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的好奇心一直都非常的旺盛,由於他的臥室在雲琅的臥室邊上,雲琅出門的時候,他正好睡不着,也就很好奇的跟過來了。
看見雲琅抽了自己學生兩耳光,曹襄覺得無趣極了。
趴在城頭見雲琅上來了,就懶洋洋的問:“怎麼,你的學生不爭氣?”
雲琅從籮筐裡出來冷笑道:“當初雄心萬丈,以爲老子天下第一,現在又覺得力不從心,想要跑路。”
“錢莊大掌櫃啊……多好的位置,你說這些年輕人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還不是覺得我有些偏心!”
“你偏霍光是對的,不過,你讓張安世代替你給少府押解兩萬金的賠償,張安世心裡定然不好過。
覺得你只看重霍光,他只是霍光的一個幫手。”
“豬油蒙了心,所以我抽了他兩個耳光。”
“能打醒他?”
“可以,這傢伙等我動手已經好久了,現在如願以償,你看,他已經走了。”
曹襄想了半天,才吸着涼氣道:“好像是這麼回事,我每次見我舅舅,他如果和顏悅色的,我的心就噗通,噗通跳,每次都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
直到他翻臉揍我了,我的心一下子就回到肚子裡了,你說,你這個學生是不是跟我一樣得了賤毛病?”
雲琅嘆口氣道:“錢莊小打小鬧的時候,張安世覺得自己能夠掌控一切。
等錢莊發展到現在,已經變成一個龐然大物了,他就很擔心自己被拋棄。
加上他最近在處理渾邪王的事情,必定會有一些感悟的,他父親就是死於走狗烹,這麼多的事情混合在一起,心中惴惴不安也是理所當然。”
曹襄嘆口氣道:“走夜路的時候,走的時間長了,總覺得後背發涼,天知道背後跟着什麼東西。
這時候,被你抽了兩耳光,他就立刻知道在他的背後還站着你,我敢保證,這傢伙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好。
你這兩巴掌最好抽的重一些。”
雲琅打了一個哈欠道:“下了死手,估計他的胖臉這會已經腫起來了。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跟着你的那羣人到底把扶荔城查驗完畢了沒有?
我們明日就要開始收縮兵力,進行全面演武,不可能再有軍卒去城裡挖橫向壕溝了。”
曹襄冷哼一聲道:“人家要查,不是你我能拒絕的,願意查就去查,查出東西算我們倒黴,查不出東西,我舅舅總要丟給我們幾個替罪羊泄憤才行。”
雲琅搖頭道:“扶荔宮這種地方,本來就是前秦的皇家宮苑,城裡出現幾條暗道我覺得很正常,他們這麼幹能幫我們清除這個禍患,從某種方面來說,不一定是壞事。
睡吧,明日再說。”
曹襄跟雲琅揮揮手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雲琅沿着城牆巡視了一圈,見天下平安,也就回去睡覺了。
張安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先生給的兩記耳光讓他的胖臉已經腫起來了。
兩隻腮幫子火辣辣的,用銅鏡看過了,兩隻手掌印一左一右隆起的非常勻稱,完美的將先生纖長的手指模樣表現出來了。
很奇怪,臉上火辣辣的痛,煩躁的心卻變得平和起來,張安世甚至覺得,先生這樣做纔是對的。
“這時候莊子上的人都睡了,就不要打擾他們,我們回富貴城,我今天很想喝酒。”
馬伕答應一聲,就從大路的左邊直奔富貴城。
富貴,富貴,如何離得了酒色財氣?
富貴城繁盛之後,南北兩個城門就再也沒有關上過。
因此,即便是深夜,也有馬車來往不絕,一些香車與張安世擦肩而過,散落一路的脂粉香氣。
只要是關中人,都知道想要喝酒,最好去春風樓,不僅僅是春風樓裡有好酒,有美人,有歌舞,更重要的是,不論你任何時候去春風樓,那裡永遠都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大漢人喝酒,從來就沒有節制的時候,只要高興,他們可以通宵達旦的縱酒狂歡。
張安世大多數時間就住在富貴城,少年心性,加上腰間多金,春風樓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怎麼可能少的了他的身影。
當臉腫的如同包子一般的張安世才走進春風樓,裡面相熟的歌姬,就驚叫着迎了上來,情深一些的看着張安世臉上的掌印,早就潸然淚下了。
同情歸同情,卻沒有人敢問張安世臉上的傷是從哪裡來的。
身爲富貴城赫赫有名的子錢家,張安世還不用這些人來憐憫他。
這些長着玲瓏心肝的歌姬們很快就發現,張安世並沒有被人毆打羞辱之後的惱羞成怒,心情似乎非常的平和。
不論是跟歌姬調笑,還是高聲要酒,都非常的自然,對於臉上的掌印也不遮掩,就這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被歌姬簇擁着上了二樓,這裡的場面更加的熱鬧,沒了雙腿的張連幾乎就住在春風樓裡了。
醉眼朦朧中見張安世上來了,就習慣性的招呼張安世過來共飲一杯。
周鴻眼尖,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張安世臉上的傷痕,都是人精,再看看張安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就知道這兩隻掌印來自誰了。
周鴻很清楚張安世的來歷,這世上能這樣不留顏面毆打張安世,並且讓張安世心中不記恨的人不超過兩個,這兩個人都必須是張安世認可的長輩。
剛剛坐下,周鴻就把一樽酒塞進張安世手中,指着他臉上的傷勢道:“看這模樣,是惹怒你師傅了?”
張安世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將青銅爵放在木頭案子上,嘿嘿笑道:“見笑見笑。”
張連在一邊也發現了張安世臉上的傷勢,嘆口氣道:“你師傅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打人臉這個習慣不好。
這毛病還傳給了你們西北理工的大弟子霍光,我就被那個霍光打了一頓,安世啊,你師傅,你師兄都是打人的行家,怎麼到了你這裡,就成捱揍的了?”
張安世看看周鴻,再看看張連,最後把在座的一干紈絝全部看了一遍,就催促身邊的歌姬快快給他倒酒。
一連喝了四五樽酒,酒勁上涌,拍着桌子道:“我比不上我師兄,也不如我師兄受師傅喜愛。
師傅就是師傅,教訓我,我就要受着,誰讓我做的不好呢。”
萬石君家的長孫石德在一邊笑道:“也就是捱了兩巴掌而已,我們家老祖宗健在的時候啊,子孫犯錯,他就不吃飯,只要不吃飯,我們全家就沒有好日子過。
你兄長我裸着上身,跪在大門前接受全族人恥笑臭罵的時候,那纔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人家是長輩,要懲戒我們,我們大小受着就是了。”
張連靈活的從對面滾到張安世身邊,把酒杯塞進他的手裡,大笑道:“胸中有悶氣,今晚我們都讓着你,但凡是你看中的美人兒,都是你的,無人跟你爭奪。”
張安世聞言哈哈大笑,毫不客氣的從周鴻懷裡拖出一個嬌媚的歌姬,摟在懷裡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周鴻不以爲意,反而從石德身邊拖過一個歌姬推給張安世道:“什麼眼光啊,這纔是最好的。”
張安世左擁右抱,得意非凡,更是酒到杯乾,豪飲不絕!
不大功夫,就一頭栽倒在矮几上,人事不省。
張安世喝醉了,衆人似乎並不在意,繼續笑鬧着看歌舞,繼續縱酒狂歡。
只是今天晚上,張連,周鴻等人非常的興奮,就連唱歌也起了更高的調子。