳中,心中略微有些發寒,這些話如果是皇帝親自跟他說,他的心裡會熱乎乎的。
可是呢,明明是皇帝要告誡他們的話,從隋越嘴裡說出來就有了非常的疏離感。
也就是說,皇帝不再將他看做外甥了,而是當做臣子來對待了。
雲琅笑道:“如果真的到了四海平安的時候,我就解甲歸田,到了那個時候,才讓你們看看某家的手段。”
曹襄低着頭道:“我還是會繼續種地,大司農的位置我覬覦好幾年了。”
隋越瞅瞅天色,嘿嘿笑道:“這時候陛下該起夜了,奴婢該去伺候了。”
雲琅見曹襄失神的望着隋越遠去的背影,用肩膀撞撞他的肩膀道:“該來的總要來的,以後就不要指望撒潑耍賴就能混過去了,陛下拿你當大人對待了。”
感冒半個月了,還是不見好,白日裡噴嚏連天,夜晚昏昏欲睡,天殺的感冒,快點離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